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蓄謀已久
林清姝的行事各種古怪,與世俗迥異,但男主人極寵愛她,宅子裏面的下人見多了,也沒人大驚小怪。
孩子彌月,越國公、世子,甚至林清沄都來了。
林清姝看着這些人把孩子團團圍住,有說有笑,心中不知自己的孩子幸還是不幸。
這幾人,終將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而自己的兒子便要在他們的羽翼下長大,按理說那是幸。
但生於准帝王家,真的是幸?
越國公將會稱帝,獨立一國。
柳蒼旻或者柳蒼昊會成為太子。而她的孩子,終將是之後的繼承人。
這些事,她平日從不問柳蒼昊。將來如何,自有越國公安排,她如果特意去問柳蒼昊,會顯得她好像很在意他家的權勢。
天生是皇子難道就是幸運?李寧成也當過皇子,她沒見他真正開心過。他用權勢強求真心,甚至用真情打動她,但吃盡深宮苦頭的她,根本不敢給他半分真心。
關於國事,柳蒼昊平日也說的不多,有時候大致說說局勢,也只當閑聊。
尤其她懷孕后,他們商量大事也不用她在旁邊,因為她懷孕后睡眠多,不能疲累。柳蒼昊太寶貝她,唯恐她身體出一點問題。
等林清沄過來單獨與她說話的時候,他告訴她,靈薇郡主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可你們為什麼不成親?”
林清姝早就聽柳蒼昊說過林清沄孩子的事情,但對於她哥遲遲不娶靈薇百思不得其解。
“時機未到!”林清沄不肯多說。
林清姝精神不濟,說了會兒話便有疲憊之色。
林清沄說道:“妹妹保重身體,多為柳家生幾個兒子。”
然後就走了。
時間過得快,很快到了孩子周歲,柳蒼昊給孩子擺了抓周宴。
大案上,擺放着各種東西,筆墨紙硯,書,玩具刀劍等各種東西。
那孩子伸手拿了個雕着小獸的白玉小印章,便抓着不放。
滿堂連連賀喜,都說小公子將來是做大官的。
柳蒼昊晚上在床上對林清姝說,他們的兒子將來註定是當皇帝的命。
這不用他說,林清姝心裏很清楚。而且她更清楚,這天下若是打下來,要守住也是不容易的。
柳蒼昊平日對她本來就很寶貝,自從生了孩子,更是恨不得把她供起來。
若不是她身體虛弱,他都想隨時把她帶在身邊,時時得見,免得挂念。
成親前,柳蒼昊當她工具使,手段毒辣。但成親后,他卻變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
這難道就是對外人和自己人的區別?
林清姝心中對此時常唏噓。
帶小孩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但若有十幾個人在幫着帶,就不那麼辛苦了。
林清姝時常陪孩子玩,教孩子說話。
孩子暫時沒取名字,就叫小名——夜郎。因為他是夜裏出生的。
國公府的孩子,三歲之前沒有名字,三歲之後入族譜便會有名字。
這名字是長輩來取。林清姝連給自己兒子取名字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她卻不計較,一個名字而已,就是方便別人叫的。
親自帶親自教才是她看重的。
時間很快過去,小孩長得很快,林清姝的兒子三歲,越國公親自給他取名——柳盛元。
元是輩分排序。
年底的時候,林清姝再度懷孕。
這次的感覺比上一次好很多,有了經驗,她的反應也沒有第一次那麼嚴重。
因為有兒子在身邊,她的抑鬱症也好很多。
晚上柳蒼昊在她肚子上聽了好久說道:“最好還是兒子。”
“為什麼?”林清姝不解。
她不太在意肚子裏的是男是女,反正是她的,她都喜歡。
柳蒼昊說道:“女孩要嫁人啊,長大就不是我們的了。”
林清姝也捨不得女兒給別人,便說:“若是女兒就讓人入贅,否則不嫁。”
柳蒼昊輕笑,不再多言。
然後他開始絮絮叨叨說起現在的天下局勢。
去年,李寧成已經下旨讓越國公帶兵過河打古月國。但古月國這兩年一直有大軍守着河邊城池。
越國公一旦調兵準備打仗,古月那邊就會在短期內,從各地調兵集結。
這根本不是能打的仗,越國公一直按兵不動。
現在神京城中,已經有大臣彈劾越國公說他擁兵自重不聽旨意。
“我們什麼時候與朝廷撕破臉?”林清姝知道,越國公這些年休養生息,就是等着反,撐到現在,大約也差不多了。
“已經撕破臉了,前幾日,我們已經派人把平州的郡守殺了,那裏正在清理,大概不出十天,大軍便會接管駐紮那處。
那裏有個必經之路是絕壁天塹,我們奪下那裏,然後駐軍,那裏易守難攻,朝廷想攻過來沒那麼容易。”
林清姝靠在他懷中想了一會兒道:“你們把重兵派到那處,就不怕古月國這邊乘機攻打?”
