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被驅逐
神都洛陽是建立在洛水兩岸的城市。其沿洛河分為南北兩個部分,中間又被漕渠、伊水等河渠分為了十幾個大小不等的塊段。
每個塊段內修建有若干坊,供人居住。當時執行嚴格的“坊市”制度(民眾居住在坊內,交易在南北市內),所以每個坊都有圍牆圍起來,坊有四個坊門,每日由坊正按時開關坊門。
武炎之居住在洛水南岸的積善坊一家旅店,該坊正對着皇城端門,過了天津橋,就來到了皇城端門外。
天津橋,是洛陽最大的橋,是當時的“七大建築”之一。該橋分設三橋,天津橋居中,其北是黃道橋,其南為星津橋。
他剛剛漫步上石拱橋,卻看見前面一大隊人馬敲鑼打鼓喧鬧而來!看那舉着的牌子,卻是新科進士們遊街。
“這些進士團的人咱們可是惹不起,快快閃開!”旁邊有人大聲喝道。
進士團?什麼東西?
他只好跟着路人躲在一旁,不過心中有很大的疑惑,免不得要問幾句:“老丈,這進士團是何方神聖?”
那老者約莫六十多歲,頭髮已經花白,卻是挑着糖葫蘆在賣。
“小郎莫非是外地來的?居然連大名鼎鼎的‘進士團’都不知道?這進士團,就是專門替新科進士們辦理拜謝恩師、達官貴人等等事宜的。
你想啊,這些舉子都來自四面八方,又是剛及第,哪裏知道這許多禮節?這就需要進士團的人幫着料理一切。當然,每個進士都要交很大的一筆錢呢!”
武炎之一聽,心裏暗道,這不就是與後世的婚慶公司差不多嗎?這拜見恩師,朝廷賜宴等等活動都不可少,自然需要有人來料理。
既然如此,這進士團的人,果然不好惹!因為進士門一般都要拜見宰相,這進士團的頭目肯定有宰相的門路無疑。(唐代進士團是一個很有名的組織)
突然,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武兄,怎麼在此處遇見你?早上沒見你去看揭幕式啊?”
此人名叫顧志文,二十歲,比武炎之大兩歲。他也報考明經科,與武炎之一樣,也是名落孫山。
“我早上起得早,在河邊跑了兩圈,鍛煉鍛煉身體,然後就直接趕去看儀式了,也沒有等顧兄。”武炎之回答道。
其實他倒是說了一半的實話。跑步是事實,不過不是鍛煉身體,主要是避開這顧志文。
因為這幾天都是他請自己吃飯,自己口袋裏面只有十幾文錢,只夠買幾個胡餅的,也無錢回請他!
自己想找一個做富人家教書先生的工作,可是幾天下來,毫無所得!眼看房租還欠着四百文,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辦了。所以想着法要躲開顧志文。
還是沒有避開!哎!自己前世好歹也是一家大能源集團的總工程師,年薪二百多萬,沒想到重生到武周,卻連請人一頓飯的錢也沒有,更別提還欠着房費了。
這時顧志文道:“武兄,你看,那走在前面的人,就是今科的狀元崔玉。他可是五姓高門,清河崔氏。
此人不過二十歲,卻是已經是狀元及第!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我二人,卻是連一個明經也未中得!看來回去得‘頭懸樑、錐刺股’,苦讀五經才行。”
顧志文不由得連連搖頭。
武炎之心想,你真要是有此決心,別說明經,就是進士也有希望,不過又有多少人能辦到呢!絕大多數人,剛剛發過誓,扭頭就忘掉了。
正想着,那進士團組織起來遊街的隊伍已經到了跟前!
那狀元崔玉看見了顧志文,他是認識他的,便悠然停馬笑問道:“顧兄,前幾日不是說要回晉陽嗎?如何還沒有走?”
顧志文作揖道:“再次恭喜崔兄中得狀元,我明日就啟程回晉陽,就此作別!”
“哦?哎!今晚一聚如何?我給顧兄送行。”他道。
不料他話音剛落,卻被一旁的進士團的領隊給打斷了:“崔狀元,晚上還有事,要拜見吏部員外郎,今科的恩師呢!”
