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為奴

第7章 為奴

“姑娘,大妃召見您。”塔鈴有些疑惑得看着海蘭珠。“大妃宮裏的奴才就在院子裏侯着呢。”

“召見我?大妃?難不成……”起初海蘭珠也有些驚訝疑惑,但轉念一想,大妃掌管後宮事務,她一來歷不明的人待在宮中,自然是要詢問清楚。不過又想到昨晚上的奇遇,這時間也太趕巧了些,難不成這是有關聯的?

“姑娘,這身打扮會不會太素凈了呀!”塔鈴拉着海蘭珠左看右看,“這頭上也沒幾個裝飾。”說著就要去首飾盒裏找髮飾。

“又不是選秀,捯飭地花枝招展做啥?這樣就好。”海蘭珠忙擺手制止了塔鈴,“快些走吧。”

大妃宮裏的奴才走在前面帶路,她就和塔鈴跟在後頭。這還是海蘭珠第一次走這麼遠,心中好奇汗宮環境,便左右打量起來,這建築顯然沒有北京的紫禁城奢華富麗,但也不失大氣貴重,更具特色的是集女真、蒙、漢建築藝術為一體。

“參見四貝勒。”

海蘭珠一驚,忙回過神,依着塔鈴的樣子行了個禮,也不敢抬頭。她自然知道這四貝勒就是當日遇見的皇太極。

餘光瞥見那黑色皂靴走遠了她才敢抬起頭來,繼續往大妃宮殿趕去。

而走遠的皇太極卻是轉過身來,凝着眉看了一眼海蘭珠的背影。

“你,就是前幾日大汗獵狼時救的人?”那大妃阿巴亥眯着眼懶洋洋地歪在炕上,有小丫頭蹲在旁邊給她捶腿。

“是。”海蘭珠抬眼,看那阿巴亥的樣貌到是嫵媚妍麗,穿着深紫色厚緞棉錦袍,頭盤單髻,髻上斜插一對東珠髮釵,整個人透着一股子傲氣。

“名字?”

“烏尤塔。”

阿巴亥皺了皺眉,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才向海蘭珠看去,卻在一瞬,眼中劃過一絲訝色,下一刻卻是滿臉怒氣,“好沒規矩的丫頭!”

“我……”海蘭珠有些不知所措。

“還不跪下!”阿巴亥身側的一個老嬤嬤厲聲說到。

“姑娘。”身後的塔鈴也有些焦急。

“大妃娘娘,我犯了何事?”

“哼!言語不端,還敢回嘴。從今日起,你就是本宮這裏的奴才了!”那阿巴亥疾言厲色,讓海蘭珠有些心驚,她也不明白為何這阿巴亥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不過更讓她憤怒的是阿巴亥竟然要她做她的奴才!

“大妃娘娘,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家中還有父母贍養,怎麼能留在宮中?”

“奴才有俸祿的,贍養之事不必擔心。”那個老嬤嬤睨着她冷冷說到。

“大妃娘娘,我……”

“我什麼我,烏揚,帶下去!”阿巴亥瞪着海蘭珠,厲聲說到。

那烏揚嬤嬤連忙走到海蘭珠近前,扯着她往外走,海蘭珠踉踉蹌蹌,求救似得看向塔鈴,卻見塔鈴緊皺着眉沖她微微點了點頭,海蘭珠會意,也就不再掙扎,蠻不情願地任由烏揚嬤嬤拉走了。

“來,以後這就是你住的地兒。”烏揚嬤嬤挑着眉,聲音尖銳刺耳。

海蘭珠看着這簡陋的屋子,還有屋內正好奇地打量着她的三個女孩,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律淺碧宮裝,腦後梳着長辮。

“烏尤塔是吧,後院裏的洒掃事務就交給你了,給我好生做着,可別整出些岔子來。”烏揚瞪着海蘭珠,甩下話便走了。

“我……”海蘭珠忿忿看着烏揚遠去的背影,只覺得有口難言,剛才發生的一切簡直荒謬至極,這個時代,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呀!三言兩語就可以定了別人的人生,容不得你反抗拒絕。

“烏尤塔?”

聽到身後有人喚她,海蘭珠才轉過身來,看着面前三個還在打量着她的女孩子,只覺得尷尬無語。

“烏尤塔,你這是怎麼進到這兒來了?剛才烏揚嬤嬤好像很生氣,這是為什麼呀?”其中一個女孩把她拉到屋裏坐下,喋喋地問。

海蘭珠看着三人關切的神情,眼中一熱,垂着頭說到:“也是挺莫名其妙的,好像是惹了大妃不高興,就被打發到這兒來了。”

“嘿,這不常事兒嗎?捱過這一陣就好了!”

“來,認識一下,我是雅奇。”

海蘭珠看向她,這就是拉着她進屋一直說話的女孩,長得濃眉大眼,活潑爛漫。

“烏尤塔,我是谷魯。”

“我是吉勒琿。”

海蘭珠打量着她們,都是面容和善的人,沒想到氣勢凌人的大妃倒有這幾個溫柔的奴婢,當然,那個烏揚嬤嬤可不能算上。

洒掃不是什麼複雜的工作,但卻是個臟活累活兒,偌大的院子,來回做一遍就累的她夠嗆,想是被人伺候的久了,骨頭都疏懶了。

海蘭珠丟開掃帚,一屁股坐在地上,將手支在膝蓋上撐着暈乎乎的腦袋,獃獃仰望着琉璃瓦上湛藍的天空。

現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硬碰硬便是以卵擊石,丟了命可就不值當了。而這大妃,也當不了多久主子了。

“喂!你是誰?”

