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一章太上皇病倒】

午膳過後，和婧準時犯困，玉引就說要帶孩子們回正院去歇息。孟君淮告訴她想叫阿禮阿祺過來說話，玉引想了想，便將阿祚阿佑也留了下來。

她說：「他們幾個是兄弟，讓他們親近點。再者，免得讓阿禮不自在。」

孟君淮微愣，「你也感覺出來了？」

玉引嘆了口氣沒說話，就拉着和婧的手離開了。其實，阿禮阿祺和他生分的事，她怎麽可能感覺不出來？還有蘭婧也一樣。

同住在一個府里，但常能見到父親的，只有她正院的三個孩子，若說其他幾個孩子沒有感覺，連她都不信。小孩子最是敏感，最在意的就是父母的遠近親疏，他們對不能常見到父親一定有怨言，只是，她雖然身為嫡母，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王府就這麽大，可作為家來說，這個地方還是太大了。大到勢必會分出遠近，大到一旦細想就讓人覺得心累。

她不可能把所有的孩子都攏到正院，就算不在意旁人怎麽看，但她自己確實不夠精力照顧所有人。那她能做的，就只有勸孟君淮多去看看其他幾個孩子。

即便他日日都往另外三個孩子的住處各跑一趟，跟時常住在正院相比也還是差很多，孩子們的許多舉動，只有他時常住在這裏才能看見，單是去走動、探望勢必不夠。

而且，「時常與孩子同住」和「偶爾讓孩子與他同住」也大有不同。

玉引細細觀察過，阿祚阿佑兩個小男孩偶爾跟孟君淮鬧脾氣，那就真是小孩子鬧脾氣，該哭就哭、該鬧就鬧，說不理他就不理他。和婧呢，年齡稍微大一點，在發脾氣的事上難免有所收斂，但也經常蹭到他膝頭耍耍賴，並無所謂他同不同意她這樣的舉動。

可這兩樣事情，在阿禮、阿祺和蘭婧身上都不會發生。他們三個在這方面十分相似，孟君淮主動和他們親近，他們才會與他親近，如果他沒有表示，他們絕不會主動做什麽。

玉引越想越覺得這對她而言是個死結，無論她怎麽做都難以做得周全，但跟她手把手的和婧顯然沒注意到這個。

和婧捏捏她的手，問她，「母妃，您說讓我多跟堂姊妹們走動，是真的嗎？」

「是啊。」玉引回神答了一句。

和婧眨眨眼又說：「那我跟謝家的表姊妹們，也可以多走動嗎？」

玉引挑眉看着她，「可以是可以，但你其實是為了去見你的阿晟哥哥吧？」

被戳破心事的和婧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吭聲了。

玉引一敲她的額頭，「過了年你就九歲了，是大孩子了，再去找男孩子玩不太方便。」

「啊！」和婧一下子驚異和失望並存，小臉皺得像是要哭，然後爭辯着，「我還不算九歲嘛……才滿八歲兩個月啊！」

玉引話鋒一轉，「但我們可以讓你阿晟哥哥時常來王府，就說是讓你父王考考他的功課，或者讓他與府中護衛一起練練武，都是可以的。」

「真的？」和婧一下興奮起來，想到能看到阿晟哥哥練武，比讓她去謝府還高興，蹦蹦跳跳地說：「阿晟哥哥射箭可准了，府里的護衛比不過他！」

玉引失笑，這話讓孟君淮聽見，肯定又要變着法地罰謝晟抄書。

書房裏，阿禮阿祺到的時候，阿祚和阿佑已經栽倒在側間的榻上睡了。

阿祺剛一喊「父王」就被哥哥捂住嘴，但孟君淮已經聽到便看向他們。

阿禮歉然笑道：「吵到他們了。」

「沒事，來。」孟君淮招招手，兩個孩子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他拿過阿禮的那頁字遞給他，「寫得很好，比你的弟弟們都強多了。」

