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三塊仔料賭石

14、三塊仔料賭石

是一刀窮、一刀富,暴起暴落的買賣。

其中,這賭的石頭,是翡翠原料中的仔料,也即翡翠的礫石。

翡翠原料有兩種——山料;仔料。

山料,是從山上直接開採出來的,沒有外皮,不屬賭石。

仔料,則是含有翡翠的岩石,在地殼運動、風化作用下破碎,被水流帶向低處,受到碰撞、經過長年的沖刷后,形成的卵石。

往往有原生皮或風化皮,故而看不到裏面是什麼樣子。

所以自古以來,才有賭石的買賣。

偏偏以目前現有的技術,仍然不能便捷、有效地鑒別翡翠仔料裏面的好壞。

於是這賭石的市場,也就延續了下來。

至於俗話說的毛料,是統指未經加工的翡翠原石。

賭石的人,切出玉石或者翡翠,賺錢了,那就是賭漲。

切出一堆碎石頭,血本無歸,那就是賭跌。

姜靈知道這些,所以此刻看着那兩位客人,不由替他們的十八萬塊錢擔心。

不巧一轉眼,姜靈現那個年長客人的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碧綠碧綠,瞧着晶瑩剔透!

根據下午剛剛在張甫那兒看的圖冊,姜靈迅估了一下價。

結果得出的結論是,光這一枚戒指,至少就值個五六十萬。

所以立刻、馬上,姜靈拋開了擔憂的心思,純粹看起了熱鬧來。

……老吳與圓臉夥計,給兩個客人打下手。

是切是擦,從哪裏切、怎麼切,都由客人自己作主。

否則,若是裏面有翡翠,這一刀下去,切好切壞一公分之間的事,誰擔得起?人心難測。

因着差不多的原因,看客與買明料的老闆,照規矩,都不能上去幫忙。

四個人圍着石頭忙活了一通,年紀較大的那個客人,親手在切石機上固定好毛料。

老吳麻利地幫着接上電源。

圓臉夥計從廚房裏盛了桶清水過來,連瓢擱在切石機旁邊。

年紀較大的客人直起身來,又端詳了一番,這才一點頭,親手按下開關、操縱機器。

終於,隨着“沙沙沙”的細聲,第一刀切了下去。

兩位客人是從小頭切起的。

這一刀下來,只切下了不到一寸厚的一角,大約半個雞蛋大小。

切出來的兩邊石面,顆粒細膩,但卻是白花花的。

圓臉夥計張嘴,似乎要嘆氣,但最後關頭被老吳揮揮手趕開了。

老吳不僅趕了夥計,自己也退開了幾步。

兩個客人看上去,並沒有注意到這一節。

他們臉色很不好看。

接下來,年輕客人舀水,在年長客人的示意下,灑了一些在切面上。

然後年長客人,又一次固定石頭、操縱機器。

很快,第二刀也切到了底。

揭掉石片,依舊是白花花的。

年輕客人臉上,已經黑得鍋底一般。

年長那個還算沉得住氣,摸出煙來,又放了回去;親手取來清水,灑上斷面,洗去灰沫,慎重查看那上頭的紋理。

一院子十一個人一條狗,誰都沒開口。

張甫忍不住點上了一支煙。

姜靈輕輕吐出一口氣。

之前她瞧那塊石頭,僅僅只不過石頭而已;現在再看去,卻現裏頭有“白霧”。

只是還隔着一層東西,尚未露出來,也看不清楚有多少。

不過,既然有白霧,那這塊毛料就是好的。

只不過裏頭的翡翠藏得深了一些而已。

看來石頭不比湖水,湖水透明,石頭可就厚實了。

因為知道了結果,姜靈從容多了。

這一放鬆,才察覺自己剛才心情緊張。

此刻,姜靈回過神來,心中不由對自己搖頭:既然有了促進植物生長變異的能力,她其實已經有了一條生財的好路子。

哪怕變異的不好拿出去,種些名貴花木賣賣,小一筆,那是很容易的事。

所以,今天這樣的場面,為什麼還要緊張?

