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章

一六一章

他一提醒,眾人都看過去,世子白玉小臉上果然是浮着青色,嘴微微張開,喘不過氣的樣子。舒儀還當剛才抱得太緊壓着他,趕緊鬆開裹着的小襖。世子沒有半點好轉,仔細聽,呼吸急促。

眾衛士都是粗漢子,舒儀也不曾照顧過孩子,一通忙活下來不得其法,世子依舊氣若懸絲面色青白。眾衛士束手無策,有人提議立刻去請大夫。

舒儀猶豫,及墨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延醫問葯,必會被護送世子的楊瑞及胡家發現。其中利弊關係巨大。她手搭在小兒脖頸處用內力探查,因世子體弱,內力也只用細細一脈,遊走全身,來到世子背後督脈穴,小兒忽然身體顫動。

舒儀停下來,若有所思,將他衣物全解開,翻過身體仔細檢查,果然有所發現,一根細如牛毛的軟針扎在世子的背上,位置靠近靈台穴和至陽穴。軟針形似細刺,不仔細看很容易就忽略過去,一半已經扎進肉中。

若不是及時發現,軟針會慢慢扎入體內,順着血液流走,如此年幼的小兒,只怕會漸漸虛弱死去,還找不到死因——陰毒至極的手段,舒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想到那個行動舉止讓她總感覺異常的婦人。

她撫在小兒的背脊上,沒有直接拔針,弄得不好一半斷在身體裏就更糟,只能用內力慢慢將針吸出。如此一來,稍加內力,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將軟針吸出。

針一離體,小兒果然臉色緩轉。

清晨時分,天色微白,一直昏睡的小兒醒來,睜眼瞧見舒儀,完全不認識,竟也不慌,啞着聲音奶聲奶氣道:“渴——”

舒儀倒了一杯溫水喂他。飲了一口他瞪着圓咕隆咚的眼珠問:“奶?”

舒儀驚奇,德王世子按說三歲不到,怎麼還未斷奶,看着習以為常的樣子,她道:“你這般大不該飲奶,先飲水。”

小兒瞅瞅她,有些委屈地憋嘴。在袁州德王妃甚是溺愛他,往常他只要擺出這樣的姿態,服侍的人早就服軟了,可舒儀拿着碗的手紋絲不動。

僵持許久,他眼瞅四周沒有他人,只好張嘴繼續喝水。飲了小半碗水,舒儀不再讓他多飲。

小兒皺眉道:“如廁。”

舒儀召來衛士。

小兒不滿,指着舒儀道:“你服侍。”

舒儀卻未理他。衛士將世子帶到后間如廁,動作小心翼翼,但到底不及侍女溫柔細緻。不一會兒將世子抱出來,小兒眼眶裏含着淚包,嚷道:“我母妃呢?”

這是他的殺手鐧。

無往不利。

可惜這次不同。舒儀任他哭鬧,和衛士商量離開事宜。

良久之後,世子終於停止流淚,剛才喝的水全化成眼淚卻絲毫無效。他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同,抽噎着停下,他聲音小了許多,“我餓。”

舒儀另人準備粥食,同時轉頭對世子道:“我們要馬上離開,此地不是德王府,哭吵沒有用處,你要乖乖聽話,不然一路上可有苦頭要吃。”

小兒看着她,稚氣的臉板着道:“我是帝王之子。”

大約是有人在他面前提過,雖是奶聲仍含着一股堅定。

舒儀心忖,天子血脈的鄭家,連不懂事的稚子都已懂得權勢。臉上露出笑容,“在你還不懂得什麼是帝王之子的含義,最好不要輕易提起,不是所有人都必須善意待你,懂嗎?”

德王世子見她雖然滿面笑容,說話也軟糯動聽,但他就覺得與平時身邊服侍的人不同,一時被震住,半晌沒有說話。

沒一會兒衛士送來肉糜粥,平淡無甚滋味,按平時世子早就鬧騰,今日接連吃癟,他也懂得形勢不同,眼含熱淚慢慢把粥吃完。

舒儀拿起外衫給他罩上,腰帶隨意一系。

世子又不滿,繃著小臉。

衛士已經整裝待發。

驛館發現世子不見很快就會有動作,他們必須城門開啟時就離去。

正是清晨時分,露寒風涼,舒儀將世子抱起。

三歲不到的小兒忽然道:“天下、都、都是我的。”

舒儀勾起唇角,在他臉上掐一記,在他要哭出聲的時候,口氣威脅道:“剛才我說的都忘了?不怕吃苦頭?”

世子似懂非懂,卻本能忍住:怎麼和以前說的不一樣,母妃和胡家舅舅常說以後天下都是他的,誰都要聽他的話——

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變了了?

年幼的世子淚盈盈,陷入前所未有的疑惑和惶恐中。

舒軒一路更換快馬,在入雲州之前就甩開身後禁軍的追逐。剛進入昆州邊境,尉戈就已經受到消息,密旨內容他已經大致了解,可到了這一刻仍覺得內心激蕩。

這日清晨,舒軒攜密旨入王府。

尉戈來回看了兩三遍,視線無法挪開,手指也有些微顫抖,“與趙王鄭穆共同輔政……”他喃喃低語,語氣全然不如往日沉穩。

袁恪與羅子茂同樣激動難抑,也就沒有注意到尉戈的失態。

誰都知道這封密旨背後的含義。嗣皇帝鄭泰欲將封鄭穆為趙王,這比祁王原先擬定的楚王封地更好。同時令昆州王杜若晉進京輔政。

意味着,杜若晉將從藩王轉身變為執掌天下權柄的兩人之一。

不僅他本人,就是他的隨從,也將變得舉足輕重,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

尉戈先溫言寬撫舒軒,讓他好生休息。

議事廳內隨即陷入詭異安靜的氣氛中。

良久,還是尉戈先開口,“兩位先生如何看?”

羅子茂與袁恪同時起身,躬身道:“恭喜王爺。”

尉戈笑着擺擺手,“兩位是我貼心之人,客套話可就不必說了。福禍相依,高興之餘不該忘卻警惕。”

羅子茂道:“王爺穩健勝過我等許多。此事當然是大善,但其中隱藏的危機也必須重視,不然失權失勢還是輕的,性命也難得保全。”

從古至今,幕僚某事一向希望誇大其詞,動不動就要搬出“恐有性命之虞”的話語,尉戈已習以為常,幸而他生性開明自知有許多不足,樂於聽取他人意見。便順從羅子茂的話問道:“還請先生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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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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