那崔玉猛然醒悟,一拍腦袋:“哦,我差點忘了!那就對不起了,顧兄只有一個人先走了,今後有時間再聚。咦?這位仁兄也是來趕考的嗎?結果如何?”
他看見了武炎之,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這位是武炎之武兄!這次他與鄙人一樣,發揮欠佳,只有等明年了。”顧志文代為回答,從他的表情上看,似乎很是窘迫。
“嗯,可惜!其實,這科舉倒也不難,就是熟讀四書五經,還有古人的詩書而已。二位仁兄只要回去再苦讀十年二十年,也未必不能中,就是進士及第,也還是很有希望的!”他輕描淡寫,不過讓人很有些不爽。
此話一出,那顧志文卻連脖子都紅了,不知道如何開口!不過武炎之倒是滿不在乎:
“崔兄所言極是!我等讀書未明,固然難以及第。崔兄弱冠就得中狀元,今後拜相封侯,自然指日可待!我等還有些小事,告辭!”
武炎之卻不想再給他表現和張揚的機會,轉身離開。
崔玉一愣,自己的諄諄教誨不想被人當作耳旁風,神情有些失望,隨即搖搖頭,似乎二人是“孺子不可教”!
下了橋,顧志文也是滿臉怒氣:“哎,你我二人未得中,終究是該人家得意。走,找個地方喝酒去!”
喝酒?一聽此言,武炎之頓時腦袋又大了。
看見他頗為尷尬的表情,那顧志文道:“我知道武兄拮据,這幾頓酒錢算什麼?我請武兄就是!看武兄英氣不凡,定然會時來運轉,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對了,聽說武兄祖籍也是并州水文人氏,應該是皇族吧?如何也淪落到這般境地?”
一聽顧志文問起,對待這樣的耿直的人,武炎之只得實話實說:“我曾祖父名諱士稜,是當今聖上的大伯。不過由於四十多年前,已經離開其他幾房千里,所以與聖上一房幾乎沒有什麼交情。
其實,聖上也並未忘記我們。就在她剛剛當上皇后不久,還曾經派人請我二伯父等出山,不過二伯父志在山水間,並未赴京。
此後幾十年,也就更加淡忘。輪到我等小輩,也不再好受辱屈膝求官,只好走科舉一途,以圖重振家門!”
“嗯!武兄既然是皇族,總有出頭之日。不比我等寒門,全都指望科舉。”顧志文有些無奈。
“我這算哪門子皇族?顧兄有看見皇族參加科考的嗎?”武炎之笑道。
二人說笑着,到了離“四海旅店”不遠的一家酒肆喝了要了一斗酒,幾個小菜,大喝起來。
酒足飯飽,二人回到旅店。剛剛到大門,武炎之就看見那體重比他老公要重一倍的“黑肥婆”老闆娘邱若燕冷眼看着自己。
這婆娘人長相很見不得人不說,畢竟她自己說了不算!但是脾氣非常怪,平日裏對他老公也是百般欺負,她老公在她面前自然是老鼠一般。
其對待住店的客人,也是如縫衣針一樣“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裳不認人。”。
不是古代有“出妻”之說嗎?為何老闆楊剛沒有將他“出掉”?看來古代離婚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
這婆娘的長相和脾氣一結合,倒是讓武炎之覺得可惜了這“若燕”兩個美好的漢字。經過這婆娘用過這二字以後,武炎之已經對這兩個漢字產生了很不好的印象。
他心裏暗叫不好,裝作沒看見,硬要往裏面闖。
不料剛剛跨出一步,卻被那“黑肥婆”擋住了去路。
“武炎之,你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交房費了。今天如果再不交,就請馬上滾!當然,得把房費交了再滾!”
一股劇烈口臭傳來,令喝得有幾分醉意的武炎之,差點吐了出來!她這麼胖,腸胃應該很好啊?如何口氣如此之大?
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應聲道:“老闆娘,實不相瞞,我生病以前,錢袋子被人偷了。只剩下行李裏面的幾十文錢,哪裏夠付房費?
不過,請老闆娘放心,我這就立下字據,保准半年後,連本帶利還清就是!”
