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殺 一
作者有話要說:在偶滴奮力划水之下,終於h11滴行進到最後一卷啦,o(n_n)o哈哈~
親綿,用鮮花砸暈偶吧^^
春日湖畔,柳青草綠,溫暖明媚的陽光下,空氣都變得疏懶起來,凝而不流,那閑散的花瓣更是賴在半空,半晌都不曾落下。水榭,方方正正上紅下白的紅豆梨花糕躺在天青色荷葉盤裏,如出水芙蓉,妖嬈嫵媚,勾人胃口。
兄弟兩人僵持着,傾之小手扒在石桌上警惕的看緊哥哥,像頭守衛獵物的小獸,璟安則抱臂倚靠在距石桌三步之遠的柱子上,漫不經心,時不時瞟幾眼樹上黃鸝。
璟安是個不安寂寞和無聊的人,可偏生王宮就是個寂寞無聊的地方,然而一切在有了弟弟之後,就大不相同了。比如給蹣跚學步的弟弟一個燦如朝陽的微笑,在他撲來的瞬間閃到一旁,比如弄些胭脂水粉女孩兒衣物,把弟弟打扮成粉雕玉琢丹唇皓齒的小美人,再比如拔了他晨起澆水晚來鬆土的小花小草,放走他悉心照養視為珍寶的小龜小兔,或者,當盤子裏只剩一塊紅豆梨花糕的時候……
“爹?”璟安忽然站正,喊道。
傾之扭頭,眨眨水水的眼睛,可哪裏有見爹爹的影子,而桌上的點心卻趁機進了璟安的肚子,後者舔舔嘴唇,心滿意足,而後一臉遺憾的看着將要哭出來的弟弟——抱歉哪,就這一塊了啊。
傾之望着空空的盤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他不像有些孩子,把臉一皺就能擠出眼淚嚎啕大哭,他的眼淚總是慢慢凝聚,然後一大顆一大顆無聲無息的滾落下來,見者尤憐,讓人恨不能上前捧着他的淚珠兒,不讓摔碎。
“爹爹。”傾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璟安一愣,心覺奇怪:往日傾之哭的時候總是抽抽搭搭嗚嗚咽咽,連真正的哭音兒都聽不見,今天怎麼哭得這麼厲害,還喊爹喊娘?——忽覺背後涼風乍起,寒毛倒豎,難道,不會,是……被抓了現行吧?
“爹爹,哥哥欺負我。”傾之哽哽咽咽,又掉了兩大顆眼淚。
璟安閉上眼睛咬咬牙,嘆口氣:休矣,休矣……
回頭看見沉着臉的父親,心裏不禁打怵,尷尬的笑了笑,攤開手心辯解道:“爹,我只是逗弟弟玩兒呢,你看,我根本就沒吃。”
他確實沒吃,只不過紅豆糕被攥成紅豆粉,只能餵魚了。
花少鈞覷一眼大兒子,什麼也沒說,過去抱起小兒子就走了。
璟安“呼”的鬆了口氣,看看日頭,該是去讀書的時候了,他拍拍手,將手中的紅豆粉揚到湖裏,引來一群金的紅的黑的花的鯉魚扎在一起,歡蹦亂跳。
綰芳宮。花少鈞推開房門,雪謠正坐在床邊縫衣服,抬頭見是他,便繼續低頭做活,孩子們長得快,這衣服都快跟不上做了。
花少鈞先是經心不經心的翻了兩頁書,又入眼不入眼的覷了幾眼景兒,最後不知冷不知熱的喝了一杯茶,雪謠聽見他在屋裏踱來踱去,猜他必有心事,且此事不大。若是大事,便是兵臨城下,花少鈞自可處變不驚,但也不小,若是小事,以他雲淡風輕的性子根本不會計較,能讓花少鈞坐立不安的,雪謠猜測,只能是與孩子有關的那些不大不小的家務事,而且,多半又是璟安闖禍,惹他生氣了,所以這個時候,她還是緘口不言的好。
花少鈞終於忍不住,在雪謠身邊坐下,氣道:“璟安今天又欺負傾之了,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雪謠頭也不抬,漫不經心道:“你是來告狀的?”
