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二
作者有話要說:走過路過滴親,留個腳印哈o(n_n)o~
茫茫雪原,無邊無際,黃雲壓低,風頭如刀,終於,像是在雲層上積鬱了整個冬天的雪片傾瀉了下來,瓦片一樣傾瀉了下來,重重的砸在人身上。狂風卷着暴雪,模糊了天與地的界限。
雪謠知道家在北方,可她卻只能任由強勁的北風吹得她踉蹌向南,而積雪已經沒到了她的膝蓋。
突然的,雪霰風住,突然得讓人心悸!!
雪謠定定地站在齊膝厚的雪地里,抬眼望去,天藍得彷彿能刺穿人心。蒼狼出遠古嗜血的呼喚,禿鷹帶來天邊神明的旨意。
她並不害怕,可她想哭,想流淚……
商晟看着妹妹眉頭緊縮,呼吸急促,彷彿努力着想掙脫什麼,知道她是被噩夢魘住了。輕輕捧起她的臉,商晟俯身小聲喚道:“雪謠,醒醒,哥哥在這裏,什麼都不用怕。”
雪謠驚呼一聲醒了過來,夢中積鬱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傾瀉而下;驚魂甫定,看見哥哥,迷迷糊糊的問道:“哥,你怎麼在這裏?”
商晟雙手都是妹妹冰涼的淚水,不禁心疼的為她擦拭起來。
“哥,不要,疼……”雪謠還只是本能的喃喃。
商晟不禁苦笑,是啊,他這雙常年操練,戈不離手的雙手是太糙了,放在妹妹花瓣般細膩的臉上,與其說是撫摸,不如說是刀割。
“做夢了?”商晟從袖裏掏出條帕子遞給雪謠。
雪謠坐起來,擦乾眼淚,才徹底清醒,答道:“嗯,是做夢了。”
“噩夢?”
雪謠搖頭,“不,也不算噩夢。”
“那怎麼哭了?”
雪謠還是搖頭,“不知道。”
商晟看她這樣便不再追問,道:“好了,快起來準備吧,我們要入城了。”
“現在?什麼時辰?”雪謠驚道。
“子時剛過。鈺京坐北向南,我們由玄威門而入,行至內城,也就是北面第二道大門,轉向東行,沿內城城牆轉到正南面,與三王匯合,一同由南面入城。快準備吧,qǐsǔü我有事,先走了。”商晟說完,匆匆離去,軍隊那邊他還得再巡視一番。
雪謠目送哥哥出門,想起那個夢……,她狠狠地甩了甩頭,將它拋在腦後。
獨自呆坐了一會兒,才現手裏還捧着哥哥的帕子,方帕一角綉着一朵黑色牡丹,那還是雪謠初學刺繡時的“傑作”,現在看來針腳橫七豎八,大小不一。
想來可笑,真是白白糟蹋了上好的緞子,當初怎麼好意思拿去送人?更奇怪那人居然還能用到今天!
雪謠把帕子折起來,揣在懷裏,心想:回去一定仔細另綉一條送給哥哥。
星夜。
軍士手持火把,護送着車攆和貢品徐徐前行,火焰盛大光明,彷彿迫不及待的要照破夜的黑。雪謠換了侍衛裝扮,騎馬在前,隊伍行至玄威門下,停了下來。雪謠抬頭向城上望去,燈光搖晃,人影幢幢。左護獨自策馬上前將符信交予值崗的將軍,驗證符信,城門訇然中開,持戟軍士列隊相迎。
從子夜出到啟明星升起,隊伍還只是沿着內城的城牆向南走,不知道城內是怎樣的繁華,可這裏沒有川流的人群,沒有熱鬧的市坊,只有高得遮住了半邊天的青色城牆彷彿綿延亘古,沒有盡頭。
積蓄了三個月的期待和興奮幾乎要在這說短卻長的三個時辰內消磨殆盡,雪謠想問哥哥究竟還有多遠的路程,她回頭看了看那輛五匹駿馬拉着的車攆——黑色亮緞飾以似彎月似刀鋒的金色花紋,連左右擺動的褐色流蘇都極有節律,在清晨的寂靜中,在隊伍齊整的步伐和軍士不苟言笑的表情中,沒有一絲一毫不一致的因素,一切顯得嚴整有序、威不可犯。雪謠嘆了口氣,只好作罷。
左護打馬,從後面跟上,兩馬並駕,他微一側頭,眼睫一低一抬,將雪謠上下打量了一遍——她身材高挑,可由於年紀尚小,身形還未長成,加上玄都商氏英氣的輪廓和颯爽的風骨,黑色飛鷹服下竟不見脂粉之氣,儼然一位俊俏少年——不禁露出既驚訝又讚歎的神情。
左護迅將頭回正,低聲問道:“公主心急了吧?”聲音小到附耳方聞。
