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影之褻瀆祭司

20、影之褻瀆祭司

灰飛煙滅是遠比解離術可怕得多的即死神術。解離術把受術者打成灰燼,而中了灰飛煙滅,就連灰燼都無法留下,受術者徹底從這世界上消失,即便復生術也救不活。

艾克林恩死定了。

再天才的作者,也承受不起讀者的怒火。

只是就在儲法戒指動的瞬間,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震感襲來,我看見隧道空間彷彿出現了某種無形的塌陷,灰飛煙滅的魔法能量還沒成型就湮滅了,不僅如此,三個人類身上五光十色的魔法靈光瞬間全滅。

緊接着我雙眼一疼,秘法視力也隨之失效。

我凝聚意志,眼中的銀光照亮了隧道。

靈吸怪的天賦心靈攻擊,心靈震爆。

儘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正如魔法靈光湮滅前顯示的那樣,防禦法術和魔法物品竟然全部失效了。無形的心靈之刃毫無阻礙地刺入目標措不及防的意識,就像刀刃剖開脂肪一樣輕鬆。

喪失了行動能力的舒拉女士軟軟倒進了我懷裏。

金食盒就頂在我口器下方一英尺的胸口處,我感受着她的體溫,不由食慾大增,四條淡藍色的觸鬚不由自主地卷上她不斷顫抖的脖頸和頭顱,尖端的每個吸盤都開始分泌消化酶。

領悟到自己即將走上命運之路的舒拉女士大叫起來。

就在這時候,一團黑影撲到我跟前,雪亮的劍光飛快刺向我的眼睛!

我向後退卻,想要避開來劍。但是左臂一緊,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掀翻在地。白色巨狼一口咬住我的手臂,爪子踩上我的胸口,迫使我躺在地下動彈不得。

劍尖抵住我的脖頸,阿里曼女士騎在狼背上冷冷俯視我,眼睛彷彿結了冰。“很會選擇時機,奪心魔,只是你未免高估了自己!”

就在這時候,隧道里回蕩的不屬於人類的痛苦嘶鳴傳入了我們的聽覺器官。

穿透黑暗,我能看見阿里曼女士一臉驚訝和緊張。

我用一條觸鬚輕輕撥開劍刃。

“女士,我原諒你的衝動,因為黑暗視覺法術失效使你難以視物。但可否讓你的導盲犬回頭看清楚再作判斷?”

提燈的朦朧光芒為隧道塗上了一層昏黃。

提燈和火柴都是我從被震懾的舒拉女士身上摸出來的。我高舉提燈,讓阿里曼女士藉助燈光看清那四個躺在地下呻吟輾轉的小生物。它們是矮小的長有青灰皮膚的類人生物,有蝙蝠翅膀和蛇尾巴,頭上和後背上還長着角。黃色的眼睛,瞳孔像貓一樣自由地放大縮小。

“誇賽魔。”阿里曼女士低聲說。

是的,誇賽魔,這種精通隱形術的小東西,指甲里藏有難以抵抗的劇毒。

阿里曼女士一劍一個,把它們都解決了。

“對不起,烙茲先生,”她一邊擦拭劍鋒,一邊向我道歉,“我還以為你的目標是舒拉和我……”

“你的想法並非全錯。”

我顯現身體調節修復手臂傷勢。

“如果有機會,我當然不想讓你帶走艾克林恩,儘管他是個糟糕的傢伙。但現在,大敵當前,我沒興趣節外生枝。”

“對不起,阿里曼閣下,”頭腦恢復清醒的女審判官聲音沙啞地插話,“我沒能控制住情緒……”

“我理解,”阿里曼女士說,“但是請不要忘記我們的任務。”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閣下。”舒拉女士再次道歉。

阿里曼女士認真地說:“你救了我們,我表示感激,但是你同樣向我們隱瞞了施巴拉古就是艾克林恩的事實,奪心魔……”

“哈嘍,有人帶着耳朵嗎?”旁邊的艾克林恩忍不住插話了,“在你們的客套話講重樣兒之前,能不能先關注一下這件事:我們的法術和魔法物品全都失效了!”