越國公所佔的地盤,夾在兩國之間,前門有狼後門有虎,極兇險。
但是他在古月和應國邊境經營多年,不往兩邊拓展出地盤,也沒有什麼可占的地方。
現在最怕就是兩國聯合夾攻。
柳蒼昊輕笑:“夫人不用擔心,夫人的哥哥會幫我們。”
林清姝愣了一會兒,方才想起自己的哥哥一直在古月國沒有回來。
她能想到的事,世子那精得跟鬼似的腦子定然也考慮到了,他一定安排了什麼后招等着古月國。
神京城,皇宮大殿。
一個大臣跪在大殿之下痛哭流涕:“那越國公狼子野心,殺了平州郡守徹底反了!”
“這還不止,其實豪、離、孟、采等三十多個州城,四千里地,都已經是在越國公的治下。
當時他借口說需要就近征糧征軍餉,朝廷為了不貽誤軍機,便給了他那些地方征糧徵稅的權力,卻哪裏想到,他竟私自接管了所有政務,地方官員要做什麼都需看他臉色。
越國公佔去這大片的地方,現在又公開殺平州官員,肯定是要謀反。”另一個大臣痛心疾首地說道。
李寧成坐在龍椅上,越聽越氣,將桌上的奏摺一把砸到階下吼道:“這是誰同意的?為什麼要同意給他征糧徵稅的權力?”
左右兩位宰相,同時出班跪倒磕頭道:“回稟陛下,這是先皇下的旨,當初越國公打下古月國好幾座城,為了守城,必須擴充軍隊,朝廷發放的軍糧軍餉也不夠,陛下就允了他就近征糧徵稅的權力。”
責任全是先皇的,李寧成不可能把老皇帝拉出來鞭屍。
李寧成覺得頭疼,兩側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是什麼事?驍勇善戰,未嘗敗績的越國公,在把古月國一半江山打下來的時候,突然反了。
毫無先兆,就這麼乾脆利落的反了?
“這事情一定有先兆,那些派去幫着越國公管理城池的官員呢?他們一定知道些什麼,怎麼不見奏報?他們是瞎了聾了還是死了?”李寧成大怒道。
朝官們低下頭默然無語。奏報是有的,但卻沒有哪張奏報中說越國公要造反。
攝政王李御凌,即過去的俞都王,也默然不語。
他一直覺得越國公手上兵權太重是個隱患,也準備找機會消減他的兵權,只不過這幾年,他們在皇都要清理一些人,要整理一些家族,事情繁雜,暫時沒有騰出手來。
而且應國與古月國大戰一觸即發,臨時消減兵權,會影響大局,他才沒有輕舉妄動。
越國公包藏禍心,一定是籌謀已久。
回到御書房中,李寧成與攝政王李御凌密談。
“微臣要親自去那邊看看。”李御凌躬身行禮接着道,“微臣不在朝中,陛下需穩住大局。”
李寧成揉着太陽穴說道:“當初奪位,殺了好幾個王,我們這些年清理了不少他們的殘餘勢力。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朕卻無人可用。”
李御凌道:“陛下不用慌張,事已至此,我們先看看情況。
微臣看過地圖,那越國公佔了平州,是因為那裏有處天險,易守難攻,過了那裏,就沒有那般天險,他打進來想要守住也沒那麼容易。
現在陛下就將四處駐守的軍隊集結那裏,他若敢冒進,我們正好一網打盡。”
李寧成點頭,然後說道:“朕想與攝政王一起去看看情況。朕的江山,莫名其妙丟了許多,朕做在這位置上卻稀里糊塗,簡直愧對先祖。”
李御凌想了一會兒點頭答應:“陛下對外可說是憂心國事病倒,不能臨朝,讓左右兩位宰相與六部尚書統領朝政。”
李寧成點頭,開始擬旨調兵。
林清姝這些天容易睏倦,隨着肚子越來越大,她睡眠的時間也增加了不少。
兒子柳盛元被世子柳蒼旻接走了,說是差不多該啟蒙了,而且林清姝再度有孕,也不太適合照顧小孩。
柳家子嗣稀薄,他們當然希望林清姝能多生,擔心小孩打擾林清姝養胎,乾脆就把他接走。
林清姝並不反對世子給兒子啟蒙,因為在她眼中,世子的才華在當世無人能及,心機也是舉世無雙,有這樣的人作為兒子的啟蒙老師,將來兒子一定會非常厲害。