“什麼意思?”花少鈞皺眉。
“異母的哥哥欺負弟弟,你怕我繼母難當,心有怨言卻說不出口,受了委屈,不是嗎?”雪謠放下手裏的活兒,看着花少鈞,認真道,“不過,在我心裏,璟安和傾之都是我的兒子,沒有誰輕誰重,孰遠孰親。十幾歲的男孩子哪能不調皮呢,現在不淘氣,將來就不聰明了,倒是傾之,我總覺得他性格太弱,動輒就哭,哪裏還像是男孩子?”
看雪謠那蛾眉淡掃間的坦率性情,花少鈞心下釋然,也禁不住要為小兒子說兩句好話,“傾之還小嘛,你啊,簡直就是後娘。”
雪謠不服,駁道:“我是後娘,你就是親爹?你是親爹就不能對璟安好些嗎?總板着張臉,一本正經、不苟言笑,小孩子都是希望能被父母寵愛的,你多誇誇他,難道就折損了你做父親的威嚴?”
倒是他對不住璟安了?被雪謠“教訓”一番,花少鈞才真是有冤無處訴,他自懷中掏出一塊兒鵪鶉蛋大小的扁圓黃玉,說道:“我生氣也不單隻為他欺負傾之,你看這個。”
一塊兒成色不佳的邊角棄料?雪謠蹙眉,問道:“什麼呀?”
花少鈞沒好氣道:“不好好念書,偷偷刻什麼印章,被先生現了。”
印章?仔細一看果然是呢。
雪謠用指肚輕摸玉石表面的凹凸,問花少鈞:“你罰他了?”
花少鈞悶聲道:“嗯。”
雪謠嘆氣,問他:“你有沒有看這上面刻的是什麼?”
花少鈞皺眉。
雪謠將小印章舉到他面前,指給他看,“你看,‘傾’字刻了一大半,我猜是‘傾之’,璟安肯定是想做來哄弟弟開心的。”
花少鈞定睛一看,果然是個初初成型的“傾”字,他從雪謠手中拿過那玉石,輕輕撫摸,最後握於掌心,一言不。想到方才問也不問就罰了璟安,心中不禁後悔,不過,罰還是該罰,就算是只為他讀書三心二意,也該受點懲戒!
雪謠柔聲勸道:“少鈞,你拿出對傾之一半的耐心來對璟安,就不會覺得他是個頑劣的孩子了。”
花少鈞搖搖頭:璟安是虞嫣的孩子,教導不好,他對不住亡妻。
閉目凝神良久,花少鈞無奈道:“璟安小時候我對他不夠耐心嗎?可現在他已經十二歲了,他是長子,我對他的期望,與傾之不同。”
雪謠默然,花少鈞的話不無道理。作為次子,傾之將來但能作個不求有功只求無過的逍遙公子便不會令父母擔憂,至於文成武就,自求上進,那就是他個人的志氣了,可璟安不同,身為錦都王位的繼任者,非大德大才大智大勇不能勝任,也難怪花少鈞總時時擔心他頑劣成性,不入正道。
雪謠笑了笑,握起花少鈞的手,安慰道:“十二歲也還是孩子嘛,淘氣是難免的,少鈞,你不必擔心,璟安他天資聰穎,本性純善,又有我們時時督導,虞嫣姐姐在天之靈保佑,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花少鈞望着雪謠,忽生感慨,不是因為她這番話,而是他對她總刻意迴避“虞嫣”二字,可雪謠說來,卻親切自然,毫不做作,這總令他自慚形穢。雪謠嫁來錦都七年,從懵懂天真到成熟穩重,從性如孩童到相夫教子,內心的純粹卻如赤子一般,從未改變,怎能不令他視如珍寶?
“雪謠……”花少鈞輕喃。
“嗯?”雪謠望着丈夫,覺得他的眼神忽有些曖昧,夫妻之間的默契,她當是心領神會,輕輕投入他的懷抱。
……
“吱”,門忽的開了。
雪謠驚得一顫,趕緊起身坐好,花少鈞也振衣端坐,看向門口。
“娘,爹。”傾之小小的身影半躲在門口。
夫妻對視一眼:來幹什麼——告狀?
雪謠笑道:“傾之,過來。”
傾之跑着撲到母親身邊,雪謠抱起他,放在腿上,問道:“乖,什麼事?”