“你閉嘴!”舒拉女士的怒氣立刻有了泄目標,“無恥的騙子,離我遠一點!”

艾克林恩縮着脖子悻悻地退後了十幾步。

“他說的沒錯,”阿里曼女士睜開眼睛,憂心忡忡,“魔網若隱若現,我幾乎觸及不到。這片地區的魔網崩塌了!”

舒拉女士驚呼:“這裏變成了死魔法區?”

我和阿里曼女士對視了一眼。“暗流交匯之戰”這個名詞劃過我的心頭。

“我不明白,”我說,“既然魔網是施法者汲取能量施法的通道,那麼法術在完成的時候起就與魔網無關了才對。魔網崩塌為什麼會使你們身上加持的防護法術,還有戒指里儲存的法術也都失效了?”

“魔網既是因也是果,”阿里曼女士解釋說,“我們透過魔網來引導和塑造原始的魔法能量。但魔網不只是一種簡單的能量流通的管道,它同時也是我們塑造法術的工具。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魔法無處不在,每個生物,每條小溪,甚至每塊石頭,每根草……即便是空氣里也都充滿了原始的魔法能量。這能量瀰漫在所有事物之中,其具體展現就是整個世界的能量活動。

“所謂魔法,其實就是通過魔網對原始魔法能量塑形,當我們施展法術、類法術能力、自然能力以及啟用魔法物品的時候,魔網中的千絲萬縷就會互相糾纏、接合、彎曲、盤繞、疊合,以產生對應的魔法效果。解除魔法的原理就是撫平魔網,使其回復為正常的組合形態。當區域內的魔網生了崩塌,也就是魔網失去了控制,通過魔網的能量塑形效果,也就是魔法,自然也就消失了。”

她戛然而止。

她看着我,一臉震驚,說不出話來。

我抬起一條觸鬚,讓觸鬚尖端停留在我眼前,看着色彩在紫黑和青藍色之間不住變化的魔法靈光在觸鬚尖端和每個吸盤上跳躍。

“影魔網施法,”阿里曼女士喃喃說,“觸及影魔網的褻瀆祭司……”

“徽章是你,你是徽章……”蛛化卓爾的低語在我耳邊迴響,“你的精神力竟然和影魔網神力傳輸協議融合了……這就是你沒經過傳承訓練就能盜用神術的原因,影之褻瀆祭司……”

影之褻瀆祭司……

我命中注定無法觸及魔網,再怎樣努力也是枉然。

“魔法跟你有仇。”艾克林恩是這樣說的。

但此時此刻,冰冷狂暴的法術能量彷彿地獄火之城的地下瀑布,沿着糾纏於我意識深處的數以萬計的負能量黑線奔涌而來。

穿過漫長的隧道,我們從鐘乳石島的另一端鑽了出來,現卡爾德蘭已經面目全非。

在眾多鐘乳石島下方,水染成了血紅色,原本微瀾不興的水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深不見底,彷彿直通無底深淵。

我看見漩渦中心正上方,緊貼水面的虛空中,遠遠漂浮着一塊紫色紡錘形岩石。

我在岩石上的人群中找到了蛛化卓爾布里莎。

她站在岩石最高處,高舉雙手,周圍環繞着一圈圈跪拜的羅伊斯信徒。半精靈躺在她腳下,生死不明。

在她面前漂浮着三樣物品,分別是輪刃、長劍和那本《希瑞經》草稿。我彷彿看見空間在扭曲,無數負能量的黑線正以這三樣物品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

