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不能嫁給他
前世,葉涼為帝子,因父死手足殘,以心死入佛門,長伴青燈,除了聲聲木魚與那姐姐瑤止,無人問津。
雖然他從不開口,只是誦經,可瑤止卻好似不放棄般,每個月都會來。
“葉涼,今日六弟為爭帝名,被九弟殺死了。”
“葉涼,我來看你了,你的佛袍舊了,我幫你補補吧。”
“葉涼,司洲玄境的玄古軍入侵晉燕皇朝了,你當去看看。”
“葉涼,你這古廟該修了,改天我找些人來幫你修葺修葺。”
“葉涼,你看我今天換了妝,美不美。”
她轉動着那輕靈的身影,任憑素紗裙擺輕揚,似要為他舞一曲。只是他,依舊是那般的不動聲色,有的最多是淡淡的佛理與應承。
這一聲聲的葉涼,日復一日。這一次次的木魚,循環往複。終是有三個月,她未曾出現。
“大師...我來了...”
“嗯...”
直到那一日,她穿着一襲紅袍,緩步踏入了大殿之內,上了三柱清香后。抖轉過身,看向他的臉龐,露出了柔意:“涼弟,我...要嫁人了呢。”
那一刻,佛珠散落了一地。他抬起頭,凝視着那金漆古佛,似問,佛祖,為何,我的心會疼?
那一瞬,女孩的紅裙從他的身旁掠過,踏出了大殿。殿外雨淅淅瀝瀝,他那朦朧的眸子,好似看到了金佛掉淚。
成親之日,萬宮之前。
一道身影獨獨站立,那睥睨天下之感,於身而散。
“跟我走。”
可葉涼的話,換來的,不是瑤止的飛奔,而是萬人的圍戰。血戰之中,葉涼遭襲應隕,可為他擋去那一擊的,卻是那從未踏佛地,去看過他半眼的白洛水。
是那似早已對他放棄了的師父。
他抱着那懷中鮮血浸染的白洛水,嘴唇顫抖:“為...”
什麼!?
只不過,這句話未徹底問出,一柄冰涼的利劍,便從后穿透了他的心臟,奪了他的生機。
轉過頭,葉涼看到了那身着嫁衣,冰冷着臉的瑤止。
為...什...么...
...
百年後,一座飄着皚皚白雪,似古靜深幽的別院。
一名趴在石桌上夢睡的少年,陡然抬起了頭,那額頭的汗水已然沾滿,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又夢到當年被殺的場景了么。
“大少爺,你醒了。”
院落內,有着兩名老婦似在打掃着積雪。
“嗯。”
少年便是當年那搶親之人,葉涼,只不過,當年他已死,如今的他,於半月之前,重生在了南祁皇朝,北涼王葉烈之孫的身上。
或許是機緣巧合,這具身體之人的名字,也叫葉涼。
“娘親和姐姐呢。”
在入睡前,他的娘親蘇希柔與姐姐葉蓿凝本坐在他的對面,邊閑聊着,邊刺着綉物。只是,這般一小盹的功夫,兩人似已失去了蹤影。
“少爺放心吧,大夫人和小姐去廚房替你拿葯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老婦人笑着,眼裏卻有着悲慨:多好的孩子,可惜偏偏是個病秧子,要以葯續命,唉...
“好。”
葉涼點了點頭,腦海回味着這半月來所了解之事:當年之事,現已淡無人知,曾經控制着整個神府九界三十六洲,大部分疆域的葉帝一族雖依在,卻已沒落。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帝主,竟然是瑤止!!!
他雙拳緊握,眼眸閃爍着忌恨之光:瑤止,你還真是好本事!
至葉涼繼他的父親葉南天死後,這百年來,葉帝的皇子皇女相繼隕落,余剩的只有那傻笨卻戰力無可匹敵的十弟葉凡。
而這他父親收養的姐姐瑤止,卻收歸十九洲,佔下三十六洲近半疆域,立千府帝國,號瑤止女帝。
“瑤止!”
腦海中浮現着那道倩影,葉涼握着茶杯的手都是有些顫抖:“我失去的,我終究全部會奪回來,包括你的命!”
我要你知道...
這天下,終究是本帝子的天下!