傾之胖乎乎的小手從懷裏掏出一條穗子,瞪着黑白分明,毫無雜質的眼睛,對母親道:“娘,哥哥的劍穗壞了,你能給他做條新的嗎?”
雪謠接過來一看,結扣處鬆鬆垮垮,原本明黃色的絲線也被磨得暗淡無光,她一愣,旋即眉開眼笑,痛快的應下,親親兒子,誇道:“傾之乖,知道心疼哥哥,真是娘的好孩子。”
得了誇獎的傾之偎在母親懷裏,眼睛半眯,溫順的像只小貓。
雪謠半是嗔責半是無奈的看一眼花少鈞:有你這麼當爹的嗎?天天教孩子練劍,劍穗舊成這樣子,竟都沒有現,還不如傾之。
花少鈞不禁苦笑:從什麼時候開始,竟是雪謠“教訓”他的時候多一些了?可也不得不坦然受之,對於璟安,或許作為父親,他是太過捨本逐末了,習文學武,有先生師傅也就夠了,做父親的,還是該多給他些關愛吧。其實,要是有個女兒就好了,可以捧到天上去寵,既不必擔心她不成大器、難擔大任,也不必擔心她性格柔弱、行事不決,而且,會像雪謠吧,墨雪膚、冰心玉質……
筱竹軒如今是璟安傾之兄弟兩人的住處,本是一人一間,可傾之怕黑,哭鬧着賴在哥哥床上,璟安也只能由他,好在傾之人小,睡覺老實,除了睡前講個故事,夜裏掖掖被子,基本上,可以當他並不存在。
這天璟安被罰抄書,深夜奮,忽覺肚餓,他尋思着懶得驚動旁人,便瞄上了桌上的酥餅。酥餅是昨日送來的,原有兩盒,他那份早吃完了,因為餅上用蓮蓉、肉鬆、核桃、芝麻等擺成圖案,傾之看着好看,捨不得吃,才留到現在。
璟安看了看床上鼻翼輕顫睡得正香的弟弟,又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其實,有些時候,他真不是故意要欺負他的。
翌日習射,忽有侍衛來說請璟安去一趟綰芳宮,他心中忐忑,想:難道是因為昨晚那盒點心?不過他確實是餓的緊了啊,盤算着,待會兒見到爹爹好生認個錯,在綰芳宮的話,娘也會從旁幫襯,但願有驚無險。可他踏進房間的時候卻覺情形與想像中大相逕庭,不但是風和日麗,簡直就是祥雲籠罩,爹娘和傾之都在,侍女們個個面帶喜氣,最後他才知道,原來是他就要再有個弟弟或是妹妹了。
一家四口圍坐一起,對即將誕生的小生命充滿期待。花少鈞心情大好,逗傾之道:“傾之就要做哥哥了,告訴爹爹,該怎麼做一個好哥哥?”
傾之往日總沒什麼主意,一被問到答不上來就羞紅了臉,躲進雪謠懷裏,可這次不同,他先是鼓着小臉看了看璟安,漸漸努起小嘴,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最後,小拳頭一握,理直氣壯道:“做哥哥,就是要欺負弟弟!”
啊?
哈!
一屋子人都樂了,璟安翻下白眼,心道:傾之啊傾之,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雪謠掩口而笑,花少鈞睨一眼璟安,後者卻一幅“不關我事”的模樣,望向窗外——春葉凝碧,枝頭花紅,一雙燕子“嗖”的掠過屋檐。
花少鈞攬過小兒子,又問道:“那若是個妹妹呢?男孩子可不能欺負女孩子,那怎麼辦,傾之?”
傾之皺着眉頭,埋沉思,最後抬起頭來看着父親,眼睛裏面竟晶晶亮亮隱含淚光,他癟着小嘴,帶一絲哭腔,萬分委屈道:“那就讓她欺負我吧。”
桃花含笑,柳枝婀娜,錦都的三月,似佳人般顧盼生輝,溫柔多情。花少鈞可再受不了兒子這股可憐人見的的模樣,將他緊緊摟在懷裏哈哈大笑。
璟安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卻忽的一口氣喘不上來,哽在喉間,直覺天旋地轉,悶吭一聲栽倒在地,耳邊是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
作者有話要說:在偶滴奮力划水之下,終於h11滴行進到最後一卷啦,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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