那應該就是祭壇。

隨着蛛化卓爾充滿威懾力的咒語,一塊塊承載着密密麻麻的惡魔的黑紅巨岩接二連三飛出漩渦深處。它們爭先恐後跳上各個巨岩靠近的鐘乳石島,奔赴鮮血和屠殺的盛宴。

綠色的魂光漫天飛舞,深沉尖銳的呻吟哭喊和喜悅的狂笑咆哮匯合成一曲宏大的交響樂,在卡爾德蘭上空回蕩。

彷彿感覺到我的視線,蛛化卓爾扭過頭,向我展現出一個妖媚的笑容。

她將雙手十指交叉,扭攪着合攏在一起。空中的巨岩一齊改變了漂浮方向,帶着成百上千的惡魔向我們飛來。

“小心!”阿里曼女士脫口驚叫。

一塊巨岩沉重撞在我們下方五十英尺的地方,引得鐘乳石島一陣顫動。

惡魔喧囂着,跳上鐘乳石島。

它們皮包骨瘦如骷髏,有着精靈似的尖耳,後腦長着彎曲的大角,大嘴尖牙,指甲似長劍,渾身灰紫,彷彿塗著陳年的血液,散着**的惡臭。當中還夾雜着個別膀闊腰圓、長得像直立蛤蟆的大惡魔。

突然,空間震蕩在我們當中出現。阿里曼女士揮劍殺死了一個剛剛傳送到我們身後的鬼鬼祟祟的惡魔。

“它們能夠使用類法術能力,”阿里曼女士急促說,“必須阻止蛛化卓爾,那祭祀儀軌可以改變盟友調動魔法能量的途徑,從魔網暫時切換成影魔網!”

“誰去阻止?”我問她。

看着從下方潮水般涌至的惡魔大軍,阿里曼女士無語。

我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一刻不停地釋放心靈震爆。舒拉女士收起彎刀,取出長弓和大箭,箭無虛,把擺脫心靈衝擊波的惡魔一個接一個射倒。艾克林恩指揮他那恢復原形的構裝魔寵圍繞我們飛跑,橫衝直撞把靠近的惡魔統統拱翻。

就在這時,空間震蕩又來了。

我的眼睛亮起銀光。七級心靈異能,傳送變向。

幾個想用高級傳送術從我們後方偷襲的惡魔,被我扭曲了傳送目的地,只是還沒到達紫色岩石,就被攪得粉碎,在祭壇上空紛紛揚揚下了一場血雨。

沒有了秘法視力,我看不出蛛化卓爾周圍的魔法防禦深淺。預想是把這幾個傢伙傳送到蛛化卓爾身邊去,果不其然,無形的魔法能量罩包圍着紫岩,把傳送過去的惡魔打成了果醬。

傳送突襲祭壇行不通。

看見同類傷亡慘重,即便是最嗜血的惡魔也不禁畏縮不前。這不是**被擊敗還能返回無底深淵的召喚術,而是切實進入了主物質位面。一旦被殺,其下場就是徹底的死亡。

“等待時機,”艾克林恩湊到我的身邊小聲說,“當我們頂住下一波惡魔進攻,你就用任意門傳送去祭壇,打那幫蜘蛛一個措手不及。”

我斜視他。“你憑什麼認為我可以穿過那能量護罩?”

艾克林恩看似很認真:“如果說這兒還有一個傢伙能做到,毫無疑問就是你,也只有你!”

“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他說,“你跟我說起過你的誕生儀式,你被變大術污化。可是主持儀式的蘇拉克卻是傳奇靈能大師。心靈異能的各類變形好像只能用在顯能者自己身上,蘇拉克不會施法,而誕生儀式上不可能還有其他章魚頭,對嗎?”

幾個想傳送突襲的惡魔被我徑直送去紫岩讓魔法護罩攪碎。“施法者另有其人,蘇拉克的某個懂得施法的奴隸。”

“對,應該是這樣,”艾克林恩說,“可是我翻閱了所有資料,從來就沒聽說過法曲畸形生物不能施法。正相反,記錄中的它們法術天賦相當驚艷,因為它們的存在幾乎就是魔網具象化的表現,與魔網的親和力非同小可。”

“就像卡賽迪恩那麼強?”

