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 世情夢幻,復作如斯觀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另,接下來兩天,我有些忙,可能更得慢一些,抱歉!
皇宮裏隱隱約約有個傳說,只在最底下的粗役宮女太監們口中交相流傳,永巷西場子來了個身份不明的奴隸,容貌生得極美,自入永巷,每日受到非人折磨,境況之慘,難以形容。宮正司的典正錦瑟大人並且揚言,若這奴隸繼續不肯聽話,就把宮中千百種刑罰一一加諸其身,讓她都嘗一遍。
幾名宮女人頭抵着人頭,爭相議論:
“上千種刑罰,那豈非很可怕?那奴隸不過是個嬌怯怯的女子,怎麼受得起?”
一個年資較長的宮女:“你進宮沒多久,懂得什麼?宮中慣例是打人不打臉,傷人不傷身,折磨人的辦法有的是,象前幾天吊起來打,那只是最下乘的手段,真正折磨起來,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沒錯,聽說昨天就是這樣,不打了,而是把頭臉遮住,捆着置於荒草叢中,叫蚊蟲蟻虻,咬了一夜,今早放開,那個奴隸簡直就是瘋了,稍不留神,她就自己把自己抓得鮮血淋漓。”
眾宮女齊齊打了個寒噤:“怎會這麼慘,那個奴隸倒底犯了什麼罪,錦瑟大人要她聽什麼話啊?”
“犯罪,不聽話,這些可能都是借口。沒聽見那奴隸長得很美嗎?打得這麼慘,西場子裏不都在說,她那張臉,不曾損到分毫?”
“對,據說先前罰到永巷,傷重昏迷不醒的時候,上頭給她治傷的葯,咱們多高位的主子娘娘都沒聽說過……”
“那要照這樣來看,不聽話……只怕是不聽那一位的話?……”
所有宮女忽然噤聲,齊齊回頭。
太監張華就站在不遠處,神色冰冷不已。
“張公公!”
“張公公!”
有一名宮女認出這位當前的大紅人來,嚇得跪倒,忽然嘩嘩跪了一大片:“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張華看着她們,半晌,才輕言細語道:“九重宮闕裏頭,什麼傳得最快?是流言。九重宮闕裏頭,什麼最不值錢?是奴才們的性命。各位要想保住性命,就想鎖上自己的嘴巴,別怪咱張華不曾照應在前,可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
“還不站起來,該幹嘛幹嘛去。”
“是,是!奴婢謝公公!奴婢告退了!”
待宮人走遠,張華這才轉身離開。
而他過來的這個方向,很顯然,就是宮奴聚居之處的永巷。
三個月前,張華還是個沒品沒級、伺候趙良媛的隨身小太監一名,唯一值得稱道的便是對主子忠心耿耿。
這份如今忠心顯然得到了最大回報,皇上的親母遷入慈元殿,作為趙良媛最信任的內監,張華也跟着水漲船高,升任慈元殿領太監,權勢熏人。只不過張華為人倒好,絲毫看不出因此而作威作福、狐假虎威的醜態。
張華回到慈元殿,太后早就等着,立刻把人打開,問道:“可曾探得明白,是梁小姐么?”太后原為宮女,一夕春風后得子,雖說母憑子貴也不過進為良媛,皇帝登基后一件事便是要把生母尊為皇太后,因之前地位過低、且故皇帝的皇后猶在人世,朝廷反對聲音較眾。但在後宮,已無人不以“太后”呼之。太后所指“梁小姐”,也就是雲羅,之前雲羅雖已受封為韶王妃,但太后見過的雲羅一直都是“梁小姐”,印象中,也就“梁小姐”到如今了。
張華道:“回太后,那千真萬確是梁小姐,……就是宮中所傳慘受折磨,據奴婢看來,也不象是假的。”
太后一驚,道:“去,把皇帝找來!”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將將晚飯時分,皇帝才到了。太后早就等得坐立不安,氣道:“你還記得過來!”
