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牢房
“姓名?”
“黃三兒。”
“年齡?”
“一百一十五。”
“性別?”
“公。”
“職業?”
“……算了,這個我幫你填,邪.教頭子,綁架、殺人犯。”
“啊呸!”
渾身抽抽着的黃鼠狼終於積攢了點兒力氣,蹬着腿兒從地上一翻身坐了起來:“敢審你黃爺爺?知道你黃爺爺建國前做什麼的嗎?”
嚴宥之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從華修公司的妖類登記表裏翻了翻檔案:“混堂口的?”
“那是!”黃鼠狼如同看見了知己,兩隻豆大的眼睛冒着賊光道:“不吹牛,爺爺我當年在關東幫也被人尊稱一聲大佬,和兄弟們滅鬼子、殺漢奸,劫富濟貧,道上誰不尊稱一聲狼哥?怕了嗎?”
“哦。”嚴宥之道,拿筆在黃鼠狼的檔案上添了一筆:有案底。
然後他打電話道:“完事了,上來吧,順便從樓下便利店裏給我捎幾瓶空氣清新劑,公費報銷。”
“……”
一直等到黃鼠狼兩隻小爪子被上了手銬,臉上套了個黑色布袋關進寵物籠里,他的一張嘴還沒停下來,吧嗒吧嗒地跟押送他的弟子吹牛——
“爺爺我當年老牛掰了,倭國軍官,偌大的一顆人頭,爺爺我獨身一狼,三進三出,打了個洞就從他卧室里鑽出來,來無影去無蹤,殺人不見血,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哇!還有這回事?”
負責押運他的小弟子是個津沽人,特別熟悉說學逗唱這一套,嘴皮子順溜。他順手給高檔寵物籠子裏塞了一打除臭片,把抗倭英雄黃爺爺塞進後車廂,捧哏道:“那您和我仔細說說?”
黃鼠狼在表盤裏寂寞久了,乍一碰到這麼個知己,連要去蹲大獄的苦楚都忘了。他盤腿往籠子裏一坐,拍着大腿吹噓道:“黃爺爺殺人不見血,用的那都是生化武器啊!”
“我就那麼往鬼子軍官臉上一坐,噗噗噗,只聽三聲連響,再抬起屁股時,小鬼子臉一歪,腿一蹬,口吐白沫,已然沒有了聲息。”
“這時,窗外傳來了槍栓聲,人影晃動,狗聲吠吠。顯見是小鬼子怕了你黃爺爺,想要殺狼滅口。但黃爺爺面對危險,怡然不懼,就這麼往床底的洞裏一鑽,你猜怎麼著?”
“這我可猜不到。”
“嘿嘿,黃爺爺事了拂衣去,沒留給他們一根毫毛,還從鬼子院子裏偷了三隻雞!”
“啪啪啪。”小弟子給他鼓掌,“您坐穩了,我要開車了。”
“開開開。”黃鼠狼道:“進局子也得半個小時吧,剛好,黃爺爺再給你講講當年靠着一身鋼筋鐵骨和智勇雙全,從鬼子手裏救出我方地下黨的事。”
“……”
押送嫌犯的車輛就在這樣和諧友好的相聲專場中走遠了。
嚴宥之拿起空氣清新劑,優雅地噴噴噴,噴光了一整瓶,然後對雅各道:“見笑了。”
“一百一十五歲的黃皮子,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還沒點數嗎?幹什麼非要觸犯法律底線?”
被他銬在手上的孫煌佑不着痕迹地翻了個白眼。
“怎麼,聽不進去是嗎?說的就是你!”嚴宥之很拽了一把手銬,讓孫煌佑疼得一哆嗦。
“好好的出馬弟子,家裏供奉着黃大仙也有好幾代人了吧,怎麼治病驅邪沒學會,坑蒙拐騙學了一整套呢?丟不丟人?”
嚴宥之看了一眼自己手機上的修真界人口普查表,嗤笑一聲:“還港城孫少爺?去了趟港城,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了,孫狗剩?”
“閉嘴!”孫煌佑沉默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
他也不想忍,張口就是一股大碴子味兒:“你懂個屁!當關東還是以前那情況呢?現在科學技術進萬家,誰TM還信出馬仙那一套?要不是有眼色投靠了洋宗教,老子差點兒帶着黃三兒去當街賣藝!”
嚴宥之:“……”
他沉默了一下,總結道:“這都是沒文化的鍋啊。”
所以他們修真界天天倡導,要科學修真,修真文化課兩不誤,高考考不上本科沒資格從門派畢業,丟人!