姜靈瞅瞅前面的看客,又瞅瞅身旁的張甫與趙永剛,偷偷翻了個白眼——她姜靈哪裏緊張了,她姜靈只不過被這些人感染了而已!

張甫察覺響動,扭頭看看姜靈,見她神情淡定,暗暗稱奇。

而這時,第三刀開切。

……第三刀開切時,年輕客人一張面孔漲得通紅,兩手攥緊;切到四分之一,年輕客人偏開臉,繼而起身背轉開去,不敢再看。

但年長客人卻沒停手,只是道:“不敢認了?沒這膽跟我來做什麼!”

因為他聲音不大,機器又在響,加上旁人最近的也在兩米開外,誰都沒聽清楚。

——除了姜靈!呃,還有黑背……年輕客人受了教訓,深吸一口氣,又回過頭去看。

這一刀切完、剛剛揭開,一個看客立即驚呼:“出了出了!”霎時間,院子裏氣氛一下子松泛了,喜氣洋洋起來,看的、等的,紛紛說起話來,上前一飽眼福。

其中一個看客,還打算出去喊朋友來瞧。

老吳自然沒攔。

不過年長客人不樂意了:“差不多了,還沒解完呢——這院子裏擠得了幾個人?”那個看熱鬧的這才打消主意。

張甫給姜靈解釋:“解石要安靜,旁邊太多人圍着看不好。

我們能在這兒瞅着,也是這老鄭師傅脾氣好,再說這塊石頭也不大。

你不去瞧瞧?”

十八萬還不大。

姜靈有點無語;應了一聲,上前也去看了一回——大約是冰種吧?陽綠。

綠中帶黃,底水甚好。

旁邊周老闆與衛老闆正在爭議,一個說是黃楊綠,一個說是淺陽綠。

其實這會兒才切出一個面,怎麼能判斷整塊料子的色澤?他們也是剛才憋壞了。

年輕客人已經緩過氣來,見過來看的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有些得意又有些輕佻:“小姐,你也懂這個?”

姜靈不喜他的嘴臉,更不喜他得失之間沒個形狀,當下既不說懂也不說不懂,篤定一句:“既然出了,肯定是大漲。”517Ζ輕輕巧巧撥開了問題。

這話其實什麼都沒回答,但卻算是個好兆頭。

一般做生意的人,對鬼神就算不信,也要尊上一尊的。

何況賭石的?斷然不會反駁別人的好話,即使心裏覺得說話人外行。

所以鄭師傅聞言,抬頭望了姜靈一眼,沖姜靈一點頭。

姜靈回以頷,泰然自若退回原處——的確是大漲。

因為這會兒,姜靈已經能看出那團“白霧”的大小了。

約莫與周老闆保鏢的拳頭差不多,形狀偏扁。

看來,同樣是石頭,有沒有“白霧”靈氣,情況還不一樣。

……出了綠,後面的拋解,也不能鬆懈。

否則一不小心傷到了料子,那真是沒處哭去。

所以鄭師傅捏着手電筒、琢磨得更仔細,動作更慢了。

姜靈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五點一刻。

坐車回家要十幾分鐘,按照鄭師傅的度,今天恐怕是來不及目睹這塊翡翠原料整個兒變成明料的那一幕了。

另外,回家還有一件事等着姜靈:怎麼跟爸媽交代卡里多出來的錢?

想到這件事,姜靈忽然心生一念,問張甫:“張先生,吳老闆這裏的石頭,有沒有小的?”

張甫笑了:“怎麼,你也想試試?有的。

有幾百塊的。”他看看老吳離得遠,壓低聲音道:“那是揀剩下的,賣給逛步行街的客人。”然後叫過圓臉夥計:“小楊,來來!”

