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 羅馬之牆(上)
羅馬,這座古老而又輝煌的城市,在上千年的歷史中,它曾經被許多城牆圍繞與保護着,但到了十五世紀,只有兩座城牆依然勉強維持着原有的威名,其中較為狹小的一座被稱之為塞爾維奧城牆,因為當初主持建造的它就是當時的羅馬皇帝塞爾維奧.杜里奧。
這座城牆在公元前578年始建,公元前534年完成,雖然說較為狹小,也是與之後的奧雷利諾亞城牆相比,它已經將整個羅馬七丘囊括在內,長度約在三萬三千尺左右,高約三十尺,厚度十二尺,主要的建築材料是長方形的大石塊,每塊都有兩尺見方,後來包括蘇拉在內的一些羅馬統治者又曾經數次整修與擴建過它,直到因為外族侵掠與城區擴大,羅馬人不得不建造新的城牆,也就是奧雷利諾亞城牆才將其廢棄。
奧雷利諾亞城牆囊括的面積幾乎是塞爾維奧城牆的兩倍,公元271年到281年建成,同樣的,它的名字來自於羅馬皇帝魯橋.奧雷利諾亞,它的長度約五萬七千尺,高四十尺,寬十尺,主體以紅磚建成,縫隙里用火山灰與水混合之後造成的羅馬水泥填充,與賽爾維奧城牆不同,它每隔一百尺就有一個牆垛,三百多個城樓與上千個射擊掩體,十六個城門,每個城門外都有一條寬闊的道路,所以人們才有條條大路通羅馬的說法。
因為這座城牆依照地勢而建的緣故,彎彎曲曲,一些地方更是折得猶如女性的裙擺一般,所以也有人稱它為曲折城牆,它還有一個令人奇異的地方,那就是它只有三面,也就是羅馬城區的北,東,南,因為羅馬城區都在台伯河的東面,西側的防禦可以完全交給寬闊的台伯河。
但對於正處於台伯河西側的梵蒂岡來說,羅馬的這兩座城牆完全無法起到防禦作用,在亞歷山大六世的時候,這位野心勃勃的教皇就曾經想要為梵蒂岡建起城牆,但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功,等到利奧十世成為了教會的主人,已經掌握了羅馬水泥與燒制磚塊方法的朱利奧.美第奇當然不會就這樣放任梵蒂岡宮孤零零地立在羅馬的防禦體系之外,他召集與雇傭了上萬工匠,為梵蒂岡建起了絲毫不遜色於盧卡或是其他城市的城牆,並且一路延伸到奧雷利亞諾城牆的西北角與西南角,並且用橋堡將兩座城牆緊緊地連接起來。
這樣,那些心懷歹意的人們就再也無法如入無人之境地隨意進出教會的心臟地帶,他們必須從奧雷利亞諾城牆的十六座,當然,現在依照聖父的旨意,現今供朝聖者與修士,教士們進出的城門也只有三座而已。
喬治.昂布瓦茲樞機坐在他的阿拉伯馬上,仰首觀望的就是其中一座最大的城門。
雖然說是一座,但它的左右兩側還有兩個小的邊門,供奴隸或是從事低賤工作的人出入,當然,作為樞機,喬治必然會從正中寬闊的拱門進入,日光明媚,城門中的陰影卻只會因此更加濃重,喬治樞機習慣性地壓了壓他的寬檐帽,以遮擋陰影結束后愈發猖獗的強光。
這座城門已經被命名為聖保羅門,兩側是方正高聳的塔樓,它們曾經潰敗潦倒,但自從利奧十世即位之後,朱利奧.美第奇不惜血本地將它們修繕一新,喬治樞機也注意到了那些強壯的士兵,他們穿着着銀亮的半身盔甲,條紋褲與長靴,驕傲而又彬彬有禮,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原先只是一些卑微的流民、工匠與農民——這些人,喬治樞機聽說過,都是來自於托斯卡納大區的人,美第奇豢養的狗,他們的主教與教皇把他們調到這裏來,取代了原先的士兵。
但無論怎樣,他們也只是一些目光短淺的無知之人罷了。
喬治樞機在心中這樣想到,一邊低下頭,因為耀眼的強光已經刺激到了他的眼睛。
緊隨喬治樞機而來的正是西斯內羅斯樞機,這位樞機如今的狀況十分尷尬,他是托萊多大主教,也就是說,是西班牙的宗教親王,但因為他投向了胡安娜一世的長子查理的關係,他連同這位王子被驅逐到了神聖羅馬帝國,但誰都知道,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馬克西米連一世身邊也早有了可信的樞機,他身為西班牙的樞機,只能說是神聖羅馬帝國宮廷里的一個客人,對此他當然非常不滿意,但不滿意又能如何,皇帝身邊的樞機主教可不那麼喜歡他,而馬克西米連一世的態度又總是那麼曖昧。