皇帝道:“政務繁忙,母后莫怪。”
“真是政務繁忙么?還是心虛不敢來見我?”
皇帝事母至孝,每天早晚請安必不可少,這幾天總託辭不來,無非為了那件事情在皇宮裏漸漸傳開,也怕太后追問不休。但是這件事遲早總要傳到太后耳朵里,他的怕不過是嫌解釋麻煩,微微笑道:“兒臣所做的事,於天於地問心無愧,對母后何來心虛隱瞞?”
太后道:“哀家叫你非別,只想你親口說一聲,梁小姐怎麼樣了?”
皇帝笑容慢慢隱去,慢吞吞道:“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麼梁小姐了。”
太后道:“唉,你也別故意和我較勁別字,哀家所說的梁小姐,當然就是韶王妃。”
皇帝答得飛快:“韶王妃謀逆在前,不敬在後,金瓜擊頂施以極刑,朕恩准還屍。”
“果然如此,永巷的雲羅又是哪一個?”
“一個賤奴。”
皇帝滿不在乎地回答,卻想起今天早朝之前悄悄去看她的情形。她在那間黑屋子裏,因為渾身被蚊蟲叮滿,手足稍得自由便因麻癢將自己抓得鮮血淋淋,從而將她全身都綁起來,綁得連手指都不能動一動,她匍匐在地下,人同塵土。他也不記得站在門外看她幾時,她好象察覺到了,微微側過臉來,從裏面望到外頭星光滿天的地方,他躲得快,她卻猶自痴痴望着,好似能感覺到他在看她。她嘴裏塞着東西,腮幫子鼓鼓的,不出聲音,也作不出任何錶情來,卻忽有長長一道鮮血於唇角邊滑落。
皇帝忽然回過神來,見太后落淚,驚道:“母后何故落淚?”
太后啜泣道:“我是可憐這孩子,你若真是恨她,要報復她,痛痛快快賜死了也就罷了,何故令她受萬般折磨?”
皇帝愀然不樂,道:“當初她寧嫁韶王不嫁給朕,還不是看朕不受父皇待見料無前程,這等勢利女子,有何可憐處?”
“梁小姐不是這樣的女子,皇兒,當年哀家後宮倍受冷眼,只有她對為娘知心着意,極是體貼,還總是託人送了東西入宮,替為娘打點下人,她要是勢利,早就去繞着皇后和萬貴妃轉了。”
皇帝悶聲不響。太后又道:“哀家明白你是那個心結難解,她始終是嫁給了韶王,但不是哀家說一句過分的話,一直都是你過於冷熱不定的感情令她害怕而已。你何曾真正對她好過?”
皇帝嘴角邊扯出一點難看的笑容:“母后這話,莫非還要讓朕把這個失節的婦人收進宮中來么?”
太后道:“哀家當然是絕無此意,只願皇兒早早讓她解脫。如今永巷女子的說法在宮中塵囂甚上,她倒底還有韶王妃名號,一旦風聲傳出去,恐有損皇帝顏面。”
“塵囂甚上?”皇帝深黑的眼睛裏募然閃過一縷寒意,“後宮的是非,果然傳得不慢。”
他隨即對太后深深一揖道:“母后之意兒臣明白了,自當改正,兒臣處事不當令母后憂慮,此皆兒臣之罪過,望母后見諒!”
太后嘆道:“哀家知道自己生了一個了不起的兒子,身為人母,哀家什麼也沒能給你,這一切都靠我兒一手一腳打拚得來,哀家只是坐享現成,倘若這樣還能怪你什麼,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太厚顏了。”
皇帝柔言道:“兒臣至為慶幸,有一位純善如斯的母后。母后切勿再說如此話,那就是和兒子生分了。”
他有意撇開上述話題,另外揀些閑雜瑣事來說,不一會兒傳膳,皇帝親自陪太后一起用了膳,直到太后高高興興,似乎是完全忘記了那些煩惱,這才告辭。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已完。
另,接下來兩天,我有些忙,可能更得慢一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