姜靈微微一笑,向張甫點點頭,跟着小楊走進店面房。

因為鄭師傅這筆買賣不小,老吳無心繼續招呼小生意,朝街那邊拉下了捲簾門。

門外出去,就是步行街。

步行街同樣屬於城隍廟,但這條街上,擺的多是地攤之類。

與張甫的店鋪所在的那一帶,價位不一樣;從張甫店裏繞過來,要走好幾分鐘。

小楊拉開牆邊桌子的抽屜,找了一支手電筒給姜靈,手一揮:“裏面牆下這片,大的八百,小的六百。

張老闆帶你來的,都六百好了。

外面那些,我做不了主。”說完望望院子裏:“那你慢慢挑着,我先去看啦?”

姜靈一下子明白了,這小夥子一顆滾燙的心,都撲在了鄭師傅那塊冰冷的石頭上:“好的,你儘管去看吧。”

小楊一樂,“哧”一下溜回了院子裏。

而姜靈走向那些六百、八百的石頭,暗自祈禱能找出一塊“白霧”靠近表面的來——不用多,一塊就行了!

石頭很多。

幸好姜靈不是鄭師傅,看石頭用不着仔細琢磨。

趁着沒人,姜靈手電筒也不用照了,一片兒一片兒掃視過去。

不過石頭放得雜亂,有些壘在一起也沒人管,上面的擋住了下面的。

姜靈不得不拿開它們。

結果這一拿,拿到第二三十塊時,姜靈卻現手裏抓起的這塊,裏面有一小團白霧。

“白霧”兩個鵪鶉蛋那麼大,略有彎角。

姜靈瞅着手裏灰不溜秋的長條石無言——難道親手接觸,還有助於揮異能,可以看得更清楚?於是姜靈又掂起手邊幾塊試了試,卻畢竟概率小,再沒現哪塊有。

既然已經找出了一塊,姜靈也不管了,起身打算出去。

偏偏她轉身出來時,一眼就瞧見了第二塊。

第二塊外貌更差勁,黑不溜秋的,形狀……很像一坨狗屎。

上面還有一道明顯的裂縫。

躺在新露出來的幾塊石頭間,懷抱着一團長形的“白霧”,“白霧”大小與麻將牌差不多。

姜靈沒打算找第二塊;但既然看到了,到底捨不得放過。

所以,姜靈又隨手抓了第三塊——用來遮人耳目!1515、籌備花圃買下三塊仔料后沒一會兒……姜靈落荒而逃。

……第三塊仔料,是用來放煙霧彈的。

所以姜靈付過錢,先拿它開刀。

而且是當中一刀,直接切下去!

——結果竟然出了!

雖然只是普通的糯種,顏色也只是嫩綠,比不得艷綠、濃綠、陽綠,但足夠取料做上幾個掛件、戒面。

以現在的翡翠行情,賣個三四萬沒問題。

周老闆當場就出了兩萬塊,張甫與衛老闆都沒跟他爭。

老吳鑽進屋裏,樂呵呵捧出個驗鈔機。

兩萬塊錢,驗鈔機反覆點上三遍,也沒花一分鐘。

當時姜靈一邊收下了錢、抽出五張給幫她切石的小楊,一邊頭整個兒大了。

——剩下兩塊,那是必出的呀!

姜靈哭笑不得。

本來,姜靈打算開兩塊,留着第一塊仔料,原樣拿回家去。

這下好了,開一塊就夠了,拿回去的,則變成了兩塊。

好在所有人,包括張甫,都覺得姜靈是撞了好運。

姜靈說不解了,要回家吃飯去了,張甫先失笑了,另外幾個意外的意外、哭笑不得的哭笑不得,但並沒有哪個較真,也沒揪着不放。

……姜靈前腳出門,趙永剛後腳也跟了出來:“哎,等等。”

姜靈早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沒料到他會開口喊人:“怎麼了?”

