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趙翼的自白
山麓田園的早晨十分寧靜，林間草上遺留着前些日子還未完全化去的積雪，不時有野生的鹿一類的動物出沒覓食，聽到人聲便受驚遠遁。
這裏是一個廢棄的農莊倉庫，兩天前穿越小隊倖存者逃到了這裏落腳，因為這裏非常隱蔽，同時離開一個小鎮不遠，方便獲取生活物資與信息，所以趙翼便決定暫時在這裏避避風頭。
倉庫內堆積了許多乾草，被趙翼稍微收拾了下勉強能夠住人，他此刻正在一個石頭搭起來的小灶上起了口鍋子，鍋中煮着什麼，稍微掀起鍋蓋，便有一股香味逸出。
“哇，好香，快可以吃了，琳達，吃一點吧。”趙翼故意做出非常誇張地表情，大聲說著，卻沒有得到回應，只好無奈的看向那個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的身影。
自從那天韓冰被抹殺之後，琳達便一直是這副頹廢模樣，不說話，也不吃東西，讓人十分擔心。
默默地盛了一碗粥，趙翼小心地將其端到琳達面前，把昨晚放在這裏的一盤火腿麵包換了下去，可是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趙翼感覺一個頭兩個大，他對於安慰女生這種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經驗，每次都只是勉強張張嘴，說幾句不尷不尬的，一點用處也沒有。
從之前幾位資深者的對話，趙翼分析出了幾位資深者的情況，其中韓冰和盧達是經歷了十幾個任務情境的實力強大的資深者，愛德華也不過經歷過兩個任務情境，說是新手也不為過，而經歷過五個任務情境的琳達處在新人與資深者之間，有頭腦，但是沒有異能，一直都是依靠着韓冰才存活過這五個任務，而這一次韓冰的死，也使她失去了一直以來的依靠，受到的打擊之大可以想像。
趙翼也很有體會，之前十幾天，一直有韓冰在帶領團隊前進，可是如今，僅存的三人卻是彷徨迷茫，停滯不前。
看一看日期，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十三號了，距離任務的時限只有十二天了，可是距離完成任務還遙遙無期，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進展，趙翼感到一陣無力，同時還有恐懼，若是期限到了還未完成任務，他們肯定也會像韓冰那個樣子被抹殺掉。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趙翼終於忍受不了了，抓住琳達的肩膀大聲喊着，“只剩下十二天了，若是我們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死的，必須要做些什麼，琳達，你不是一直都很有主見嗎，反駁韓冰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嗎，就算韓冰死了，你也一定可以帶領我們繼續前進的不是嗎，振作起來啊！”
散亂的頭髮撥開，露出了琳達憔悴的臉，眼睛腫的和桃子一樣，嘴角一抿，用虛弱的聲音說：“沒有用的，韓冰不在，我們根本沒辦法對付之前遇到的那種異能者的，以往經歷的各個任務情境，最大的困難往往就是異能者，之前盧達提到過，這次的任務是b級任務，憑我們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放棄吧。”
“那又如何，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死嗎？”趙翼不甘心地說著，試圖說服琳達。
琳達搖搖頭，說：“反正遲早會死的，能夠勉強通過這一次的任務那又如何，還不是要再次進入下一個任務情境，那個實驗機構不會放過我們的，這根本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哪怕我們真的能夠成長到擁有韓冰那種實力，那又怎樣，那個實驗機構只會設置越來越難的任務，我們遲早都會死在某一個不可抗情境之中的，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生活了。我已經累了，不想再掙扎了。”
趙翼啞口無言，這是一個十分可悲的現實，那個將眾人投入到這個系統之中的實驗機構深不可測，讓人根本看不到脫離的希望。
咚咚咚咚！
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趙翼心頭先是一緊，隨後放鬆下來，這個節奏是他和葉蓉約定好的暗號，穿越小隊之中的男性成員的畫像都被公佈出去了，所以趙翼根本不敢露頭，只好讓葉蓉幫忙出去購買一些食物，順便收集情報。
打開一把簡易的鎖，帶着頭巾打扮成一幅村姑模樣的葉蓉跳了進來，不斷的搓着手，臉蛋凍的通紅。
看到趙翼之後，葉蓉有些炫耀一般地舉起自己手中的籃子，笑着說：“看，今天也買到食物了，還有報紙。”