他想要繼續指導查理王子,問題是查理王子也成為了一枚棄子,他被馬克西米連一世送到了低地地區,也就是他的父親腓力曾經的領地,他祖母勃艮第的瑪麗的嫁妝,而低地地區的人們更喜歡身在羅馬的布因斯樞機,他原本就是一個尼德蘭人。而充任了查理王子監護人的人,他的姑母奧地利的瑪格麗特身邊也有着自己的神父與主教,而且她是個輕浮的女性,無論是對其貌不揚的查理還是對臃腫的西斯內羅斯樞機都不假辭色,更別說信任與愛護他們了。
西斯內羅斯樞機此次到來,除了避免教皇去世的時候他不在羅馬之外,也有着他自己的緊急事務,譬如說,他要設法與聖父,還有他的兄弟美第奇樞機媾和,好取得西班牙女王胡安娜一世的諒解,他要回托萊多做他的大主教,而查理也要回到西班牙,回到母親身邊,做她的兒子與繼承人,直白點說,他期望着,要麼為自己奪回原先的地位,要麼為查理王子取得阿斯圖里亞斯親王的尊號。
也就是卡斯蒂利亞,或說現在的西班牙女王或國王法定繼承人都會被冊封為阿斯圖里亞斯親王,本來查理如果沒有做出那樣的事情,他的冊封事宜也被放在了女王的行事曆上,但現在,他不得不擔心,他的母親或許會將這個位置轉給他的弟弟斐迪南。
查理王子與西斯內羅斯樞機的想法也不能說是杞人憂天,因為杜阿爾特與朱利奧確實正在謀划此事,不然呢,他們又何必要求女王將她的次子送到羅馬,送到朱利奧的身邊來。
朱利奧站在梵蒂岡宮的長廊上,從這裏可以看到無數修士與教士們如同過河之鯽般來來往往,杜阿爾特如同服侍亞歷山大六世一般,隱藏在房間的角落裏。
“拉文納會戰的結果已經有了,”朱利奧說:“聯軍損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但相對的,敵人也失去了六千名士兵的性命,還有相同數量的俘虜。”
“一場勝利,雖然慘烈了一點。”杜阿爾特說。
“如果算上加斯東.德.富瓦,差不多吧。”朱利奧說,卡多納堅持要將這位將軍的軀體帶回羅馬,朱利奧也準備好了為他舉行一場彌撒,畢竟這位將軍在離世前並沒有懺悔的機會。
但卡多納將軍的行為更趨向於獻媚,因為他自己也很清楚,在這場戰役中,扭轉了局面的人並不是他,他確實不如貢薩洛,如果不是有托斯卡納,也可以說是美第奇家族的軍隊從中支援,主持,他最好也只能帶着殘餘的聯軍士兵逃離拉文納,而不是反敗為勝。
“他的確應該慚愧,”杜阿爾特輕蔑地說:“他甚至還不如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別這麼說,”朱利奧溫和地糾正道:“小科西莫也沒能做什麼。”
“他是一位公爵,不是一個士兵,”杜阿爾特不以為意地說道:“他願意相信他們,給予他們權力就是一份可觀的功績了。”
“好啦,”朱利奧親切地說:“你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夠親自觸摸與了解……戰爭……真正的內里,而不是單單從書本和詩歌中欣賞其浮誇的表象,僅此而已。”
“你知道我們是無法說服你的,”杜阿爾特悻悻然地說:“但我希望您不要把他教的太好了。”
朱利奧笑了:“怎麼會呢,我親愛的朋友,我知道他將來會成為什麼。”他再次將視線轉向窗外:“他不是生來為王的,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學習。”
“那些生來為王的,也未必能做到多好。”杜阿爾特說:“西斯內羅斯樞機帶來了查理的信。”
“那位王子嗎?”
“還能有誰?”杜阿爾特笑道:“他向您懺悔,還有他的母親。”
“他今年也只有十一歲吧,”朱利奧說:“他是聖年出生的,我記得,”他不由得搖了搖頭,“我必須得說……”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杜阿爾特:“讓雷蒙.德.卡多納將軍去說吧,告訴胡安娜一世,我們希望斐迪南,我的學生,能夠被冊封為阿斯圖里亞斯親王。”
“您覺得那位女王會同意嗎?”杜阿爾特問道。
“我們不是在與她商量,“朱利奧依然平和,但又不容置喙地說道:“我需要看到切實的回報,而不是空洞的許諾——她留下了貢薩洛,給了我一個平庸之人,險些讓教會陷入困境,她需要做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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