趙永剛趕上來,抖抖手裏兩張一百的鈔票:“老闆要請客。

巷子口有糖炒栗子,還有粽子。”

這才幾步路?張甫可真夠周到。

姜靈笑眯眯道了聲“好”。

兩人一同往前,跟幾個回家的居民擦肩而過,又走了一段路,趙永剛找了個前後左右無人的空兒,道:“老闆讓我告訴你,他那兒也有機器。”

姜靈震驚:“辦公室里?”張甫一下午進出了幾回,姜靈沒跟進去,但免不了瞧見一眼半眼,所以姜靈知道裏面鋪着地毯——地毯上擺機器?

糟蹋東西!

趙永剛起先沒反應過來,想了一想,好笑道:“不是。

不在店裏,在廠子裏。”

姜靈覺得好受了一點:“謝啦,回頭我去請張先生幫忙。”

兩人又走了幾步,姜靈忍不住道:“你是不是養過狗?那條黑背好像不怎麼凶?可我聽說,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

這話不對么?”

——沒辦法,姜靈現在對動物也感覺親近。

趙永剛一下子就笑開了:“怎麼說呢,它不一樣。

以前是軍犬,乖着呢。”神色里不禁泄出幾分驕傲來。

姜靈“哦”了一聲:“沒去當警犬、搜救犬,當了軍犬……那是不是撲咬很厲害?”想到黑背那大個頭,好奇里不禁多了一點興奮、一點害怕。

趙永剛表情僵了一下,笑容就消失了:“不會咬你的。”語氣硬了許多。

姜靈無語,不清楚這句八卦,怎麼就惹到趙永剛了。

她以前在網上看到,說是軍犬警犬,都是從小就接受訓練。

其中訓練後期,那些擅長撲咬的,會被教導怎麼完成巡邏警戒等任務;擅長搜索的,則會被教着去干刑偵安檢、探礦救生之類的活兒。

今天問這一句,只不過向懂行的人,驗證一下嘛。

姜靈直覺,是觸動了趙永剛的忌諱。

所以姜靈沒再開口。

接下來兩人一路無話。

到了巷子口,趙永剛陪着姜靈等了一小會兒,看着姜靈叫到出租車、上車開走,這才轉身買栗子粽子去了。

……這一晚的晚飯,姜靈根本沒吃出味道來,光顧着向爸媽交代了。

張甫擔心姜靈急着用錢,那些銀元,以一對兩千五的價格,給姜靈付了押金。

姜靈自己留下了六對,交付給張甫的一共四十四對,總計十一萬。

加上金餅、剛開出來的明料,姜靈卡里一共多了三十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塊,零七毛六分。

三十萬對普通人家來說,可不是小錢。

更何況,一切都在一天之間!

姜靈宣佈,她心情不好逛街時,一時興起買了一塊六百塊的石頭,結果就切出翡翠來了,賣了一筆錢——這話一個字也沒撒謊,姜靈只是“忘記”說出具體賣了多少錢。

其間迫不得已,姜靈連張甫的名片也拿出來展覽了,才讓爸媽相信這件事。

姜富安與胡海燕很高興;但與此同時,又都勸誡姜靈“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看在姜靈那個剛倒閉的翻譯公司份上,兩人總算沒批評姜靈參與賭博。

——沒錯,在兩老看來,賭石就是賭博。

姜靈也不爭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話題一轉,說了打算種花的事。

兩老的立場是堅定支持,而態度則是十分謹慎。

好在姜靈所需不多,一兩畝地就夠了。

租金加上大棚,投資個兩三萬頂天了。

所以姜靈當即上繳二十萬,拿去做定存;自己留下十萬,慢慢花。

……“爸、媽,我小時候就喜歡花花草草,你們還記得吧?以前是怕學了園藝農業的專業,找不到工作;以後大家都要出口農業,中國也不可能例外。”

姜富安立即主動請纓:“靈靈,爸爸明天去老家,問問你大伯他們家花田還租沒租?”

老家前楊村離芙蓉山的主脈太遠,姜靈種花的同時,還要修鍊呢。

所以姜靈不得不搖頭:“爸,我剛開頭,要的地方不大,租來用比自己投入合算。

我想,要種就種別人種不出來的。

一百塊錢的種子,兩三萬一盆的成花。

這樣子,得租好一點地方,最好是芙蓉山一帶的。

那兒有現成的花圃,就在日月湖旁邊。”

胡海燕微微抽了口氣:“等等……買進來一百塊、賣出去兩萬—有這種花嗎?”