柳蒼昊很忙,陪她的時間也不太多。自從與朝廷撕破臉,他們要處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戰爭隨時可能打起來,那些軍備糧草,都需要準備充分。
柳蒼昊在外面打理事務,有時候忙得通宵都不能睡。
古代沒有電話沒有飛機,最快的傳訊手段是信鴿,但很多事情不是放幾隻信鴿就能解決的,他必須親自出馬,親自處理。
林清姝坐在藤蘿架下乘涼,在所有人都忙得如同拉磨的驢子一般無休無止的轉,只有她還能如此安然閑適的養胎。
國公府成敗就在這一兩年內,現在不忙不拚命,極有可能功虧一簣。
柳蒼昊不管如何忙,形勢有多煩多危險,從來不會給她帶來一分不安感。
她感覺自己嫁給柳蒼昊似乎是嫁對了,雖然當初是被騙的,但現在來看,柳蒼昊確實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
他成親后,從來不要自己女人為任何事情操心,什麼都是自己扛着。
她知道柳蒼昊雖然是貴族子弟出身,但為了這謀反大業,從來沒過過什麼安穩日子,一年到頭,在外面奔忙,累得跟驢似的。
回到神京還要裝出一副紈絝子弟模樣騙過眾多貴族。
他似乎真的很不容易。
林清姝心裏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再好一點。不管以後如何,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他們應該同舟共濟才對。
時時讓他獨自面對外面刀槍劍戟,有點虧心。
“夫人,這是剛剛熬好的雞湯,您趁熱喝吧!”一個丫鬟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一個小碗。
林清姝放下宮紗扇,端起雞湯慢慢喝。
突然,“砰”的一聲,似乎是托盤掉在地上,林清姝抬頭,便看到一個蒙面男人站在剛剛丫鬟站的位置,而丫鬟倒在了他腳下。
“你是柳蒼昊的女人?”那男人盯着她看,然後注意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林清姝正待要叫侍衛,還沒張口,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林清姝只覺全身酸痛,她睜開眼,眼前是黑的。她伸手,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非常狹窄的地方。
她似乎是在一個木箱中。因為木箱板間那微小的縫隙有點微弱的光透了進來。
她摸了摸肚子,感覺沒事,不知醒了多久,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林清姝感覺自己被人抱着,然後放到了一張柔軟的床上。那床上有沉香的味道。
手臂被人拉過去,有絲涼意,似乎是絲帕什麼的東西蓋在手上。
過了一會兒,就聽有人說道:“王爺放心,這位夫人沒有大礙,只是有些虛弱,需要吃些進補湯藥。”
“你去開方子!”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是!”
林清姝悠悠睜開眼睛,入眼是金綃紗帳。
“你醒了嗎?”男人立於床前低頭看着她。
林清姝動了動,想要翻身坐起,卻感覺全身酸軟無力。
她看着那人好一會兒,覺得非常眼熟,之前在院子裏,她看到的那蒙面人的眼睛,似乎就是他這樣的。
想了好一會兒,她問:“俞都王?”
男人臉上有一絲詫異之色:“你認識本王?”
林清姝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