雪謠一驚,轉頭看到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左護,他坐姿筆挺,表情嚴肅,目視正前,皺了一會兒眉頭雪謠才確信她身邊鬼魅般出現的左護方才確實是在對她講話——黑甲軍的軍紀是即使是三朝重臣左信之子,即使是破殺將軍左都之弟,即使是玄都王麾下親信紅人的左護都不敢有絲毫怠慢的。
雪謠心領神會,也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視,悶悶不樂的輕嗯一聲。
“公主,”左護低聲道,“鈺京城共有三道城牆,作為防衛的主要是外面兩道,我們先前看到的外城牆是大概三十年前才修築的。之前鈺京的外城牆其實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道內城城牆,只是隨着城內市坊擴大,居住區與防禦區的界限逐漸消失,非常不利於抵禦入侵,所以原內城牆被拆除,又在城外新建了一道‘城外城’。四百年間,鈺京的城牆都不知拆了多少重,又建了多少道,這不是奇事。”
這天下已經四百年沒有易主了,即使偶有邊夷不臣,即使間或封疆不靖,卻都妨礙不到帝都的河清海晏,歌舞昇平,這裏沒有金戈鐵馬,沒有烽火硝煙,有的只是不斷擴大的都城和不斷擴大的繁華。
“可我覺得這裏好冷清。”雪謠道出心中疑惑。
“公主,嚴格來說,內外城之間用以軍防,不允許買賣和居住,不過還是有很多流動的商販在這裏賣貨易貨。公主覺得冷清,一是因為時候尚早,二是因為這幾日諸王覲見,這裏便嚴禁買賣了。”
“噢。”雪謠不無失望的應了一聲——她向是對帝都的市井生活很好奇的。
左護聽出雪謠的失望,便道:“公主不必失望,內城之內就是真正的帝都了,市坊星羅棋佈,天街縱橫達,樓台館所,鱗次櫛比。其間販夫走卒,賣貨易貨,雲集四方資財;達官顯貴,寶轎駿馬,熙攘天下名利;人群聚在一起的時候,舉起袖子能遮住天,揮灑汗水能變成雨。還有唱戲的、雜耍的、看相的……總之,公主見過的,沒見過的,想到的,沒想到的,應有盡有。”
“是嗎?”雪謠的聲音愉悅起來。
“屬下豈敢說謊?”
“對了,”雪謠又問,“我在遠處瞧見城內彷彿有山,雲霧若帶,可鈺京除背靠圭山璠林,方圓之內一馬平川,城內又怎麼會有山,是怎麼回事?”
左護答道:“公主,那原本是皇家園囿璞苑的一座假山,采圭山之石,取璠林之土,不斷擴建,至今日已同橫穿鈺京東西的璃水共同成為中央帝闕的南北屏障了。鈺京城內官坊民坊沒有嚴格界線,不過如今的格局是官員府邸大都靠近璃水而建,璃水乃圭山之上冰雪融水匯聚,清澈無比,更奇在,陽光下,水光晃動,色若琉璃,故名璃水,又有支流流入璞苑,名琉溪。公主今日下榻的驛館緊靠璃水,到時便可飽覽璃水,遙望帝闕了,想必景緻是極好的。”
“你是說我們今天還不能進宮,不能見到陛下?”
“是,公主。我們今天在驛館處休息一晚,明天才能進宮覲見。不過公主不用失望,今日城中百官列候,百姓出迎,公主還能見到其他三王的車架隨從,想必一定不會拂了公主的興的。”
雪謠默不作聲。
“公主,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屬下退下了。”
雪謠微微點頭,左護勒馬故意放慢了步伐,不動聲色的退回到他原來的位置。
雪謠心想定是哥哥怕她無聊得緊,才派左護來跟她說這些話的,她又回頭看了看那輛五匹駿馬拉着的車攆——黑色亮緞飾以似彎月似刀鋒的金色花紋,連左右擺動的褐色流蘇都極有節律,在清晨的寂靜中,在隊伍齊整的步伐和軍士不苟言笑的表情中,沒有一絲一毫不一致的因素,一切顯得嚴整有序、威不可犯——她的笑里藏了幾分純凈明美的得意。
作者有話要說:走過路過滴親,留個腳印哈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