姜靈看《植物學》課件的同時,已經做過一些功課了:“有。

孿生蓮。”

胡海燕十分不解:“那別人怎麼不種?”

姜富安則驚訝道:“就是那種瑞森的進口花?會變來變去的?聽說都養不活,嬌氣得很!”

姜靈查看過網上資料。

專家意見,問題在於水與微量元素調配不好。

可這一點難不倒姜靈。

當下從容道:“還好,不算最嬌氣的。

而且它周期短,賣起來也容易。

我先種個一二十盆試試。”

姜富安還是有些擔憂:“二十盆……那花好像很小?陽台上不夠大么?”

夠!怎麼不夠?!

——只要不怕惹人起疑心。

畢竟,新入行的花農,種出了好東西,大家只會艷羨、會擠過來想要學一手。

可要是哪個老百姓的陽台上,種出了上好的外星花,那樂子可就大了。

所以姜靈連忙打消爸媽的“好主意”:“爸、媽,那個花的確門檻低,但好歹也是花啊!”

兩人醒悟過來,這才作罷。

……次日星期天,姜靈跟着胡海燕,去了一趟外婆家;回家后,又去菜場買了一堆好菜。

第三天星期一,姜靈才借口“考察花圃”,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日月湖。

雖然與爸媽說的時候,提的是“租用花圃”,但姜靈心裏明白,這種花的買賣,全靠她身懷絕技,十分惹人眼紅。

人心難測,花圃必須得是自己的。

這樣一來,十萬塊錢,就怎麼也不夠了。

而姜靈目前可以來錢的辦法,有兩樣。

一樣是賭石,一樣是挖罐子。

——挖上百年前,別人埋進地下之後、就沒再扒出來的儲蓄罐。

賭石這一行,水深,出名快。

出名快,是因為傳漲不傳跌、傳富不傳窮。

那些賭垮了的,迅被人遺忘;而那些賭漲了的,則被人爭相傳說,越傳越玄乎。

至於水深么……別的不說,緬甸的毛料進到中國,一部分走的正規途徑,另一部分,那可就不好說了。

更何況,珠寶玉石類的飾與藏品,一向是富家的愛好;這些愛好者的能量,可不小。

至少,不是一個普通人能抵擋的。

但生手入行,想藏也藏不住啊!人怕出名豬怕壯,一旦擅於賭石的名聲傳了出去,她姜靈又沒背景,要麼被人控制、受人欺壓,要麼全心投入這一行,白手起家,做一個有本事的女老闆。

如果真是獨門密技,對於后一種選擇,姜靈也樂見其成。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合果芋、老樟樹,已經向姜靈打開了一扇窗。

窗外,是個多姿多彩、生機勃勃的世界。

那是個比死命賺錢,有趣得多的世界。

姜靈怎麼捨得?

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賺個幾百萬就夠了。

若是換作以前,姜靈恐怕還會更貪心些。

但現在,經過了上周六那麼一天,姜靈真正覺得,幾百萬就夠了。

所以姜靈想來想去,張甫既然把她當小輩看,那她姜靈,就請這位“長輩”擋一擋,幫一些小忙吧!

