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何天封穿着圍裙打開了何明的房門，一股飯菜香味傳了進來，韓茹的鼻子不禁狠狠聳動了兩下，周龍更是有些誇張地咽了咽口水。人是鐵飯是鋼，況且這兩天周龍着實是沒怎麼好好吃東西，現在周龍感覺快要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何天封這幾小時也看見了二人努力尋找線索的樣子，所以對二人很是慈祥地說：“好了，先來吃午飯吧，吃完飯再找。”

飯桌上，韓茹向周龍問道：“找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找到的線索有沒有用，周龍你覺得現在情況怎麼樣？”周龍一邊夾着菜，一邊無所謂地說：“現在看來線索還是太凌亂了，雖然何明給的這些明面上的線索很有用，但是整個就像一個雜亂的麻線團一樣，單靠這些線索，連線頭都找不到。但是沒關係，這才剛開始，肯定沒有那麼簡單解開何明何明自殺的謎團。

忽然，周龍想到了什麼，向何天封問道：“何叔叔，最近何明的心臟病怎麼樣了。”韓茹也豎起耳朵想聽聽何天封怎麼說的，何明有心臟病這一件事整個初中班的人都清楚，而身為何明同桌的韓茹當然清楚更何明的大致情況。

何天封放下筷子，嘆了口氣說：“還是老樣子，只是最近變得更嚴重了，從開學到現在，他請假的天數有正常上課的一半！我也在想，他忽然自殺是不是和病情加重有沒有關係。”

周龍聽見這件事顯得非常驚訝，韓茹也很奇怪，連忙問道：“這也太誇張了吧，以前也就每個月發作一次，現在怎麼到這種地步了？”

何天封明白了什麼，搖了搖頭說：“看來何明沒有把真實情況告訴你們。何明的病，專業術語叫‘室上心動過速’，一旦發作，心跳就會達到130~140，有的時候還會到180，到了這種時候，人是會非常難受和疲倦的，所以何明就用睡覺的方式來抑制這種情況，這種病不會致命。從上高一開始，發作頻率從以前的每年兩三次，變成了每星期兩三次，偶爾達到高峰期甚至會整星期整星期的發作。在六七八月份的時候好了一點，但是開學大概一個月後發作的頻率加快，從10月到現在，幾乎有一半時間沒去學校。他不告訴你真是情況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害怕丟臉的原因吧。”

韓茹繼續追問：“那叔叔，他心臟病發作以後會幹什麼呢，而且他發作得這麼多，上課能不能跟上？”

何天封嘆了口氣說：“平時心臟病發作過後，他一般自己在家看書學習。發作得這麼頻繁，的確會跟不上課，中考成績他比你好，可是現在他的水平比現在的你們差了一大截。但是在幾個星期前，他的班主任打來電話，詢問情況，告訴我，就算他再怎麼聰明，不去上學，還是會跟不上。所以……”

何天封喝了口水，接著說：“所以在大概2星期前的11月1號，他和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休學一年，等明年再參加高二的學習。醫生說病情可能會隨着年齡的增長逐漸好轉，而且何明上學本來就早，因此我和他媽媽都同意了。”

韓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了解何明了，但是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周龍思考了一下，問道：“叔叔，你記不記得9月15號的事情了，應該是星期六，那天晚上何明去看了一場電影，回家應該比較晚了。”

這些信息是從《聲之形》電影票上面得出來的，在遺書中絕大多數的信息都是在安排後事。

唯有對於這部電影，何明的敘述是“就是那部電影改變了我的人生，讓我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而且絕大多數發生的事和給出的線索，都是在那一天之後集中發生在這兩個月的，所以周龍想問一下何天封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何天封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我記得那一天，那天晚上何明回來以後特別高興，好像還說寫觀后感什麼的。”

周龍趕緊追問道：“那觀后感呢？”何天封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周龍有點無奈，那個觀后感裏面肯定有着蛛絲馬跡，但是現在這個線索斷了。

韓茹則有點奇怪，周龍是怎麼注意到9月15號這個日期的？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周龍接著說：“叔叔還記不記得從那天往後，何明的情緒有沒有變化，畢竟叔叔和何明生活了十多年了，對於何明的變化應該更敏感一些。”

