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次日清早,周敏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黃桃聽白梨說了昨夜周敏做噩夢驚醒的事,不忍叫她起來。跑去余嬌容起居的正房告假。
黃桃走後,白梨悄悄掩上房門,走至院中,院裏正在洒掃以及修剪花枝的粗使丫鬟們忙站立問好。白梨道:“你們手腳輕一些,小姐尚未起床。”
正說著,見黃桃一臉茫然的回來了。還以為她又被余嬌容訓斥了一頓,這是常有的事。
結果黃桃將她拉到一邊,悄聲說道:“白梨姐,你說夫人怎麼突然轉性了?”
白梨奇道:“怎麼轉性了?”
黃桃便將她在正房大堂里的見聞一五一十告訴了白梨。原來黃桃回稟余嬌容之後,低下頭等着她甩臉色。誰知余嬌容竟然柔聲問起周敏的身體狀況,還說要請大夫來診脈。黃桃忙推說周敏只需休息半日便好。余嬌容還囑咐她好好照顧周敏。
白梨聽后也莫名所以,說道:“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黃桃噗嗤一笑,正待說話,屋內傳出周敏喚人的聲音。兩人匆忙進去服侍周敏起床。
周敏仍是沒精打採的樣子,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好天氣。春光正燦爛!她的心裏忽的生出些許的孤獨感。這個世界對她而言,終歸是陌生的。她可以改變自己的言行來適應當下的生活,卻改變不了自己的思想。思想沒有人共鳴,就永遠揮不去盤踞心頭的漂泊無依之感。
“或許我該找個人來相愛!”周敏暗自想着。
因為只有愛可以跨越任何障礙,讓兩個人的心無限貼近。可是上哪去找這麼一個人呢?一個門第相當,長相帥氣,性格溫柔的男人呢?
這個時代的風氣沿習唐朝而來,男女大防並不如何嚴厲。因此周敏決定今後有事沒事多上街去轉轉,在這京城裏,優質的男人應該不少。
想到這裏,周敏從鏡子裏仔細打量着自己的容貌。
她長了一張清靈秀雅有餘,美艷不足的臉。五官沒有明顯瑕疵,也不特別出彩。身量雖高,奈何偏瘦,胸前斤兩不足,不符合這個時代的主流審美。唯一出彩的要算那一雙黑白分明清澈晶瑩的雙眸。且不論她如何掩飾,眼裏始終煥發著現代人直接而大膽的神彩,與那一張婉約的臉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人一見難忘。
除此,她有着一頭鴉黑亮麗的長發,身上的肌膚欺霜賽雪,幾乎要泛出白瑩瑩的光,即便與傾城國色站在一起,也十分打眼。
周敏給這具皮囊打了個八分,暗忖勾搭個把帥哥的本錢還是有的。如此想着,心情好了些。
白梨給她梳頭時,提起余嬌容的態度變化,周敏也同樣不得要領,卻未放在心上。她原想趕在周望出門去吏部之前,讓他派一輛馬車,她要攜秋姨娘去外祖母家探親。
這事按理該請示余嬌容,她是當家主母。只不過周敏與余嬌容的關係並不融洽,她若去說時,十有八九會被拒絕。
這一個多月來,周敏發現她的便宜老爹對她還算不錯,很少駁回她的意見。她便仗着這一點,對抗着余嬌容時時處處的壓迫,改善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和待遇。
“小姐怎麼好端端的嘆起氣來了?”
黃桃將秋姨娘送來的玉釵仔細的插在周敏的髮髻上,正自覷眼端詳,不斷調整玉釵的深淺位置時,卻聞周敏嘆了口氣,因有此一問。
“還是把玉釵取下來吧,如此珍貴,若不小心碰碎了多可惜!”周敏道。
“這玉釵很襯小姐容顏呢,黃桃你說是不是?”白梨道。
“白梨姐說的對!小姐膚白,配上這碧瑩瑩的玉釵,更增了秀雅之色。何況珠寶本就是用來穿戴的,若是放在匣子裏,也就失去了光彩啦。”黃桃配合著白梨說道。
周敏倒沒想到黃桃能說出這麼一番有見地的話來,因道:“我原想戴着玉釵去見外祖母,結果睡過了頭,此時父親該出門值班去了,余嬌容是不會給我安排馬車的!”
白梨一愕,說道:“老爺沒有出門呢!小姐忘了嗎?今天是休沐日。”
周敏一拍腦袋,差點把髮髻拍歪了,讓黃桃把玉釵插好,立即就要去見周望。正要出院門時,周望恰巧也派了個丫鬟來請周敏去書房敘話。
周望到底是進士出身,骨子裏仍余文人風雅氣韻。他的書房是整個宅院最清幽的去處,黑瓦飛檐,掩映在千百竿翠竹中,顯得古樸雅緻。內里卻寬敞明亮,古玩字畫,書桌琴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充盈着淡淡的書墨清香。
周敏行了禮,喚了聲父親。周望揮手屏退眾人,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舉手投足間優雅飄逸的女兒,心中很是滿意。
“坐吧。”
周敏依言坐下,說道:“不知父親找女兒來,是為了何事?”
周望笑道:“當然是好事。”
周敏見周望心情大好,卻猜不出有何喜事。
“你已年滿十五,今年又恰逢宮中選妃,因此為父準備送你入宮參選。”
“什麼?!”
周敏驚叫了一聲。剎那間只覺得天地都暗淡了。她從來沒想過進宮,也不願進宮。因為宮中再怎麼好,卻只有一個大家共用的男人!光是這一點,她就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