“聽說,六小姐和南雲王之孫穆恪的婚約已定,定在十年後。”
“十年後?那不是彼河神尊白洛水和擎皇的成婚之時,一般了嗎?”
“是的呢,連日子都是一樣的,六爺說,那一日好,也可沾沾神尊與擎皇的光。”
那兩名老僕互相聊着。
“師父,要成親了!?”
識海之中回念至隕落前,白洛水犧牲性命為自己擋去的一擊,葉涼陡然捏碎手中茶杯,下意識道:“不能嫁給他!”
“哐當。”
在葉涼捏碎茶杯的同時,院落的進口處,一聲藥罐碎落在地的聲音也是響起。
循聲望去,那裏兩道素紗古裝的美女子,盈盈而立,只不過,此刻的兩人臉頰上都透着幾分憂色。
在她們的不遠處,一道身着一襲華貴黑衣,有着貂絨長袍加身,看似頗為英朗的高挑男子站立,那湯藥似濺到了他的衣袍上,擾了那整體美感。
“穆...穆恪...”
如雪的臉上似有幾分懼意,葉蓿凝的話語都有幾分輕顫。
“不礙事,不過就是件衣服而已。”
穆恪手指輕彈衣衫,臉上噙着人畜無害的笑意:“只要蓿凝小姐,給我補一件即可。”
嬌胸似重重的鬆了口氣,葉蓿凝都來不及關心葉涼的傷勢,只快速點着螓首,應允道:“好,我過兩天便着人給穆公子送一件衣袍去。”
“我想,蓿凝姑娘是誤會了。”
穆恪緩步走到石桌旁,拿起一杯茶,笑看向同樣走來的蘇希柔和葉蓿凝道:“我是讓你給我補一件,但是我要的是你身上這一件。”
玉面微微一變,葉蓿凝目光微閃間,終是咬了咬銀牙道:“那我明日便將這衣裳送去給穆公子。”
顯然,她不敢得罪這位來北涼遊歷的南雲王小世子。
“蓿凝小姐,又誤會了。”
臉上笑意不減,穆恪看向她,語調平靜而堅定:“我說的是,現在就要!”
“現在?”葉蓿凝臉色微變。
“不錯,就是現在。”穆恪說道。
柳眉微微蹙起,那蘇希柔尖俏的瓜子臉上盛着幾分慍怒:“穆公子,你知不知道,這裏是北涼王府,並不是你的南雲王府。”
此刻的她,哪還看不出,穆恪就是要葉蓿凝當眾脫衣,羞辱於她。
穆恪笑道:“我自然知道,這是北涼王府,我也知道這是北涼王府最受‘待見’的北竹院。”
如此說了句反話,他又意味深長的瞥了眼葉涼道:“所以,我才能聽到某人,肆意的妄言。”
“只不過,我倒很想問一問,這不能嫁,是不能嫁給我呢,還是白尊不能嫁給擎皇呢?”
聞言,那蘇希柔等人的臉色皆是不由一變,她們最擔心的果然還是發生了。這穆恪,依舊是聽到了葉涼的話。
此事,若是鬧得了北涼王處,無論葉涼說的是誰,他都必定受重罰,而這一切只因為,她們北竹院無勢。
“我脫。”
似咬了咬銀牙,那葉蓿凝還未待眾人反應,便快速褪下了那外在的衣裳,露出了那羊脂膏般的玉肩,以及那纖細如雪的美臂。
“真美。”
穆恪邪笑着,身子微微前傾,貪婪的吸了口她的體香,道:“繼續吧。”
“穆恪,你究竟想做什麼!?”蘇希柔直接抱住了那嬌軀微顫的葉蓿凝,看向他質喝道。
“我只是拿回與我這外衣袍等價的東西罷了。”
聳肩一語,穆恪手指伸出輕撫葉蓿凝的下顎,說道:“我想,蓿凝小姐也應該知道,我這件衣袍價值遠超你身上這件吧。”
緩緩收回了手,他戲虐道:“還是說,蓿凝姑娘覺得用兩件衣服來抵不划算,打算以身來抵?”
蘇希柔被他的話語,氣得嬌軀輕顫道:“你這麼做,對得起素瀟嗎?”
