第199章 不離不棄不糾纏
這天,陽光晴好,公園的道路兩旁成片的梧桐樹肆無忌憚地將明媚的光線遮擋在天際之外,路璟堔挺拔的背影在斑駁的光影里莫名添了一絲蒼涼。
安之想到六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男人眉眼溫潤,唇角含笑,他輕輕地牽住她的手說:“嗨,我是璟堔,餘生請多指教。”
那時候安之小心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觸感溫涼,這個男人與他想像中的有一些不太一樣。
但他溫文儒雅,矜貴如玉,讓安之倍感踏實。
安之淺淺一笑,眸光有些朦朧,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深情。
就像現在,即便她想要努力試探他的心思,也終究是琢磨不透。
沒有人知道他是否是真的失憶,或者他已經記起。
安之,我愛你。
安之,我愛你!
他在說給誰聽?
路璟堔和柏顏已經漸漸走遠,兩人始終都沒有回頭,相攜的身影看起來很和諧,很美好。
安之沉默地站在原地,凌禕城將她擁在懷裏:“其實,柏顏挺不錯。”
柏顏的確很好。
這些年,她就默默守護在路璟堔的身邊,只有在他需要的時候她才會出現,不離不棄不糾纏。
安之艱難地點點頭:“希望他們都好好的。”
必須好好的。
善良的人值得擁有世間最溫暖的幸福。
安之離開醫院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在五樓的窗戶邊站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身影隱匿在黑暗裏,太遠了,安之依舊看不清楚。
那人,是路璟堔嗎?
或許,只是她的一個錯覺而已。
安之在心裏默默念叨:“璟堔,再見!”
這一別,應該就是永別了吧。
……
飛機抵達西城機場是在第二天的凌晨時分。
凌禕坤和駱天燁過來接機。
小糊糊走最前面,見到凌禕坤,立刻撒丫子跑到他的懷裏,脆生生的喊:“大伯,大伯,糊糊好想你哦。”
凌禕坤一把將小丫頭抱到懷裏,看了一眼凌禕城黑漆漆的臉,還是忍不住親了親小丫頭嫩嫩的小臉蛋。
小糊糊便抱着他的脖頸咯咯的笑。
駱天燁那雙急急忙忙伸在半空中的手就那麼懨懨兒地垂着,小丫頭好偏心啊,作為小叔,他為什麼那麼慘?
直到歐瓷出來,他才重新精神抖擻。
“我也要抱。”駱天燁說著,趕緊將手伸到歐瓷的面前:“小瓷,小瓷,天燁好想你哦。”
歐瓷笑了笑,大方地回了他一個擁抱;“好久不見,三少。”
“還叫三少?叫天燁,或者阿燁啊,我已經說過多少次了?”
凌禕城的臉更黑了。
駱佩娟見狀,上前便將駱天燁的胳膊擰開:“小兔崽子,你就沒見到你老娘嗎?你怎麼不想想我?”
駱天燁一臉委屈:“媽,你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回家找老爸去啊。”
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現在,他再沒有理由擁抱歐瓷了。
再回頭看歐瓷,果然,某人已經霸道地將歐瓷圈在懷裏,一副誰也別想靠近的樣子。
駱天燁頓時捶胸頓足,滿眼怨憤。
歐玥走在最後,在見到凌家的人親密無間時,她吸了吸鼻子。
駱天燁並不知道歐玥會回來,突然這麼見着,自然沒有好脾氣。
“喲,喲,這是誰啊?”
他反正心裏有氣,逮一個出氣筒不為過吧?
歐玥挑眉,眸色陰冷地瞪他。
駱天燁繞着歐玥轉了一圈,然後不停地翻着白眼:“這不是歐家的大小姐嘛?哦,不對,現在好像沒有歐家了。”
駱天燁說完又覺得這話好像有問題,畢竟歐瓷也姓歐。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他輕哼一聲,憋屈地從凌禕城手裏拿過行李箱:“我先去開車。”
宋川也在外等候着,見到駱天燁,趕緊上前幫忙:“三少,我來。”
說完,手腳麻利的將行李箱塞進了後備箱。
凌家一行人也出來了,凌禕城正在安排車位,他,歐瓷,小糊糊一輛,凌禕坤,駱天燁,駱佩娟一輛,剩下宋川負責將歐玥送到凌氏旗下的酒店。
駱天燁同情地看了一眼宋川,瞬間就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
三輛車朝着不同的方向駛去。
凌禕坤那邊回了凌家老宅,凌禕城這邊駛向藍山綠庭,而宋川將歐玥送到酒店樓下。
歐玥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下車時,她才淡淡地說了一聲謝謝。
這讓宋川莫名覺得彆扭。
像歐玥這樣心思毒辣的人也會說謝謝,好神奇,就感覺世界彷彿突然變了天。
宋川目送歐玥進了酒店,然後調轉車頭。
就在他離開之後,歐玥卻從酒店出來了。
她叫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景山小區。”
那裏曾是歐家別墅所在地。
師傅乾脆地答:“好嘞!”