——不是借錢,是出貨。

山貨。

山裡挖出來的舊貨。

……姜靈訂的房間,在日月湖湖畔的禧茂酒店。

出租車開上酒店門口坡道時,姜靈已經拿定了主意,剛好結束閉目養神,付錢下車。

酒店大門是自動感應旋轉門,但門口沒有迎賓。

姜靈眉頭微皺,小心入門,在大廳登入;心裏對這家酒店的評價,卻已經降為了不合格——旋轉門沉重,小孩老人容易出危險。

因此重傷死亡的案例,也數次見過報。

所以安全起見,門旁的迎賓是不可少的。

但姜靈也無力去說什麼。

因為她人微言輕,對方態度好,會笑一笑敷衍一下;態度不好,直接當作沒聽到,或者冷嘲熱諷,也不是沒有可能。

事實上,類似的情況並不少見。

現在的酒店,說是四星級,其實這裏頭真正的涵義,往往是“按國際四星級標準設計建造”。

有這硬件,未必通過正式驗收;即使完成了驗收的,大多也是“吃好喝好完好拿好”地通過的。

如果是在市區里,這家酒店會在同行里落於下風,不得不被迫改進服務。

偏偏這裏有不可重複的景緻、這裏是日月湖湖濱最好的地段之一。

於是,只要把這塊地批下來了、把賓館開起來了,還愁沒人住么?

——關鍵是批地的那條關係!

姜靈心裏明白,暗道:我就是個衝著好風景來的住客。

不由微微苦笑一聲,隨即甩甩頭拋開思緒。

出了電梯,左右一看房號,姜靈知道是往左邊拐。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姜靈邁步時,她忽然背後一凜!1616、森林裏可不止植物姜靈迅轉身、反手抓出防狼噴霧器!

但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監控攝像頭,在安靜地工作。

攝像頭朝這邊盯着,把整條走廊,都收入了鏡頭內,當然也包括姜靈。

而那道凜然的涼意並不強烈,細細的一線,正是來自這個保安設備。

姜靈訝然,忙把噴霧器塞回背包側面的網兜袋裏——運動背包的這個地方,本來是放飲料的。

這幾天姜靈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出門時特別小心。

瞧今天這一回,反應好像還挺快?

反應再快,姜靈也不由訕訕;左右看看,還好,這會兒才八點不到,走廊上沒什麼人進出。

於是姜靈忙忙找到自己房間,門卡一劃,進去反手關上門,暗罵自己偏頗疏漏。

——林語者林語者,森林裏可不止植物!

還有動物!

所以……即使直覺越來越敏銳,甚至變得與野獸一般敏銳,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姜靈開導了自己一番,靜下心來,感覺房內的狀況。

片刻后,姜靈睜開了眼。

她已經初步判定,房內沒有攝像頭——沒有針孔攝像頭,也就是那種公廁偷*拍必備、同時也讓無數政要爆出性醜聞的神奇小工具。

最近一位因此倒霉的人士,是個包二奶的貪污犯——昨晚姜靈上網時剛看的新聞。

所以,此刻想到那種小玩意,姜靈並沒多少反感,而是一陣幸災樂禍;她唇角一勾,邊走到卧室床邊,按下門上那盞“請勿打擾”的小燈開關,隨即背包往沙上一扔,拉開窗帘,眺望窗外的景色。

酒店座落於湖濱,處在一個伸向湖中的半島上。

兩邊是青山,面前是綠水。

這會兒,天藍雲白,山清水秀,陽光燦爛,儘是好風景。

窗前的近處,清秀的波光,在陽光下粼粼閃亮;繼續往前看去,則有一串湖中小島,分隔了日湖與月湖;而在那極目的遠處,緩緩的青山收攏雙臂,擁住了整個日月湖。

說是日月湖,其實兩湖相通,水位相同。

既是一個湖,也是兩個湖。

只不過,日湖大略呈圓形,而月湖呈月牙形,故而得名。

……姜靈盡情看了個夠,一時間,把翻譯業倒塌、突生異能、銀元金餅的事,都丟開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退後幾步,四肢大攤往身後的床上一倒,合上眼、放鬆下來。

不得不說,這短短几天裏生的事,對一個年輕女孩子而言、對任何一個人而言,固然是幸運……但也是負擔。

如今,這份負擔不再沉沉壓在姜靈心頭。

因為她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山上的草木,湖裏的萍藻,它們一同吐納着茫茫的“白霧”,籠罩了整個兒日月湖風景區。