“我想,她並不會介意,我多收一個為她端茶倒水的小妾。”
穆恪說道:“不過,為了保險,我倒的確應該問問她先,順便再去問問北涼王剛才某人話的意思。”
說完,他便故作提腳似要離開的模樣。
“等等。”
嬌喝住他,葉蓿凝素手捏的泛白,從牙縫裏擠出來二字:“我脫!”
顯然,為了葉涼的安危,她不得不如此。
“夠了!”
猛地將帶血的手掌狠狠拍在石桌之上,葉涼陡然起身。
他不顧眾人驚訝的目光,將上身的衣衫褪了乾淨,露出了那纖瘦單薄的身子,道:“這些,都還給你!”
“涼兒。”“弟弟。”
快速的接過兩名老僕遞來的衣衫,包裹住他的身子,那蘇希柔與葉蓿凝的臉上滿是擔憂和驚詫。
要知道,葉涼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在這雪地里這般解衣裸身,指不定會加重了病情。
“倒是好一處,母子情深,姐弟情重啊。”穆恪看得那身子骨被凍得瑟瑟發抖,還咬牙堅持着的葉涼道。
“穆少爺,怎麼說我們也都是北涼王府的人,到時也會與你成為親家,你就高抬貴手吧。”水媽心疼的求情道。
“本公子做事,哪輪到你這家婆來教訓。”
臉色陡然一變,穆恪手掌狠狠的打在那被葉涼一掌卻紋絲不動,只留下一個血掌印的石桌之上。
石桌直接開裂翻倒,茶水灑落了一地。
“老...老奴不敢。”
有了這般的震懾,水媽再想幫,也是不敢出頭了。想來,若此地是南雲王府,她便已經身首異處了。
蘇希柔看得那顯威震懾眾人的穆恪道:“穆公子,你要的衣衫,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穆恪似有所退讓,說道:“其實,我也沒什麼別的要求,只是此前聽說,大夫人綉技絕妙,所以,特想請大娘給我綉圖一副,以做觀賞。”
蘇希柔暗自咬牙應允:“如此,過些時日,我便幫你綉一副。”
“不必了。”
伸手直接拿過掉落在雪地上的那一副長綉之圖,穆恪嘴角挑笑道:“我覺得這一幅,便挺好。”
說著,他拿過綉圖便毫不客氣的朝前離去。
“等等...那是...”
蘇希柔看得穆恪那未聞般離開的背影,終是選擇了妥協,那抬起的素手,也是放了下去。
“站住!”葉涼喝語道。
“怎麼?”
穆恪轉過身,譏笑的看向那因喊喝,而疲弱的似染了風寒般咳語的葉涼:“葉兄莫不是經歷了一場自殺,可修鍊了?想要與我鬥上一斗,將這綉圖,拿回去?”
能夠聽出他話語中的鄙夷之色,葉涼明白,穆恪巴不得自己與其斗。
因為,如今的他,是個連煉體都未煉的廢人。
在記憶之中,這身體的原主人,便是長期忍受不住這樣的打擊,不想拖累蘇希柔二人,以及在體內封印的九首黑龍暗念影響下,投湖自盡,丟了性命。
只不過,這對救他上來的蘇希柔二人,並不知情。一是他需要此身行事,二是這對母女對他真的不錯,他不想再讓她們受打擊。
他要做的,便是做她們在這王府的依靠,改變眼前這凄苦的一切!
“你要,便拿走吧,涼兒不會與你斗。”蘇希柔似擔心穆恪胡來,率先說道。
“那就多謝大夫人,還有...”
似意味深長的看了葉涼一眼,穆恪說道:“我的好大哥,哈哈哈...”
說完,他仰頭肆意而笑,放肆離去。
穆恪!!!
葉涼眼眸掠過一抹殺機后,他轉而看向蘇希柔,道:“娘,你放心吧,祖父壽辰,我會拿出更好的東西,讓你送禮。”
這一幅萬壽無疆圖是蘇希柔日夜綉刺以來給葉烈壽辰的賀禮,花費了她無數的心血,他怎能輕忍?
一念至此,他低頭凝視着地上的素紗衣物,雙拳微握而起:還有,姐姐的衣衫,我便要好好的‘賠’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