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語驚百官
洛陽宮城，早朝。
卯時，含元殿內，在數十支一人多高的金色燈樹照映下，殿內金黃通明。那每隻燈樹之上，都有十八盞粗碗大的油燈，那燈芯升起的火光在不停地閃耀，令人迷醉！
數百名身着紫衣、緋衣、綠衣、青衣的文武常參官按照職事官品的高低，在席地跪坐。準確說是坐，而不是“跪”。
“有事請奏，無事退朝！”有五品鸞台給事中高聲喊道。
於是，在殿中侍御史的指引下，官員按照行列和品級的高低，開始起身出班叩首奏事。
薛季昶為正諫大夫，正五品職事，在常參官裏面也是處於中等略偏上位置。
輪到他，他便出班叩首，大聲奏報道：“正諫大夫臣薛季昶有事啟奏！昨日，臣遇見一位懂得冶鍊銅鐵之術的奇人，今日特地向陛下推薦！”
眾人一聽，懂冶鍊之術的人多了，有什麼稀奇的？特別是距離他不遠的武三思，頗不以為然！他道：
“薛大夫，這冶鍊銅鐵之人到處都是，有何稀奇的？陛下日理萬機，你可不要耽誤了陛下的寶貴時間！”
“薛某話還沒有講完，梁王何以見得鄙人就是在浪費陛下的時間？”他對於武三思一貫沒有好感!因而很是不屑！
武則天道：“三思，你不要插話，讓他講完。”
“陛下！臣今日推薦的這人，可不是一般人！他有冶鍊七金之妙法，就是罕見的鍮石，他也有把握一年煉出幾十萬斤來！至於銅，據他所講，一年產出個三五百萬斤不是問題！”薛季昶胸有成竹道。
此話一出，不禁惹得這個大殿數百人哄堂大笑起來！人們議論紛紛：
“薛公怎麼今日說起胡話來了？幾十萬斤鍮石？五百萬斤銅？這……”
“怕是想陞官想瘋了吧？誰有本事一年出五百萬斤銅，我把腦袋揪下來！”
“世上哪有這樣的人？哎！薛公今日這是怎麼了？平日裏看他不是挺穩重的嗎？為何今日如此輕浮？”
“……”
薛季昶聽得眾人譏笑自己，卻絲毫不以為意！
“薛公！你是不是記錯了，增加三五萬斤銅，讓你搞成了三五百萬斤？”首相納言姚璹（shú）道。
“姚相公！薛某在陛下和眾位同僚面前，豈敢妄言？”薛季昶微微笑道。
御座之上，武則天沉默不語。她看了百官的反應，幾乎沒有一個人相信。
她自己也不太相信！這世間哪有如此奇人？可是這薛季昶辦事歷來謹慎，也不是阿諛奉承之輩。看他說話，也不像犯糊塗的樣子啊？
看見眾人還在議論，她便開口道：“薛愛卿！你推薦的這個人多大年紀，是何方人士？現在是做什麼的？”
“陛下！要說此人年紀，也倒是確實年輕，今年剛滿十八歲，還未及冠！”
一聽這話，大殿之內又是一陣鬨笑。
薛季昶卻是一副“萬人皆醉我獨醒”的氣派，也不瞅眾人，繼續道：“此人是一位今科明經落第的舉子，要說起他來，卻是陛下的侄孫呢！”
此話一出，這個大殿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的侄孫？
看來莫非果真有此人？這皇親國戚，倒是沒幾個人敢冒充的！可是這皇帝的侄孫，很多人也認識啊！哪有這樣的人？莫非是遠親？
薛季昶一看，自己暴露出皇帝的侄孫來，你們就老實了吧？還譏笑鄙人，可笑！
他心裏倒是感覺爽極了！
武三思一聽，道：“侄孫？為何我不知道？陛下的侄孫我都認識啊你說說是哪一位？”
他話音剛落，突然被皇帝武則天打斷了：“三思，不得妄言！薛愛卿只說是侄孫，又沒有說遠近！我并州水文一房的武氏族人，可是很多呢！”
武三思一愣，隨即知道自己唐突了，便向皇帝叩首道：“侄兒唐突了！侄兒突然想起來，就是大祖父一房，有些後生，侄兒也認不全呢！畢竟很多年沒有來往了！”
“嗯！薛愛卿，你說的是皇族哪一房的人啊？”
“就是陛下大伯父的曾孫，算來也是陛下的侄孫。此人名叫武炎之，是武君雅第三子武敬宗的長子，也是獨子。或許其家早些年搬出了并州水文，因此陛下和梁王不認識！”薛季昶把來歷講明了。
“哦！大伯父的幾個孫子，朕是有很多年未見了。三十年前，朕派人去請幾個侄兒出來做官。那老大已經去世多年；老二武敬真寄情與山水，不願出來做官。
老三武敬宗腿腳有些小疾，也不願意出來。朕也沒有強求，不料這老三居然養出這樣一個兒子來，朕倒是沒有想到！
薛愛卿，你說說，他是真的有這本事嗎?你可曾親眼見過？”
“啟稟陛下！微臣昨日與其手談一整天，也親眼見過其冶鍊的鍮石，那玄天觀的觀主九霄鍊師，一年也煉不出幾斤鍮石來。可是武炎之只花了一個月，隨便找了些石頭，就煉出了十幾斤鍮石，據說還有七十多斤鋅呢！”
“鋅？鋅是什麼東西？”
“據武郎說，這鋅就是與錫差不多的一種金屬，其與銅一起冶鍊，就可以出鍮石。此法是其去年學自一位西域商人！
微臣也見過他煉出來的鋅，的確與錫差不多，不知其是如何冶鍊出來的。反正幾千年以來，從未有人煉出來，他卻煉了出來。
由此，微臣可以斷定，武郎一定有奇術，絕非大周各冶監的普通直官、工匠可比！”
此話一出，百官震驚！
人家薛季昶親眼見過什麼“鋅”！莫非世間真有奇人？看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那些先前譏笑薛季昶之人，漸漸感到不安起來。因為，假如真是有這樣的人，這薛季昶必然高升無疑！他現在是正五品閑職，再升，肯定是正五品給事中、舍人、御史中丞，就是四品侍郎也極有可能的！
這些職位可都是要職，瞬間拜相就有可能，因為聖上經常用四品侍郎當同平章事。
武則天一聽，很是興奮道：“看來，我武家還真的有人。三思，你與尚方監喬公、還有薛愛卿一道，找幾位懂冶金的直官，明日在宣政殿，考考這侄孫。
對了，司屬寺李卿也參加，朕也要來看看。要是他真的有這樣的才能，朕要封官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