一個青澀卻霸道的聲音乍然入耳,驚得海蘭珠支起的的手臂從膝蓋上重重地滑了下去。

“哈哈哈哈。”

又一陣譏笑聲響起,海蘭珠扁着嘴側頭看去,原來是個十來歲的小少年,頭戴棕色氈帽,身穿藍色錦袍,面容清秀,圓溜溜的眼睛裏含着半分譏誚笑意半分好奇。

海蘭珠瞅了他一會兒,也不說話,兀自又站起來,拿起掃帚低着頭繼續掃那永遠也掃不清的落葉。

“喔,你是這裏的奴才!”小少年揚起嘴角頗有些得意得說到。

海蘭珠頓了頓,直起腰,正顏道:“我不是什麼奴才!”

“原來不是啞子呀!我當你不會說話呢。”小少年負着手踱到她面前,好笑道。

“多鐸,一會兒不見,怎麼又跑了?額娘問起你來了!”

海蘭珠看向來人,一身藏青錦袍,五官與那多鐸相似,不過個子高了一頭,雖年紀尚小,但整個人顯得很沉穩。

“哥,我不過遇着了一個有趣的奴才!”

海蘭珠氣悶,她哪裏有趣了?不過那個多鐸稱“哥”的人想就是多爾袞了。

多爾袞側頭看了她一眼,眸中一沉,旋即回過頭對多鐸說到:“快些走吧。”說罷便拉着多鐸往前邊走了,那多鐸還不忘回頭沖她做了一個鬼臉。

海蘭珠彎唇一笑,果真少年心性。

一場紛揚大雪過後,春節到了。

海蘭珠在冷清清的後院裏完全感受不到節日的氣氛。

她自認為自己從來不是隨遇而安的人,在一個不喜歡的地方整日做着不喜歡的事,日子過成了枯萎的花,沒有一絲新鮮活力。從前她看見泥胎木偶似的宮人,還不理解,甚至感到害怕而遠遠避之。現在,她也成了她們中的一員,成了最討厭的自己。有時候看着鏡子裏毫無神採的眼睛,都只有滿心的厭惡。

“烏尤塔,快些去掃雪。”

“嗯。”

海蘭珠拿起掃帚開始簌簌掃雪,掃着掃着,便想到,這同樣是雪,對於她這種宮人來說,就是磨難!禦寒的衣物、手爐、炭火或差着或沒有暫且不提,光是忍着凜冽寒風去清掃盡它就已凍的夠嗆。而對於那些主子們來說,這雪就是怡情的好景,圍爐煮酒、踏雪尋梅、烹茶觀雪、吟詩作樂,怎麼雅怎麼來。

看來她倒是個大俗人了。這麼一想,她不禁抿唇無奈一笑。

“喲,真是難得。”

又是憑空一句“驚雷”,嚇得海蘭珠一激靈,連連抬起頭來,“我當是誰,原來又是十五阿哥,您倒是愛……”海蘭珠轉了轉眼,決定將剩下的半句話留在喉嚨里。

“你倒是說完呀!愛啥啊?”多鐸倒是急了眼,迫切想知道答案,活脫脫一副天真孩童樣。

海蘭珠揚了揚眉,也不回答他。

“看你整天木偶似的,還以為你的戾氣早磨平了,原來還是這個樣子。”

海蘭珠聞言側頭看去,原來多爾袞也在,她竟然一直沒發現他。

“戾氣?大家可都說我溫和沉靜。”海蘭珠撇了撇嘴,不滿道。

“哈哈哈哈。”多鐸忍不住一個大笑。

多爾袞也好笑地看着她,“也只有你,見了我們禮也不行,還敢這樣又取笑又回嘴。”

“喔。”海蘭珠微微聳了聳肩,“大過年的,兩位小爺怎麼不去放炮玩?”

“正說呢,就是來喊你一起的!”多鐸笑嘻嘻說到。

“啊?”海蘭珠很詫異,不過馬上平復了神色,“小時候玩的,現在也大了,早不放炮了。”

“呵,你這擠兌人的功夫到挺深。”多爾袞皺眉看着她。

“啊?什麼?”海蘭珠不解,隨即又明白過來,笑道:“玩笑話玩笑話,兩位小爺別當真,快去玩吧!我還要掃雪呢。”說罷指了指這地上的積雪。

“這口吻聽着彆扭,像逗小孩子。”多爾袞白了海蘭珠一眼。

“對對!”多鐸也附和道。

本來就是小孩子,海蘭珠腹誹道。

“算了,不難為你了,多鐸,走吧。”

海蘭珠看着他們的背影,心想真是少年無憂愁啊。

寒風瑟瑟,海蘭珠轉而低頭看着手中的掃帚,無奈嘆了口氣,又繼續掃起了雪。

當雪終於掃盡的時候,也正鞭炮噼啪聲響得最熱鬧的時候。

海蘭珠怔怔看着凄清的後院,只覺心中孤寂萬分。回頭看了一眼她住的房間,還是黑漆漆的,雅奇和谷魯都去大妃那兒伺候去了,吉勒琿不當值,說去湊熱鬧看煙花去了,都還沒回。

海蘭珠看着手中糙礪的掃帚,眼睛一酸,她怎麼一直過得這麼被動?

別人難為自己,自己可不能跟自個兒過不去,這個年,可不能陪着掃帚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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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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