“算了。”沒了黃大仙的幫助,孫煌佑也是個普通人,按理說是要交給警察的。嚴宥之告訴他:“看着你們混得那麼慘的面子上,我會和關押黃三兒的監獄說一聲,給他安排個好一點的牢房。”
“好一點?”孫煌佑疑惑。
“就是和前幾年犯了事兒的大公雞關一塊兒,黃鼠狼不是就喜歡吃雞嗎?讓他每天聞聞味兒,洗滌身心,積極改造。”
“那你們原本準備把他關哪兒?”
“和新來的幾隻狼人關一塊兒啊,他們聽說有獄友要來,非常熱情,舉四爪歡迎,說是自從蹲了監獄,好久都沒吃外賣了。”
孫煌佑:“……”
他竟然有點分不清這兩種待遇究竟哪個更慘。
於是,在被警察銬走的時候,他感嘆道:“還是做人好啊。”
……
基督萬能教的事情算是順利解決了,但《歌手》節目組的麻煩並沒有就這麼結束。
外國友人藤原拓哉被聞訊趕來的120拉去醫院急救,連同他的兩個保鏢一起。
雖說藤原拓哉在嚴宥之噴完兩瓶空氣清新劑之後就頑強地醒了過來,戴着呼吸機吸氧的時候還顫抖地指向佘衛龍,像是想要提醒他什麼,但顯然他是沒有力氣,也沒有肺活量去舞台上唱Rap了。
“林導,這可怎麼辦啊?”
看了看錶,距離節目直播還有三個小時,助理快要急瘋了,她看了一眼導演,卻發現導演不慌不忙,甚至眼中泛起了感動的淚花。
“藤原老師,真是個好人啊。”導演道。
“什麼?”助理一頭霧水。
“沒看見嗎?”導演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她一眼:“藤原老師不是都親手指定代替他上台的歌手了嗎?就照藤原老師的意思辦!”
“哦。”助理道:“好、好、好。”
為了營造神秘氣氛,他們先前在預告海報上將人像摳去,只留下一抹黑色的剪影,並在文案中寫道“當紅實力外國歌手,火熱加盟節目現場”,現在剛好用到這個伏筆。
藤原老師是外國人,佘老師是從棒國培訓回來的,也算半個外國人啊!
不管是不是,反正要吹他是。
“那補位歌手?”
“周老師不是來了個親屬嗎?讓他上!有周老師幫忙合唱,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實在不行就修音,或者讓他做口型,我們的人在後面假唱。”
“唉,”導演感嘆道:“說起來這位也是個外國人啊,要不是他身高高了點兒,和海報比起來不太像,我都想讓他替藤原老師上場。”
“……”助理沒再回答,他去聯繫雅各去了。
幾分鐘后,助理帶來好消息:“周老師和雅各先生答應了。”
“OK。”導演握了一下拳,擦擦禿腦門上的汗,感覺命運之神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你去幫他們準備,再聯繫現場樂隊,我們十五分鐘后開始第一次綵排!”
“是。”
……
導演萬萬沒想到,綵排過後,他的頭禿的比之前更嚴重了。
雅各的聲音比起周清來略低沉,卻似乎天生能夠嚴絲合縫地同他結合在一起,兩人的和聲伴着如泣如訴的小提琴聲在空蕩蕩的演播廳內響起,如同浮萍找到了河岸,花朵依靠上大樹,有一束玄奇的光從聽者耳邊炸開,讓人一時陷入了甜美的幻覺中,心動神搖,不能自已。
樂隊的聲音在歌聲開始后沒多久就完全停止了,周清和雅各後半程完全是清唱。
一曲結束,滿室寂靜。
直到兩分鐘后,演播大廳內才傳來一個絕望的禿頭導演抓狂的聲音——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導演掐着自己的大腿:“節目的第一名都是被贊助商內定好的啊!你們唱成這樣,到時候觀眾要怎麼問候我的良心?”
“……”周清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導演見周老師人這麼好說話,還要得寸進尺:“要不然咱們假唱一下,雅各先生做個口型,我讓人在後台給你配音?”
雅各:“……”
他拉開這個禿胖子放在自己媳婦身上礙眼的手,給出了一個可行建議。
“贊助商暗箱操作?你們介不介意換一個贊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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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警察押走的孫少那裏:
警察A:他身上怎麼那麼臭?
警察B:唉,聽說這是個綁架犯,在衛生間裏窩了一天一夜尋找時機,忍忍吧。
孫狗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