接過籃子，觸碰到葉蓉凍的冰冷的小手，趙翼感覺到一陣心疼，這個一直以來都躲在團隊之後沒什麼幫助的女生，在這兩天穿越小隊幾乎陷入崩潰之時，卻是表現出了不可思議的堅強意志。
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里，一個女生在街頭到處溜達，就為了能夠買到那麼一點能果腹的食物，進入冬天之後，政府對食品一類的物資已經開始嚴格控制，限制對外供應了，每個商店門口一大早就會被排隊搶購有限食物的人擠滿，事關生存，所有人都彷彿餓狼一般，搶購大戰異常慘烈，每次都會有人因爭執受傷，可想而知葉蓉的工作有多麼辛苦。
讓一個女生去做這麼危險的工作，趙翼感覺很是慚愧，溫和地說：“要是我能去就好了，真的辛苦你了，快去烤會火吧，注意不要靠的太近，皮膚會破裂的。”
葉蓉的臉蛋一紅，也不知是害羞還是凍的，點點頭，蹲到了爐灶旁邊開始暖身體。
籃子裏只有幾個土豆，和三根玉米，被報紙蓋着，趙翼翻閱起報紙，開始收集這份最新報紙上面的信息。
幾個版面都大幅報道着齊奧塞斯庫今年以來的偉大功績，還有幾個零星報道是關於共和國西部不安定的局勢，只不過報紙上一再強調，一切都在政府的掌控之中。
趙翼露出微笑，他知道，內容越短，事情越大，這種報道只能說明，西部的不安局勢逐漸糜爛，齊奧塞斯庫的自信也已經開始動搖。
還有一些刑事案件，比如說南方許多城市出現了皮卡車怪盜，此盜賊專愛偷竊破舊的皮卡車，口味之獨特，已經作為惡趣味成為人們的談資，讓得趙翼一陣心虛，匆匆翻了過去。
後面的便是領導人的日常生活，一張大照片上，齊奧塞斯庫微笑着和一條黑色的狗在一起合影，新聞標題是考布將軍的偉大戰績，這引起了趙翼的興趣，他依稀記得，剛剛穿越到這個時空之時，他獲得的那份報紙，好像也跟這個考布將軍有關。
仔細閱讀之後，趙翼一臉的古怪之色，原來這個聽起來很厲害的考布將軍就是這條純種拉布拉多犬，這是齊奧塞斯庫的愛犬，對待它比對自己的孩子還好，簡直到了寵溺的地步，不僅給這條狗專門建立了一座豪華行宮，出門都有專車接送，還給它頒佈了上校軍銜，可以說這條狗地位之高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都算是第一了。
報道講述了考布將軍擊殺幾隻貓的偉大戰績，為了討好這條與總書記形影不離的狗，報社大肆歌功頌德，就差要記錄在史書之上。
國家風雨飄搖之際，領導人居然還能有這種閑心，把一條狗看的比自己的民眾還重，這個國家已經徹底沒救了，趙翼冷笑着搖搖頭，卻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趙翼，快點來吃點吧。”葉蓉見趙翼思索的入神，提示了幾句之後，加大了音量，才讓趙翼回過神來。
“嗯，好的。”趙翼微微一笑，也坐到了爐灶附近，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看了過去，發現葉蓉離琳達坐的很遠。
那天之後，這兩個關係原本十分親密的女生也疏遠了起來，琳達情緒低落頹廢，葉蓉大概是因為看到那個和自己有着同樣長相的女人之後，覺得韓冰的死和自己脫不開關係，很對不起琳達。
飛快地喝下一碗熱粥，趙翼將剩下的粥都盛在一隻碗中，放到琳達面前，換下了那碗已經涼了的粥，然後坐回爐灶，自顧自大聲說了起來：“我以前只是一個小混混，在學校沒有好好學習，出社會後到處打短工混日子，錢不夠就會去偷電瓶車換錢，其實我什麼都不會，當你們接納我成為小隊一員的時候，說實話，我真的很感動。”
趙翼的自白，讓一直沒有反應的琳達微微動了一下。
“可以說，這是我第一次有了一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我覺得在這個團隊之中和你們合作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雖然說這份工作非常糟糕，團隊成員甚至因此已經死了一半，連我自己也隨時可能會死去，但我還是喜歡。”
“因為至少我不再像以前一樣渾渾噩噩了，我有了目標，有了可以依靠的同伴，有了想要守護的人和東西。”
趙翼握緊了拳頭，很沒出息的抽泣起來，聲音逐漸顫抖。
“不管你怎麼想，我不願意就這樣放棄，我想要活下去，我要帶着你們一起活下去，完成這該死的任務，就像韓冰之前做的那樣，你想就這樣這樣自暴自棄下去也行，可我不會讓你因為這樣子被任務抹殺的！哪怕前面是一條無止盡的路，只要我還能站得起來，我就絕不會放棄！”
狠狠的抹去眼淚，趙翼站了起來，說出了這番想了許久的宣言。
葉蓉看着這個突然高大起來的背影，心頭砰砰直跳。
琳達表情愕然，逐漸化為欣慰，嗤笑一聲，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這個愛多管閑事的傢伙。”
然後顫抖着拿起那碗熱粥，慢慢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