何天封也沒有不耐煩，耐心的回憶道：“從那以後的第二天，何明就一下變得非常沉默，直到十一放假前三天，應該是9月28號，何明的情緒到達了低谷。同時差不多也是那個時候雪上加霜，28、29、30號連續發作三天，過完國慶以後心臟病發作也變得高頻率。直到大概四個星期前，也就是10月20號左右，何明情緒開始恢復，一直到10月27號。就在那天，我回來以後，他興奮地告訴我，他在一個星期里，一共寫了13篇800字作文。”

“13篇800字作文？”韓茹有點疑惑地問道。既然是剛剛寫好的，那為什麼自己在翻找的時候沒有找到？他又不會把辛辛苦苦寫出來的作文扔到廢棄的卷子堆里。

何天封點了點頭，說：“是的，不過那還不算什麼，在第二天也就是10月28號，他竟然用零花錢請我吃了頓飯，看那樣子感覺像彩票中了100萬一樣。從那以後，一直到11月1號宣佈休學，再到大概11月5號，他的情緒都很高漲，雖然心臟病還有在發作，但我看着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也很放心。不過，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大概從5號到9號，他忽然說話變少了。從9號到15號，他幾乎什麼話都不說了，整個人都懶散起來了，我就預感到不太對勁，原本還想找你看有沒有解決辦法，但是還沒來得及，兩天前的15號就發生了那種事。”

彷彿觸動到了何天封的內心，他沉默了，默默地繼續吃飯。

聽完這些話，周龍也沉默了，二人就在這種氛圍中吃完了午飯。周龍率先站起來說：“叔叔，我就先回家了，謝謝款待。”韓茹有些不知所措地連忙跟着周龍站起來。

何天封有點驚訝地問：“為什麼不找了，還有一下午時間呢。”周龍搖了搖頭說：“現在再漫無目的地亂找已經沒有多大用了，我先回家整理一下已經發現的線索。”

出門前，周龍忽然轉過身，向何天封問道：“叔叔，你知不知道何明在寫小說？”

何天封愣住了：“寫小說？”看到何天封的反應，周龍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何明家。韓茹則連忙向何天封道謝，跟着周龍一起出門。

一出門，韓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像機關槍一樣連問好幾個問題：“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在吃飯的時候，為什麼問何叔叔9月15號發生了什麼事，那天有什麼特殊的嗎？還有你出門前問何叔叔的那句話有是什麼情況？”

周龍瞥了一眼韓茹。“喂喂喂，你那個眼神好像在說‘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你找塊豆腐撞死吧’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啊。”韓茹內心吐槽。

周龍開口說道：“9月15號發生了一些事情這一點是從《聲之形》電影票上面得出來的，那張電影票的日期就是9月15號。而且在遺書中絕大多數的信息都是在安排後事，唯獨對於這部電影，何明的敘述是‘就是那部電影改變了我的人生，讓我找到了真正的自我。’而且絕大多數發生的事和給出的線索，都是在那一天之後集中發生在這兩個月的，所以我想問一下何天封有沒有注意到那天何明的情況。至於出門前問的問題……”

周龍頓了頓，有些悵然地看着天空，說道：“何明，這就是你給我的拼圖啊。真的，好複雜，這用生命演繹的拼圖！”

韓茹有點懵，不是還在說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嗎？怎麼忽然扯到拼圖上面去了。

周龍見韓茹一頭霧水的樣子，伸出兩根手指搖了搖，解釋道：“我問何叔叔知不知道何明寫小說的事，但是何叔的反應你也看到了，這說明何明寫小說是自己私下偷偷寫的，這件事完全沒有告訴何叔叔。”

周龍轉過頭，少見的鄭重起來，說道：“你也見到了，何明在遺書里說了‘我現在想請你拼一副很大，很複雜的拼圖——何明，我想請你幫忙把我拼回去。’這句話。我原本一直以為他的意思是讓我找到他自殺的原因。”

周龍頓了頓，有些自責地說：“直到剛才我才明白，何明是想讓我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找出真正的何明是怎麼樣一個人，至於自殺原因只是順便而已。也許有些事我們知道，但是何叔叔不知道——像何明寫小說的事；同樣，也有些事只有何叔叔知道，而我們不知道——例如何明心臟病的具體情況。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所以這些線索，全部找出來，像拼拼圖一樣把他們全部拼回去，最後發現真正的何明。”

周龍悵然地說道：“這才是‘拼拼圖’真正的含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