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伯
第六章陳伯
教導主任名叫孫虎，是個中年壯漢，頭髮半禿，以打學生手狠聞名，人人都怕他。
孫虎架着寬邊眼鏡的眼睛掃視一周，先看了看邱慕岩，隨後目光落到了滿身是土的潘興和林鵬身上：“又是你們幾個，開學第一天就打架？”
趙海銘目光一寒，眼前的情況明明能看出是誰打了人，教導主任卻先向他們三個發難，明顯是在偏袒邱慕岩。
趙海銘翻翻白眼：“孫主任，這你可冤枉我了，他們打架，我是來看熱鬧的。”
“放屁！哪裏有事沒有你們？”教育主任青着臉：“你們三個今天別上課了，停學回家反省。”
潘興忍不住了：“孫主任，動手的可是他們。”
教導主任一瞪眼：“蹬鼻子上臉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的家長叫來？”
林鵬拉拉潘興，笑着道：“主任說的是，我們這就回去反省。”說著，用眼睛示意趙海銘。
趙海銘回頭看向邱慕岩：“今天的事就算到這了，你要是還想玩，咱們換個時候，我隨時奉陪。”
“這可是你說的？”邱慕岩冷冷道。
“我一向說話算話。”趙海銘也冷冷道。
教導主任提高聲調：“你們還有完沒完？趕緊滾回家去！”
趙海銘眼神凌厲地看了教導主任一眼，冷冷一哼，帶着潘興和林鵬轉身離開了。
走出了操場，林鵬回頭看看教導主任已經不見了，這才鄙夷地道：“奶奶的，這教導主任真是勢利眼，就知道教訓我們這種沒背景的學生。”
“你還說！”潘興瞪起眼睛，“不是你好色跟蹤人家，我怎麼會白挨這頓揍。”
林鵬也漲紅了臉：“真不怪我，我跟的是個新來的轉校生，根本不是邱慕岩那個狐狸精女朋友，他分明就是找借口欺負人。”
“你不承認也沒用，你不跟蹤人家，人家為什麼揍你？難道單單和你過不去？”
“這我哪知道啊？不行，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別吵了，”趙海銘打斷他們的爭吵，皺着眉頭道：“吵這個有什麼用，這事現在肯定不算完，你們兩個這兩天上學放學都小心點，不要落單。他們要是再有動作，我們再商量怎麼對付。”
兩個人不說話了，趙海銘不挑頭，他們也沒主心骨。
“你們兩個，待會打算幹什麼？”趙海銘問。
潘興撓撓頭：“我去體育館打球算了。”
“我去上網。”林鵬一臉喪氣。
“嗯，那就這樣吧，反正開學第一天也沒課，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送走了潘興和林鵬，趙海銘心裏還是有些不高興，顯示早上和小美女失之交臂，到了學校又惹上了邱慕岩這樣的壞學生，怎麼想都不痛快。
趙海銘向回家的方向走了十幾分鐘，眼前邊出現了一間不大的店面，門上懸着“文極軒”招牌，里裡外外都堆滿了舊書，但是卻絲毫沒有普通舊書攤凌亂的樣子，店裏打掃得很乾凈，一排排的書架都擺的整整齊齊，有一種古色古香的韻味。
趙海銘靈機一動，反正白天也沒事，乾脆去舊書店裏看書算了。
一進書店，趙海銘就看到店主陳伯正坐在櫃枱後面算賬，聽到聲音，兩個小眼睛從酒瓶底厚的老花鏡上抬起來，向著趙海銘眨了眨。
很小的時候，趙海銘看過一個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出的動畫片，叫《怪老頭》，動畫片里那個神神叨叨、頗有法力的怪老頭簡直就是陳伯的鮮明寫照。
陳伯這個人，看起來有點像退休老幹部，一身洗的發白的藍布勞動服，光光的頭頂還扣個幹部帽，皺紋堆壘的老臉上，有一雙總是笑眯眯的小眼睛，這副氣質，看着就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穿越過來的工人階級老大爺，怎麼看怎麼滑稽。
不過，趙海銘經常和他聊天，知道這是個被時代遺忘的知識分子，長得雖然滑稽，但是學識閱歷都超乎常人，雖然因為時代的限制，思想難免有些老舊，很多想法不合時宜。但是輪真實學問，卻比電視上那些所謂國學大師，要紮實得多。
陳伯雖然一肚子學問，但是從不擺架子，總是樂呵呵的，喜歡說俏皮話。趙海銘平時板著臉，那是因為沒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有說話投機的，他也聊得很開。和陳伯熟了以後，兩個沒大沒小的傢伙就成了忘年交。
“老陳，算賬呢？用不用我幫忙？”趙海銘笑了，陳伯是老輩人，數學不怎麼靈光，算起賬來總是頭疼。
看到趙海銘，陳伯也是眉開眼笑：“小海啊，今天不是開學么？怎麼有時間過來啊？”
趙海銘不想別人知道自己被停課了，信口道：“今天只上半天課，下午沒事，我就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陳伯一笑：“店裏沒什麼事，你要是閑着，就幫我算算賬吧，我那個破算盤珠子都掉光了，有點算不過來。”
“沒問題。”趙海銘義不容辭地走到櫃枱後面，拉過小板凳坐下，拿過了陳伯的線扎賬簿。
陳伯的賬本用的不是現代的借貸記賬法，而是早幾百年用的天地賬，一張紙分上下兩格，一張記收入，一張記支出，加減出來，就是利潤。
一個舊書店能有多少生意，趙海銘腦子又活，不到十分鐘，就把賬算清了。
看看營業額，趙海銘有些奇怪：“我說老陳，你這店子，一個月也就掙一千多塊錢，房租都不夠吧？”
老陳嘿嘿一聲，高深莫測地說：“小孩子年紀輕輕的，腦袋怎麼鑽到了錢眼裏？開店要是只為掙錢，哪還有什麼意思？”
“切！這個叫經濟頭腦，是站在高處看問題，和鑽到錢眼裏是兩回事。”趙海銘不屑一顧，“你要不是為了掙錢，為什麼還要守在這烏煙瘴氣的城裏，到鄉下頤養天年不是更自在？”
老陳得意地一笑：“要頤養天年，可未必要到鄉下，你怎麼就知道這裏不是養人的好地方？”
“這裏？”趙海銘探着腦袋看了看，書店外是個水果攤，旁邊還有維族人在烤羊肉串，形色匆匆的行人走來走去，一片標準城中村的景象。他撇撇嘴，這裏也就吃小吃方便一點，哪裏像是養人的地方。
老陳像是沒注意到趙海銘的反應，望着天花板，輕輕嘆了口氣：“不過你說的也對，也是快到了離開這裏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