“就像卡賽迪恩那麼強。不過,你的情況跟它不一樣。你可不是普通的法曲畸形生物。”

這個話題讓我怒火升騰,釋放的心靈震爆掃倒了面前一大片敵人。

“我當然不一樣,我根本無法觸及魔網!你說過,我跟魔法有仇!”

艾克林恩表示贊同:“是的,準確地說,跟魔網有仇,你對影魔網的親和力非同小可……你知道嗎?一個施法者一旦觸及過影魔網,就再也無法接觸魔網!”

我心中一震,險些忘了釋放心靈震爆。

就在這時,膀闊腰圓、直立蛤蟆似的大惡魔撞開士氣低迷的同夥,衝到我們面前。

直立蛤蟆散的惡臭實在太可怕,我才嗅到一點點,就感覺腦袋“轟”地一下彷彿要炸開似的,頭暈眼花,站立不穩,四條觸鬚全都抽搐地縮到一起,抱成一個球。

直立蛤蟆張開大嘴,充滿邪惡能量的辭藻從它腥臭的大嘴裏噴出。

只是它沒機會把瀆神之語念完,裝甲野豬穆爾從側面飛奔過來,掀翻兩個惡魔之後,一頭撞在直立蛤蟆兩條短粗的後腿之間,迫使它一跤摔倒。不等它爬起來,阿里曼女士的長劍刺進它的大嘴,劍鋒從後腦勺部位穿了出去。

艾克林恩吹了一聲口哨。

我看見一塊巨岩緩緩從鐘乳石島另一側兜了過來,上頭簇擁在一塊兒的擁有四條手臂的灰綠色身影是再熟悉不過的。我看見那個脖頸吃了一刀,長有巨大螯足的狗頭犄角大惡魔也站在巨岩上,向我們呲牙裂嘴地咆哮。

在瀑布似的飛箭兜頭蓋臉澆下來之前,我們默契地一同退回了隧道口。

艾克林恩問:“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誕生儀式上影響我的……是影魔網法術?”我自言自語,“我是影魔網法術的法曲畸形兒……”

艾克林恩說:“我也是這麼想。誕生儀式上用法術將你變大的那個奴隸,十有**是一個影魔網施法者。”

我盯着他,將信將疑,但觸鬚漸漸舒展開來。

我永遠無法觸及魔網,影魔網的神力傳輸協議能夠和我合為一體,不知不覺當中我成了通過影魔網盜取神力的褻瀆祭司……正如法曲畸形生物的存在是魔網具象化的表現一樣,我的存在則是影魔網具象化的表現。

曾經困擾我的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新的疑問卻浮上心頭。

蘇拉克,你創造卡賽迪恩並宣佈它是一件失敗的作品,可你創造我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你使我成為天命者……我所承載的命運又是什麼呢?

“這裏的魔網被阻斷或是撕裂了,”艾克林恩飛快地說,“敵人所造成的一切,飛巨岩、穿越異界之門的惡魔,還有那個魔法能量護罩,全都是以影魔網為施法渠道搞的鬼。感受影魔網,找到能量間隙,穿過它!這一切只有你能做到!”

我沉思了幾秒鐘。

“我需要大量的惡魔,”我說,“我需要它們使用傳送術向我們進攻。”

艾克林恩咧嘴笑了。

“我們上!”

他一頭衝出隧道。

我緊隨其後。

旁邊四肢平攤趴在地下的裝甲野豬穆爾大聲抱怨:“嘿,他想自殺千萬別拉他!”

灰紅的惡魔屍體摞滿了隧道口,一個個都被密密麻麻的長箭插得像豪豬一樣。箭魔所在的巨岩向我們緩緩逼近。四條手臂的弓箭手不在意自己射殺的是什麼,只要有個血肉靶子它們就能滿足。

看見我們鑽出隧道口,巨岩上的箭魔們沸騰了,出嘲弄的喊叫,無數張強化大弓對準我們拉成了圓形。隨着銳利的呼嘯,密集的箭頭組成了一堵會飛的刺牆!

