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焦點斑斕

「柳真！」谷文承看向紅色毛衣的女孩喊道。

谷文承的同桌柳真是一個深紅色長發的女孩、頭髮並沒有那麼長直或者柔順而是一綹一綹垂下來，小臉上鑲嵌着明亮的紅瞳，嘴唇微微翹起，穿着深紅色的毛衣與黑色的褶裙。

柳真除了屢次交白卷之外，大小姐的稱呼在學校里不知為何就傳開了，高一那會谷文承幾乎每天都會在她的課桌上看到表白信，女孩走到一半時不時會被陌生的男同學搭訕，當眾下跪的也有過，但三年下來，紅色眼眸一如既往的冷漠讓她逐漸門庭冷落，作為谷文承的同桌，她常年望着右側的窗外。

「過來。」柳真朝文承凜然地說。

「嗯！」文承回頭看了看面前的幾道紅光，立刻轉身向紅色的女孩跑來，相比於柳真所習慣的那些驚恐的被害者，谷文承帶上了一絲奇怪的笑容，如果把場景換成飛機場或者火車站，再給紅色女孩一個行李箱，就沒有一絲違和感了。

無論是出於女孩救了自己還是別的原因，不管男孩如何欣喜，柳真的眼眸始終冷漠而平靜。

很快，她不再看向男孩越來越近的眼睛，而是他身後跟隨的紅光。

她撅着小嘴哼了一聲，輕輕揚起頭髮，然後雙手自然下垂。

「焦點跟隨。」女孩說。

嘴唇輕啟，迎向男孩肩膀的一旁。

男孩一邊跑着，一邊看着女孩的雙眼逐漸發紅髮亮，瞳孔擴張，似乎帶着緊繃的牽連感和痛覺，柳真的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兩眼逐漸綻放殺意。

和柳真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谷文承觸到了女孩垂下的手，視覺跟着變幻起來，看着女孩不經意間傳導給他的黑白倒轉的視界變化，男孩張大了嘴巴，忍不住回頭看去，感受敵人在呈現在自己面前的異樣視覺，除了疊加一層的亮白色薄片之外，像燒透了的膠片一般，黑色的焦狀空洞跟隨着女孩的焦點，五彩斑斕地掃過幾個白色機體。

剛剛舉起時連帶起毛衣袖口的回收，雙手垂下時還沒有回歸到手腕，昏黃的燈光下，柳真細瘦手腕的陰影牽起一個響指。

「啪！」女孩的意念與空氣的共鳴達到極致。

「砰砰砰砰！」四條機械犬的脖子從內部爆裂，有的燒出一個洞，裸露出紅色和藍色的電線，有些將白色外殼迸裂，有些斷為兩截，紛紛掉落在地上。

柳真回頭瞥了一眼男孩的肩膀，又回過頭去，看着對峙的幾個機器。

岩漿般的眼睛死死對上紅光，凜然地等待攝像頭的轉動和變焦。

焦灼味瀰漫在空中，逐漸淹沒周圍的潮濕，殘餘的衝擊氣流掀起裙擺，呼呼地發出響聲，和紅色的長發上下起舞。

「咕咕咕……」

紅光紛紛熄滅，剩餘的十幾個機器四散開來，有些銜着遺骸的零件，有些三三兩兩一起銜着等身的殘骸，很快消失在黑暗裏，不留一絲痕迹。

看到這些，女孩鬆了一口氣。

燈下的地面開始冷卻，白光漸漸回歸幽暗。只剩下在女孩身後見證一切的目瞪口呆的文承。

柳真咽了咽口水，眨了幾下眼睛，舉起手按了按眼眶，順勢把落在前面的頭髮捋到身後，接着按了按自己的後頸，似乎剛剛只做了個伸展運動一般，最後平靜地背對着男孩，看着前面。

「柳真，剛剛……」燈下，男孩向女孩靠近了一些。

「嗯……」柳真的聲線輕輕潤潤的帶着遲疑。

「你……是……魔法師？」無害的聲音試探地說道，男孩又離得近了些，看着熟悉的紅色背影。

「算是吧……」不知為何，柳真突然變得矜持起來，一貫給男孩帶來的凜然傲慢的大小姐脾氣在這一瞬間消散，她背着男孩聳了聳肩，不知所措地看向前方的地面，餘光捕捉着男孩的影子。

「原來……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啊！」文承疾步靠近了說。

柳真許久沒有回應，舉起右手搭在脖子上，遲緩的呼吸回應着文承。

「是又能怎麼樣，」女孩帶着疲倦的語氣說，「隨隨便便殺人嗎？還是隨隨便便救人？這就是你開心的理由？」

「我不是這個意思，柳真，你不知道……」文承停頓了許久，低着頭看向柳真的手腕。

兩人一動不動，長達半分鐘的沉默。

「總之……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真的謝謝你，柳真。」男孩抬起了頭，聲音傳向女孩的後頸。

身後遠處的馬路上，一輛汽車擦過，車燈將兩人的影子在地面轉了一圈。

「謝我救了你？」

柳真轉了過來，看向谷文承的眼睛，眉角輕輕上揚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去。

「算是吧，但又不只這些，你知道我一直……算了。」文承看向一旁的地面。

「一直什麼，爽快點。」她注視男孩。

「我一直都想證明魔法是真實存在的，沒有人相信我，不過……」

「原來就是這點心思啊，」柳真哼了一聲，打斷了男孩，

「聽好了笨蛋，我對你腦子裏想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柳真不耐煩地朝谷文承皺了皺眉，兩手在胸前環抱。

「再一次，謝謝你救了我。」男孩吞咽了口水再次鼓起勇氣。

能在短短几分鐘內和柳真說上超過五句話，這在以前是難以想像的。

柳真望了過來，谷文承對上她紅色的眼眸。柳真看着男孩很快躲閃開眼神，轉而看向他胸前的衛衣拉鏈。

「不用客氣……不過你也真是的，大半夜的出來亂跑什麼。」柳真撅着嘴說。

「我是出來買……」

柳真忽然鼓起嘴巴，迅速轉了回去，長發像鞭子一般甩到男孩胸前。

「笨蛋，我說這句話不是要你回答的。」

「……」

輕輕回頭瞥了一眼男孩欲言又止的樣子，柳真哼了一聲，轉過身來朝男孩壞笑。

「對了，還有一道手續要做。」柳真看向男孩黑色衛衣的胸口，柳真從上到下打量着文承的文氣的劉海，黑色的眼眸標準偏瘦的臉，露出罕見的溫柔，「好好記住，以後晚上不要出門了。」

柳真伸出小手到兩人之間的空氣中，既沒有握拳，也沒有用食指點過去，更像是帶着撫摸式的鬆弛手勢，遲疑地在空中伴着樹葉的沙沙聲輕輕晃動。

她掂起腳靠近了一些，鼻尖和他的喉結相距不到10厘米。

「只是簡單清除掉你的短期記憶，不會很痛的。」

仰望着男孩，柳真伸出手穿過短髮，托起他的後腦勺，指尖已經微微亮起白光，紅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着男孩不知所措的嘴唇和鼻息。

「再見，今晚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