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過了多久了,不知道,夢中的記憶就像是電影膠片,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顯現從小到大的,屬於白衣女子的記憶,全部湧入腦中。苦多於樂,悲哀大於幸福,眼淚不知不覺流滿了面頰,水月哭出了聲。
“小姐,小姐。”朦朦朧朧中,不知是誰的呼喚,將自己從無邊的痛苦中拉了出來。緩緩睜開雙眼,入目的是一雙調皮而稚嫩的小臉,她輕輕嘆了口氣“又做惡夢了吧?”小女孩拿出一方錦帕,輕撫掉她一臉的淚水,“小姐,別哭了,要不,媽媽又要罵我了。你每日如此,小梅都好難過啊!”水月閉上雙眼,腦子裏閃過白衣女子的記憶,這個小女孩,是白衣女子最貼心的丫頭,也是最好的姐妹,她陪伴了自己四年,是最親近的人。
“小梅?”她喃喃低喚着這個名字,深深吸了口氣,小梅已將她從床上扶了起來。默默打量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心中卻沒來由的一陣痛。自己終究還是來了,白衣女子,你的心為何會如此悲苦,讓自己也忍不住難過?緩緩平復心情,抬眼四望。)這顯然是女子的閨房,精緻的紫檀木雕花床,床幔床具一應是精紡的絲綢。南牆懸一幅仕女圖,靠窗的几案上有一架九弦古琴,牆上伸出個燈架子,擱着一盞錫燈台,台上插着燭。小梅正站在梳裝鏡前為自己打着水,嘴裏一直嘰嘰喳喳的講着話:“小姐,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媽媽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了,說是要讓你成為曉月閣的第一頭牌,不僅如此,還要成為整個江南的第一頭牌呢!看那些個別院的媽媽們還敢不敢和我們爭。”她開心的說著,彷彿自己就會成為頭牌似的。“媽媽還說,從今天起,不只我,小蘭,小菊,小竹都會來伺候你,瞧!媽媽可是下了功夫呢。”接過她遞來的錦帕,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如水的眸子盈盈流轉,原來,原來這世的自己,也是那個白衣女子,仍叫“水月”。這,就是我們的命么?在所有的光環照耀下,她倆竟然有一個如此尷尬的身份——煙花女子么?水月自嘲的笑了,怪不得,怪不得你說會有如此多的無可奈何,在這樣的身份下,註定就是一個悲情的結局。只是,即然知道如此,又何苦讓她回來?難道,自己可以改變一切么?
小梅開心的看着水月,她覺得今天的小姐有些不一樣了,卻說不出是哪裏不對,特別是那雙眼睛,多了一絲靈動,一絲活力,少了往日的死氣。對!就是死氣。
“小姐,你快來,小梅為你梳妝。再過一會兒,媽媽就來了,要是見我還沒給你打扮好,又要挨打呢。”她粉嫩的小嘴輕輕嘟了起來,看來是非常怕那處口裏的媽媽。
“哦”,水月懶懶的應着,還沒完全融入到這個新的身份中,只是不停的回憶:水月,是曉月閣媽媽秦落衣在她還在五歲的時候,從一個僧人手中領回來的。秦落衣一直視為珍寶,從小就培養她琴棋書畫,詩詞曲賦。希望今後能成為她的搖錢樹。
“小姐。”小梅輕簇了眉頭,又將水月從獃滯中拉了回來,“你今天是怎麼了啊,老是走神?今日曉月閣的坐兒可是上個月就賣空了,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要來一睹小姐你的風采呢,你可要好好表現啊,從今以後,小梅都會跟着小姐風光了呢。所有章節都是請到”
小梅拉着水月,坐在一方銅鏡前,抬起眸子,心中便是一跳。這,這分明就是三生石旁的女子,這張臉,這張連女子也會愛幕的臉,自己怎麼可能忘記。不知不覺伸出手,懷疑的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痛!鏡中人皺起了眉頭,是自己,沒錯,白衣水月果然沒有騙她,她們本就是一個人。
“小梅,”水月輕喚,話一出口,卻又是一呆,這還是她自己的聲音么?想起前世在病床上那個被病痛折磨的聲音嘶啞的自己,再聽到這種空靈且清麗的噪音,不覺又痴了。小梅好奇的望着她,正要開口,門卻打開了。
秦落衣一臉歡喜的笑容從門口走了進了,她最多四十歲的年紀,雖說青春不再,可卻保養的很好。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細眉,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她正細心的打量着一臉茫然的水月:“我的月兒,才起么,今天可不同於別日,你要好好的準備,成敗在此一舉啊。媽媽雖說自信你的美麗,可你自己才是關鍵,別再拉着一張臉了,平日裏教於你的可記住了?”
“媽媽”非常不情願的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水月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恍恍惚惚的了,她抬起頭,真視着秦落衣,緩緩說道:“我記住了,可媽媽也要答應我,只賣藝,不賣身。”
“哦?”秦落衣細長的媚眼輕眯了起來,聲音甜膩的讓人骨頭酥:“這可是個好價錢呢,月兒。”輕撫着水月一頭如墨的黑,秦落衣沒有一絲的表情:“那些客人,可全衝著你的處子之身來的,你也知道,軒轅朝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水月輕笑,飄乎的眼神望着遠處,悠悠開口:“但媽媽也是知道的,越是得不到的,男人們才會趨之若鶩,媽媽才更好的財源廣進呢。今日就破身,企不是再沒了優勢,其它幾院的媽媽們可就不再怕了。”
細細的想了想,秦落衣忽而咯咯嬌笑起來:“月兒真是長大了,可以為媽媽着想了呢。就依了你吧,誰叫我疼你呢。”她側過身,對着門外喊道:“小竹,小菊,小蘭,你們進來吧!”
“是”,三個俏生生的丫頭在我的面前,微微垂着頭。
“好好將小姐打扮起來,今兒晚上可不能馬虎了去。”秦落衣帶着習慣的笑容望着水月:“寶貝女兒,媽媽可就等着你的表現了,莫叫媽媽失望。”
“女兒記得了。”水月乖巧的福了福身子,她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根本不能反抗秦落衣的。秦落衣滿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水月,轉身離去,心中卻忍不住驚疑不定“這丫頭,今日是怎麼了,以前可從不回嘴的。”
見秦落衣離去,水月不由鬆了一口氣,嘴角勾起好看的笑,管它的呢,即然來了,就好好過完屬於水月的一生,也是自己的人生,經歷了那麼多的苦,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太差。心情隨之好了起來,重又坐回窗邊,煙雨江南呢,這個水墨畫一樣的地方,呼吸過來的都是最清新的空氣,而不是藥味,不是消毒水味。大口吸了口氣,水月望着天空中飄過的白雲,清麗的眸子熠熠生輝。白衣水月,你看着吧,自己會好好活下去的。她喃喃低語着,感受着細膩的風,緩緩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