他喝了酒,也不想再遮遮掩掩,於是實話實說。
一聽此言,那老闆娘邱若燕冷笑道:“果然不錯,我就知道你沒有錢!那你就快滾吧?
老娘看你屋子裏面還有十幾本書,也值四五百文,剛剛好夠兩個月的店錢。你的衣物,老娘已經讓下人收拾好了,啰,就在那邊!”
說完,她指了指武炎之身旁不遠的一張矮几。
武炎之扭頭一望,果然看見一個布包放在矮几上面。
這老闆娘也太黑了,自己那十幾本書,雖然說有些舊,不過少說也值得一貫錢。
自己也琢磨這什麼時候拿去當了,作為沒有找到工作以前的生活費呢!這點錢也不夠回家的路費,必須得找個工作,掙點錢才行。
“老闆娘,你這生意做得倒是精。我那十二本書,難道就僅僅值四百文錢?”武炎之畢竟是三十多歲的心裏年齡,倒是不那麼激動。
“那你現在把店錢拿來呀,老娘馬上把書還給你就是,不過看你這模樣,這書你拿回去也沒用!
怕是一輩子也甭想及第!你以為誰都可以考中進士明經嗎?誰都可以做官嗎?”她撇撇嘴,一副嘲笑的表情。
尼瑪!不是有“士農工商”之說嗎?武炎之一聽,自己好歹也算讀書人吧!如何這經商老闆娘敢對於自己如此無禮?果然是一個不要臉的潑婦!
他口袋無錢,又欠着人家兩個月費用,想發火,又覺得不妥。這時顧志文看不過去了,他搶身過來,大聲道:
“不就是曲曲四百文錢嗎?我替武兄付了就是!對了,我明日就要離開,你把我的店錢一併計算出來!”
武炎之一聽,不禁鼻子一酸,感動不已。不過他好歹前世也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不可能為了幾百文流淚!
於是道:“大恩不言謝!今日受顧兄數百錢之恩,武某他日若有出頭之日,定然千倍奉還!請顧兄謹記!”
“不需!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不過這幾百文錢,倒也是小事!”說罷,他掏出錢袋子來,拿出一塊金黃色的東西往那老闆娘旁邊的桌案上一放。
“這八兩鍮(tou)石,應該夠我們二人的房費了吧?”他補充道。
那老闆娘一看見這黃色之物,臉色好了很多。她拿起鍮石來,仔細看了看,道:“差不多,應該有八兩,待我稱一下,再找錢給你。”
說罷,又用極其不屑的表情盯了武炎之一眼,似乎很是看不起他!武炎之暗道:果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今日被這丑婆娘欺負,他日定然要討回來!
不過此刻,那顧志文拿出的金黃色的東西,卻讓武炎之很是驚奇!這不就是黃銅嗎?怎麼叫什麼鍮石?這東西看來比一般的銅貴得多。
要是一般的銅,這才八兩,剛好半斤,也就是才值八十文而已!(本書依舊是一兩銀子兌換八百文)
奇怪!黃銅應該與青銅價格相差無幾呀,怎麼卻要貴二十倍?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他就忽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了:黃銅是銅鋅合金,肯定這時候鋅還沒有批量生產。這塊黃銅,如果不是煉丹師煉出來,就是西域得來。
因為根據自己前世學過的金屬冶鍊史得知,此時中亞一帶,已經有人掌握了煉鋅的技術。
原來,武炎之前世是一家國企大能源集團的公司的總工程師。
他本科學習的採礦工程專業,後來經過老師推薦,跨專業考取了本校冶金工程碩士。畢業后,進入了一家大的能源集團。
該集團經營煤礦、煉焦、鋼鐵、有色金屬等若干產業,後來還涉足石油產業。他經過自己的努力,加上運氣很好,畢業十三年,就做到集團公司副總經理兼總工程師。
不過,在煤炭價格瘋長的年代,公司由老大和分管領導,花了一百多個億,收購了五六個煤礦。
不過後來價格評估,只值二十個億不到。他雖然沒有參與收購的過程,只安排了一個副總工程師參與。但是最終他也在合約上面簽了字。
很不幸,他最終被人出賣,成為了替罪羊!有人不想他活着,然後他就來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