雖然湖底、天空有“灰霧”,這片“白霧”,卻依舊是生機勃勃。

無論山上、水中,無論高大的令人仰望的喬木,還是細小得肉眼看不見的藻類,都向著陽光舒展葉子,都向著水源伸展根須。

彷彿坐在直升機上向下俯瞰,腳下掠過隆起的山坡,和緩的平原,細波蕩漾的湖面。

這時候,你看到了它們。

彷彿離開車馬喧囂的城鎮,走到寧靜平坦的田野里,登上花紅柳綠的山頭,在蟲鳴鳥語間,閉目聽風,聽風掠過你的耳邊,揚起你的絲,親吻你的臉龐。

這時候,你摸到了它們。

但還不止。

姜靈是在向它們傾述,聽它們細語,與它們交談與溝通,與它們互幫與互惠。

一個向無數個傾訴,一個向無數個求助。

無數個安慰一個,無數個鼓勵一個。

一棵土生土長的水松告訴姜靈,當它還是幼苗時,是如何推翻頭上的一塊大石,追上、過囂張的雜草,擁抱陽光雨露,藍天白雲。

一株運來的荷花告訴姜靈,當它還是一段蓮藕時,是如何從淤泥里尋找和汲取營養,然後抽芽葉,開出粉白的花,結出嫩綠的蓮蓬頭。

於是,在這樣蓬勃而向上、堅定而執着、恬然而富有耐性的夥伴們面前,姜靈那些驚詫、那些煩惱、那些擔憂與不安,很快平息、消弭。

分享了這些記憶,姜靈的心神,逐漸平靜了下來,並且變得更為清明而穩固——她沒有忘記什麼,但已經不再憂慮與恐懼。

姜靈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彈起身走到窗邊,拉過一把沙椅,面對大窗、端正擺好,緩緩坐下:腿平腰直,背貼椅背,手按扶手,膝與肩寬。

要讓這片“白霧”輕快地流淌起來,可不像家裏窗下那片綠化地一般輕鬆嘍!坐姿端正,久了才不累!

……姜靈一口氣在窗前端坐了三個半小時。

暫且告一段落時,姜靈神清氣爽。

不過下一秒,姜靈臉兒一皺、肩膀使勁一垮、跳起來躥進了盥洗室……這回姜靈有經驗了,自然不肯白白餓着自己——完事之後,細細洗個手,開上通風機、關上盥洗室的門,房卡一拿,施施然下去吃午飯。

酒店的午餐,可以正兒八經地點餐,也有隨意的自助式。

而姜靈考慮到自助餐能夠先看到食物、再自己選取,即可以親自辨別食物的好壞,就選了它。

因為時間還早,這會兒人並不是最多;自助的菜品,也沒完全上齊。

但東西已經很豐盛了。

有中餐熱菜,烤肉,海鮮,各式主食,水果甜品,以及酒類。

食物的香氣糾纏在一起,瀰漫在空氣里,令人胃口頓開、食指大動。

而由於酒店所在的地段好,不時有遊客進來用餐。

他們雖然不在這兒過夜,但總要吃飯。

姜靈明顯聽到自己的肚子裏“咕嚕咕嚕”叫,不由暗暗頭疼,左右看看——還好,沒人聽到;忙取了個盤子,快步走進選餐區,迅挑選。

一對年輕的戀人在姜靈身後走了進來。

聽他們的嗓音估計,應該還在念中學。

女孩的聲音十分清脆:“這裏的東西還不錯。”

“也就這樣了。”男孩的普通話里,帶着上瀘那一帶的口音,“其實模樣味道什麼,倒在其次,沒什麼花樣;主要是都用健康手電筒照過了,這就比較好。”