「我比他們大好多啊！」阿禮指指三個弟弟，又說阿祚和阿佑，「尤其他們才剛會拿筆。」

「嗯，可你比父王這麽大的時候寫得好。」孟君淮一哂，讓阿禮阿祺都坐到榻邊，又問阿禮，「你是不是想父王了？」

「是……」阿禮下意識地應話，轉而一噎，他看看孟君淮，遲疑道：「也沒有特別想，我就是偶爾的……想一下。」

孟君淮嗤笑一聲不做置評，續問：「那你為什麽不直接來找父王？只讓你姊姊帶字來？」

他這麽一問，阿禮沉默了好久，然後才道：「我是哥哥，我長大了。」

「可我是你爹。」孟君淮一敲他腦門，「父王有沒有跟你說過，有事情要直接跟父王說？」

阿禮點點頭，「父王說過。」

孟君淮又道：「你有嗎？」

阿禮沉默片刻，「我以後聽話。」

「這還差不多。」他滿意一笑，側首看見阿祺去玩兩個正睡覺的弟弟的頭髮去了，趕緊把他抱過來箍在腿上。

他又問兩個孩子，「你們覺得母妃怎麽樣？」

「嗄？」阿祺一怔，如實回道：「我跟母妃不熟呀！」

孟君淮轉而看向阿禮。

阿禮的事讓他不得不多存個心眼。他在懷疑阿禮不來找他，究竟真是因為當哥哥的責任，還是因為尤氏跟他說了什麽。比如，尤氏或許不想讓阿禮跟玉引親近，而他總與玉引待在一起，尤氏便不讓阿禮來了？

阿禮想了想，回道：「母妃……挺好的呀！我也好久沒見母妃了，可是姊姊總說母妃好。」

孟君淮笑笑，「那你覺得姊姊說的對？」

「對啊！」阿禮理所當然地點頭，「姊姊最好了，姊姊說什麽都對！」

晚上，孟君淮便和玉引說了這些事，恰好這天又是蘭婧每過一旬在正院住一天的日子。

他說完阿禮講的話後就問蘭婧，「蘭婧喜歡母妃嗎？」

剛打了個哈欠的蘭婧睜大眼睛望着他，認真點頭，甜甜的道：「喜歡，母妃對我好，姊姊也對我好。」

孟君淮一笑，還想再問，卻被玉引攔住了。

「快讓她睡吧，這都打了半天的哈欠了。」

蘭婧對他總還是有說不出的敬畏，不像和婧能在他面前睡得四仰八叉，蘭婧只要聽到他還在跟她說話，就會立時重新打起精神來。

兩人都安靜一會兒，玉引輕拍着蘭婧把她哄睡著了，才又開口，「我是想他們不討厭我就好，畢竟側妃……罷了，阿禮是個好哥哥，阿祚阿佑說過好多回，說讀書時阿禮總是很照顧他們。」

「阿禮是個好哥哥。」孟君淮點點頭，沉思着又道：「我近來在想，等阿禮大一些，該給他謀個爵位，這孩子……」

這孩子到底是他的長子，再說也不是不學無術。縱使世子之位不能給他，他也想為阿禮謀個前程。

玉引則望着他靜了一會兒。「君淮。」

「嗯？」

「你完全沒想過……讓阿禮當世子嗎？」

有那麽一瞬間，她當真覺得阿禮也應該被考慮進去，畢竟阿祚阿佑都還太小，阿禮眼瞧着不會是個壞孩子，他現下只考慮阿祚似乎有點不理智。

但這話一問出來，她就後悔了！

「算了，當我沒說。」玉引翻過身去，心虛地背對着他，覺得自己不該這麽問，阿祚畢竟是她親生的，她不該因為這麽個念頭就斷了親生兒子的前程。

她悶了一會兒，身後響起一聲嗤笑，孟君淮的手便從她腰上環了過來。

「你這也太明顯了吧？好歹裝一下大度啊。」

「我不。」玉引皺皺眉，「我就是待阿祚阿佑更親，這我不能騙你。再說，世子之位若要考慮阿禮，那同為嫡出的阿佑也該被算進去，這樣遲早要出亂子。」

立世子的事，阿禮是輸在庶出上，阿佑可是輸在只比阿祚晚出生上，如果她現下開了這個口，阿佑來日得知早晚要心生不滿，若鬧得兄弟反目，那可真是造業啊！

玉引心裏矛盾不已，一邊覺得自己這樣是私心作祟，一邊又覺得不這樣才是作孽。苦思冥想間，後頸被一股熱氣搔得一癢，她一縮脖子，他輕吻在她耳後。

「好了，別想了，你這麽說是對的。我一直想早些給阿祚請封，也是為了早定下來，能避免兄弟間鬧出分歧。」

「嗯。」她回應，感覺他的手在往裏探，不禁吸口氣，「蘭婧在呢。」

「那我把她抱去西屋。」他回得理直氣壯。

她瞪他，「我讓她過來就是為了帶她睡。」

「嘖。」孟君淮皺眉，「那我把你抱去西屋，咱們完事再回來。」

「你……」玉引面色通紅。

不等她再說，他已翻身下榻將她抱了起來。他們踏出東屋的門，在堂屋中候着的幾個婢女死低着頭往外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