時隔幾年再回西城,歐玥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西城的夜景妖嬈多姿,令人迷醉。
在南非,曾幾何時她做夢都想回家,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
歐玥將臉偏向車窗外貪念地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高樓林立,不知不覺間早已經淚流滿面。
出租車師傅嚇壞了,趕緊扯了一張紙遞給她:“小姑娘,你這是失戀啊?”
歐玥在接過紙巾的時候盡量不讓自己碰到師傅的手,她搖了搖頭,鼻音濃重:“沒有,就是想家。”
“想家啊?”師傅笑了笑:“想家還不簡單,多回家陪陪父母就行了。”
歐玥輕輕嗯了一聲。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歐玥下來,正準備往裏走時她卻被小區的保安攔住了。
這兩年裏保安換了一批又一批,自然不認識她曾是這裏的業主,歐玥無論怎麼說,人家非不讓她進。
這讓她想起了歐瓷,每一次歐瓷到這邊來都會被馮玉琴百般刁難,不管晴天雨天,歐瓷無一例外地需站在門前等上大半個小時。
那時候她在一旁看着,從來都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歐玥不知道那時候的歐瓷每次都會想些什麼,應該也是會難過的吧?
她沒法感同身受,所以也沒再堅持等下去,對着保安笑了笑:“小哥,我能抽一支煙嗎?”
小保安看她一眼,從衣兜里摸出一支遞給她:“要不要再借個火?”
歐玥點頭:“謝謝小哥。”
保安小哥替她點燃,估計實在看不下去,說了一句:“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來着陌生人的關心,讓歐玥的鼻翼又酸澀難忍。
她抹了抹眼角,轉身走了。
在小區的另一邊圍欄旁,她將身體斜依在石牆上,本就單薄的身形在夜色的掩映下更顯纖瘦。
她來這裏,也並不是非得要進去看看什麼,就覺得還是走一個過程吧,畢竟這裏曾是她的家。
幾天前的夜裏,她收到來自歐瓷手機的一條短訊,短訊上就只有一串數字。
想了想,她還是顫抖着手撥打了上面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歐玥嗓子發緊:“喂。”
裏面傳來馮玉琴的聲音:“你誰啊?”
那一刻,歐玥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小聲地哭出來:“媽,我是玥兒啊。”
結果馮玉琴愣了愣,說了一句:“你打錯了。”
當晚,歐玥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到天明,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接到馮玉琴打來的電話。
馮玉琴解釋,說昨天歐玥給她打電話時身邊有人,說話不方便。
歐玥問她,是不是再婚了。
馮玉琴也沒隱瞞,她的確是再婚了,在歐家養尊處優習慣了,如今離開歐博遠她該怎麼活?
馮玉琴再嫁的是一個六十來歲的小煤窯老闆,酗酒,喜歡打女人,並且成天疑神疑鬼。
所以馮玉琴還說,如果歐玥這邊過得好,以後就不要再給她打電話了,免得讓她為難。
歐玥輕笑,她過得好?
她是愛滋病患者,她在每個夜晚都會蜷縮在牆角不停地咳嗽,她渾身的皮膚沒有一處完好,她傷痕纍纍,竟然叫過得很好?
但是,她在最後還是對馮玉琴說到:“馮玉琴,我祝你幸福。”
歐玥那天在掛斷電話之後愣了很久,就像現在,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樹蔭下那扇硃紅色的大門,心思完全放空。
沒有期盼,沒有希冀,更沒有絕望。
她早已經一無所有,什麼都無所謂。
路邊不知從哪裏竄出來兩個殺馬特裝扮的小混混,他們估計是看歐玥在這深夜的街頭獨自徘徊,於是心生邪念。
“喲,小美人,這大半夜的,是在等情哥哥嗎?”
“還用說嗎?小美人一定是在等我啊。”
另一名也附和着嬉笑到。
歐玥回神,臉上似笑非笑:“可不是在等你們。”
她單手環胸,另一隻手指間夾着一支煙,放到唇邊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白色的煙霧,動作優雅,表情冷魅。
其中一人貪念地吞了吞口水,大膽上前摟住了歐玥的腰。
歐玥輕笑,將唇齒間的煙霧輕輕噴到殺馬特的脖頸處:“哥哥,我有愛滋病,你怕不怕啊?”
殺馬特先是一愣,然後哈哈狂笑起來:“哎呀,正好,我有相思病,就等美人來治病啊。”
歐玥扭了扭腰:“那就走吧。”
這個夜晚,歐玥躺在一家破敗的小旅店床上,兩個殺馬特輪番作戰。
歐玥一直在笑。
清晨離開時,歐玥將自己的檢查報告留在了床頭上,然後對着熟睡的兩人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
她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了,是他們自己不珍惜,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