姜靈眉梢一揚,繼續往前走。

健康手電筒,是指“食品健康檢測儀”,乃二級文明瑞森帝國的產品。

它的模樣有點像保安用的手電筒,胖胖的塑料殼,一手就能輕鬆抓起來。

用的時候,也像手電筒一樣簡單:一摁開關,對着要檢測的東西就行。

筒身上有顯示屏,幾秒的時間,就會給出數據和評價。

即使不識字的人,也能用,因為它有語音功能。

生產它的瑞森帝國,與地球文明的保留星域接壤。

然而,姜靈一眼看去就知道了。

這裏有一大半的東西,給她的感覺並不好。

比例上,與菜場或者市裏的差不多——這與烹飪得精美與否無關,主要是原料的問題,其次在於加工時有沒有污染。

特別是葷菜,大多都不對勁。

比如烤肉,就有好幾種花式。

但姜靈瞧着不錯的,只有一種,它的不鏽鋼盆子前標寫着“巴西烤肉”。

其餘的,在姜靈眼裏,都與陳年油的小核桃一個樣。

所以,要麼這麼男孩只是道聽途說,要麼酒店購買了設備、卻怠於日常檢測,要麼,這瑞森賣到地球上來的產品,並不足以真正甄別出食品的好壞。

但願是前兩種。

姜靈這會兒飢腸轆轆、胃口大開,瞧着米飯麵食就覺得不抵餓,魚也不行,要肉才夠勁。

於是取了一些巴西烤肉,然後挑那瞧着沒問題的,選了些蘑菇與菠菜,一杯純果汁。

最後,姜靈拿了個檸檬——據說檸檬汁擠在烤肉上別有風味,姜靈打算試試。

此時,姜靈身後那一對的話題,已經轉到了“天網”的“體術社區”上。

“昨天晚上,我在社區里掛了個懸賞,卡得要命,白白輸了兩千多塊。”

“你的頭盔該換了吧?三級體術,黑豹第一代,已經跟不上了。”

“我說呢,天網怎麼會卡!”

年輕的情侶說笑得開心,止住了腳步。

而姜靈端着盤子,腳步輕捷地出了選餐區——她要加油了,可以做的事情好多啊!譬如快點買個頭盔,去天網上看看,開開眼界!

……有了目標,就有了幹勁,胃口好像也隨之更好了。

姜靈高高興興端着盤子,直朝一個靠窗的座位去。

姜靈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剛好一對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女走到近前,只是慢了幾步,被姜靈佔了個先。

姜靈見狀,沖兩人略略頷一笑,一點歉然幾分得意。

那女的目光掃過姜靈的盤子裏的一大塊肉,不由就一樂,綻開了笑意來;男的微微一笑,向姜靈回以一點頭。

隨即,女的拖着男的轉了個方向。

這兩人,男的稜角分明,身材挺拔,氣度從容;女的瓜子臉大眼睛,笑起來十分甜蜜。

加上兩人衣裙等物都很好,並排一站,光是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

姜靈目送了兩人一秒鐘,餐刀切開金紅的巴西烤肉,擠上幾滴檸檬汁,拿筷子夾着吃——她的確羨慕那位美女的身材,特別是那水蛇腰;不過,姜靈並不准備為此犧牲美食。

有得必有失嘛!美食與水蛇腰,只能選一樣啦。

哪料第一口肉還沒到嘴,姜靈先聽到了那個女的撒嬌:“志昂,這裏沒有好位子了,我們去西餐廳,嘗嘗法國鵝肝吧?”其中法國的法,被念成了第四聲……大概自助餐廳的冷氣太足,姜靈背上一抖,好幾排雞皮疙瘩立正敬禮,還把烤肉一口咬空了大半!

男的並沒有出聲回答,甚至連點頭都沒有,但他的確答應了因為他懶洋洋地邁着步,任由女伴挽着胳膊往前帶、決定了兩人前行的方向。

姜靈哀怨地瞟了他們一眼——真掃興!好吧,這兩人恐怕不是夫妻,而是公子哥兒和他的女玩伴。

不過風景區的星級賓館,正是他們的地盤、他們的主場,而不是姜靈的。

所以姜靈聳了聳肩,迅抖掉身上的不適感,專心開動。

唔,還是烤肉好。

勻稱的排骨部位,又嫩又多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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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花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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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塊仔料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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