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孟君淮好像在鑽什麼牛角尖,近來就偏愛逮着宦官撒氣了。直弄得楊恩祿都扛不住,苦着臉過來跟她求助。
楊恩祿問她:「王妃,下奴想暫時把殿下跟前侍候的人都換成婢女,您瞧成不成?」
玉引:「……」
她想說這也不至於吧?再說前宅服侍的人可不少,一口氣都換成婢女……府里的人也不夠啊?
結果楊恩祿很無奈地跟她說,他也不想這樣。可是吧,這幾天過下來,近前服侍的宦官里得有一半挨了罰,剩下的輪值輪不開。讓他直接調底下的增補上來他也不幹——不會伺候的這會兒上來不是送死嗎?
所以直接換成婢女比較方便。而且宦官都是宮裏撥的,不是說添人就能添人,婢女還可以直接買賤籍的進來,或者從清苑調人也不難。
玉引略作思量,姑且點了頭:「公公看着安排吧,我去前面看看殿下。」
正院倒座房裏,幾個宦官將這新聽來的事一說,就都是鬆了口氣的表情。
趙成瑞坐在榻邊一派王東旭的肩頭:「還是咱后宅好啊!就你一個倒霉的,其他人都沒事兒!」
「……滾!」王東旭趴着動不了手,只好動口,「少看我笑話,我日後俸祿少了,就吃你的喝你的!」
「哎喲您還琢磨着俸祿吶?撿了條命你就想着給咱王妃磕頭吧你!」趙成瑞在旁邊損得一點都沒留情面,「你瞧瞧你這倒霉樣兒!之前倆月,府里的事兒都歸你管着,你差事辦得不錯,我也想着在王妃跟前提拔你呢。結果,你倒好,非得收人蘇奉儀一鐲子——那銀鐲子滿打滿算值一兩銀子嗎?瞧你把自己給作的!」
王東旭頹喪地趴在枕頭上直翻白眼,連連作揖:「趙爺、趙爺您嘴下留情行么?以後打死我也不亂收東西了,給我座金山我都不要。」
他算是想明白了,他們宦官無兒無女的,縱使愛錢,也犯不着豁出命去換錢去!
還是自己的命最好了!以後要好好保命!
反正他橫豎都還是逸郡王正妃身邊的人,錢多點少點什麼的……總歸餓不死他。
前宅書房裏,孟君淮支着額頭看看書、看看旁邊,看看旁邊、看看書,就是不看謝玉引。
他知道她這會兒來是為什麼,自己這幾日確實讓府里多了不少事,最後全變成了她的麻煩。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不說別的,逮誰跟誰發火就不是君子所為。
可孟君淮也是無奈,他實在讓魏玉林氣壞了,又知道魏玉林不是「孤軍奮戰」,宮中京中不知有多少宦官跟這位掌印太監擰成一股繩,那他能看宦官順眼嗎?
這會兒再偶爾有個不長眼的冒頭……他有時真是火氣一上來開口就把人罰了,等過一會兒緩下來,那邊該動的刑都動了,怎麼把話收回來?
他也很嫌棄自己這樣瞎惹麻煩啊!
一旁,謝玉引讀讀經看看他,看看他又讀讀經,最終還是先不打算跟他說「因為你喜怒無常所以我決定把你身邊的人都換成婢女」的事。
她放下經書想了想,從袖子裏摸了個紙條遞過去:「喏。」
「什麼?」孟君淮看看她的神色,不解地接過,玉引解釋道:「和婧寫的,我還沒來得及給她回。」
她沒扔下清苑不管,何側妃還在那兒無妨,主要是三個孩子也都在那兒。是以她每隔一日就讓趙成瑞親自過去一趟,各處查看查看,瞧瞧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有沒有生病的中暑的?她好趕緊安排到位。
昨天趙成瑞折回來之後,就給她呈了這個。
一方小紙條不過巴掌大,上面就一句話:母妃,我想回府看父王,行不行?
她一眼認出這是和婧的字跡,然後就覺得這事奇怪。和婧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給她寫信遞迴,但這張紙卻皺皺巴巴的,像是藏了很久。而且紙上還有兩滴圓圓的水漬將墨暈開,乍一看像是無意中滴了水,可玉引比了比距離,覺得更像是和婧寫的時候哭了來着。
但她問趙成瑞的時候,趙成瑞又說大小姐無恙,偷偷把這紙條塞給他時,也沒見有什麼特殊的情緒。
孟君淮看后也覺出這背後有事,他猜了猜但拿不準,索性直接提筆寫了個回信:想回就回,也問問阿禮。若他也想,一同跟着楊恩祿回來。
而後他叫來楊恩祿,把案上只寫了一行字的紙折了兩折給他:「你親自走一趟,去接大小姐回來。」
清苑中,何側妃呆坐在堂屋裏,心裏空落落的。
和婧一走,她身邊好像突然就冷清了。雖然還有蘭婧在那兒咿咿呀呀的,可她就是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楊恩祿帶來的那封王爺的回信她也看了,依口氣來說,分明就是封回信。但她不知道和婧什麼時候給王爺寫過信,更不清楚信里寫了什麼。
所以,她也不知道,王爺現在是不是生她的氣了?
和婧收到回信后倒是很高興,立刻跑去問阿禮要不要一道回去,然後又跑回來問她:「何母妃,您要帶妹妹一起回去嗎?」
其實她也想問楊恩祿,她能不能也帶蘭婧一道回去,但最終並未敢說。她覺得,王爺沒提她,就是刻意不想提她,她得識趣兒。
何側妃這般想着,重重地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好像總會惹王爺不高興,可她真的不清楚為什麼。她認為自己夠小心的了,嫁為人婦該有的德行,她覺得自己做得都不錯。可王爺就是不喜歡她,從一開始就不喜歡。
沉悶了幾天的王府可算因為孩子的歸來而稍微輕鬆了些,他們到時,孟君淮和謝玉引正一同在正院用膳,楊恩祿就直接領着他們到正院問安了。
阿禮還小,並不太懂什麼,但和婧見父親無恙之後特別開心:「父王沒生病?」
「誰說我生病了?」孟君淮塞了個香菇堵她的嘴,不愛吃香菇的和婧小臉一下就垮了。
玉引吩咐珊瑚添碗筷,而後突然想起來:「呀……是不是該讓何側妃也一道回來?早上我也沒在意這事,現下可就剩她和蘭婧在清苑了。」
「清苑也是自家的地方,沒事。」孟君淮一哂,覺得玉引操心得太多,「再說那邊到底涼快,她願意留在那兒也沒錯,不必催她。」
玉引想想也對。何況何氏是側妃,和北邊幾人是不一樣的。那幾人位份低,凡事都要聽他們安排,側妃則有許多事都可以自己拿主意,然後稟給她,她這當正妃的點頭答應就行了。
那她就不過問了。蘭婧年紀小難免格外怕暑氣,就讓她們安心在那邊避暑。若不然,就何氏那個謹小慎微的性子,自己這邊一問,她就要覺得是在催她回來了。
玉引便安了心,交待趙成瑞依舊要每隔一日去清苑問一趟。旁邊,孟君淮招手叫來凝脂:「明天你直接陪大小姐去書房讀書練字,晌午回正院來用膳,睡個午覺再過去。」
「是。」凝脂福身一應,和婧「咦」了一聲:「明天父王不在?」
「嗯,父王明天去見你的叔叔伯伯,還有舅舅。」
「我也想見叔叔伯伯!」和婧愉快地眨眨眼,然後一想,「舅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