面對無堅不摧的箭牆,艾克林恩挺直了身子。

他飛快打出種種奧術手勢,施法念咒。

驟然間,空氣中死氣沉沉的魔法能量一下子變得活潑了起來。他向前遙遙一指,頓時在我們前方的虛空中出現了一堵霧牆。嗤嗤作響的長箭一飛進霧牆就喪失了前進的慣性,紛紛直線墜落。

“這是重霧術……”隨後趕到的舒拉女士目瞪口呆:“你能施法?!”

艾克林恩趾高氣揚:“當然!天才艾克林恩無所不能!”

舒拉女士驚疑不定地看着前方:“你是怎麼做到的?”

“魔法的關鍵就是通過魔網或者影魔網汲取能量,以及調動和影響大自然中的原始能量來完成法術,我說的沒錯吧?”

舒拉女士點頭。

“可是這世上有一種技藝,無須通過魔網和影魔網,憑藉施術者強大的自身意志就足以調動和影響大自然的原始能量,實現與魔法看似相近本質卻截然不同的種種效果。”

心靈異能。

這傢伙得讓我刮目相看了:“看來當初你跟我學習心靈異能倒也不全在浪費時間。”

“心靈異能我還是沒學會……”他遺憾地嘆了口氣,“不過觸類旁通,讓我琢磨出了一個技巧,不必依賴魔網施展一些低級法術,但只限於四環以下的奧術,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重重疊疊的空間震蕩出現在我們周圍。

“留神,”艾克林恩說,“你要的來了。”

盤旋在頭腦中的心靈力量一口氣釋放出來,導致我的身體向四周放出耀眼的電弧。

我感覺彷彿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我大腦皮層上亂戳。

被重霧術阻擋了飛箭和視線的箭魔不約而同選擇施展任意門突擊,只是它們不會想到等待它們的是什麼。

短短几分鐘內,幾百個前仆後繼的箭魔被七級心靈異能,傳送變向送上了祭壇,在紫色巨岩的外圍虛空中爆成一團團血肉的禮花。

我把意志深深沉浸在頭腦深處,去捕捉空間中無窮無盡的負能量黑線。

我看見了。

紫色巨岩看上去漂浮在漩渦之上,但實際卻根本不在那裏。空間在它所在的位置生了扭曲變形。漂浮在那裏的,只是一個虛像,一個投影,真實的祭壇已經被強大得難以置信的力量移出了主物質位面。

水面上的祭壇投影是一個空空如也的核,在核的外面是一層又一層影魔網織就的能量罩,只有最外層的能量罩與主物質位面相交。層層疊疊的影魔網能量罩近乎無序的旋轉摩擦,每一層的運動軌跡都在時刻生變化,把一個個被我轉向祭壇傳送的箭魔從傳送狀態糾扯出來,在能量罩與能量罩之間磨得粉碎。

突然,我看見一個箭魔在距離紫色巨岩僅僅幾英尺的地方被攪碎了,透過它,我彷彿感到自己抓住了祭壇真實位置的一絲痕迹。

“還不夠!”我放聲咆哮,“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阿里曼女士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請讓一下。”

在我們驚異的注視下,她開始了冗長的咒語頌唱。

阿里曼女士的頭冉冉飄起,衣服和臉頰上出現了一層冰霜,難以置信的強大威壓從她口中伴隨着咒語吐出。

氣溫急劇下降。

我感覺觸鬚都凍僵了。

隨着阿里曼女士念完最後一個音節,平靜的空中驟然捲起冰冷的暴風,無數白色物體以阿里曼女士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輻射。

我努力把自己貼在岩石縫裏。但很快就現,巨大的岩石在結冰、碎裂。就在即將被風捲走的時候,一隻手牢牢拽住了我,把我拉進隧道,是舒拉女士。

艾克林恩喘息着趴在我們腳邊,四肢平攤,跟他的構裝魔寵一模一樣。

“難以置信,”他看着隧道口外的阿里曼女士,張目結舌,“這個法術的威力,恐怕是九環奧術。”

“九環奧術?”舒拉女士對此嗤之以鼻。不過我看得出,在艾克林恩表現出他無以倫比的魔法創造力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已經和緩了許多。

“你以為偉大的‘冰之迅劍大師’是什麼人?那是阿里曼閣下的傳奇法術,冰之爪!”

阿里曼女士轉過頭對艾克林恩做了個鬼臉。

“你的技巧很有意思,就是小氣了點兒,”她說,“傳奇法術觸及的是魔網深層核心,能量的調動和塑造已經不是普通法術的方式了。所以就算死魔法區也是通行無礙的。這不是你明的小伎倆可以比擬的。”

霜凍從她的身上不斷掉落。她的臉色很不好,似乎施展傳奇法術消耗了不少元氣。

我從隧道口向外看。

夾雜着白色物體的風冰冷刺骨,在穹隆頂和水面上肆虐。風的咆哮聲大極了,我們所處的鐘乳石島彷彿都隨着微微顫抖,好像隨時會被吹散一樣。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漂浮的巨岩、綠色的魂光,全都看不見了。

這是我從所未見的奇妙景象。

我注意到下方遠處的空中亮着一點幽光,那是蛛化卓爾的祭壇。

就着紫光,我隱約看見下方數十英里的水面都被堅固的冰層覆蓋,血色漩渦變成了一個凝固的大冰窟窿。

我用觸鬚尖端從石壁上黏起一小片白色物體,觸覺涼冰冰的。看上去好像是冰,結構卻又不是冰。我注意到它實際上由無數細小的六角形結晶組成,每個結晶都呈現出不同的造型,其完美的對稱形狀令我着迷。

“這是什麼?”

阿里曼女士捂嘴輕笑:“真可愛……你沒有見過雪花嗎?”

就在這時,下方傳來巨大的龜裂聲。紅色的血水從冰層裂縫中滲透上來,組成冰窟窿的冰層逐漸碎裂,被血水分割、變小,直至一塊一塊的吞沒,漩渦重新流轉,七八塊新的滿載惡魔的巨岩從旋渦深處浮現出來。

“傳奇反製法術,”阿里曼女士嘆息,劇烈地咳嗽起來,“你要小心,那個布里莎的魔法造詣不遜於我,好在已經消耗了她一傳奇法術……”

她一抬手,一道十英尺寬,三百英尺長的冰凍能量矢瞬間擊中了巨岩群,轉眼之間,巨岩一齊粉碎崩解,上面的惡魔紛紛傳送消失。

比剛才更為猛烈的空間震蕩襲來。

阿里曼女士淡淡地說:“這下,你要的應該夠了。”

惡魔爆裂的血肉籠罩了紫色巨岩。終於,我看到一個灰瘦的惡魔突破了層層能量護罩,準確地出現在巨岩的一角。隨即變成了周圍眾多羅伊斯信徒的法術攻擊目標。

就是現在!

我的眼睛亮起銀光。與時間停止異曲同工的心靈異能,時間加。

在萬物靜止之中,我念誦咒語,四條觸鬚比出複雜的法術姿勢,完成了安定心神術,隨後凝聚意志,準備顯現靈能異界傳送。

“請等一下。”阿里曼女士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無比震驚地回頭看到,她向我走來,竟絲毫不受時間流變動的約束。

似乎很享受於我的驚訝,她得意地對我眨了眨眼睛。

阿里曼女士向我一指,我覺得身體一熱,一股奇妙的法術能量傳到我的身上。我無從辨識,但我知道,這必然是某個傳奇防護法術。

“去吧,”她輕聲說,“在那邊,你只有孤軍奮戰了。”

我為這慷慨饋贈向她鞠躬行禮,隨即轉身穿過位面,跨過漫天的血雨,出現在巨岩的角落裏,來到死去的惡魔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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