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第142章葉青川的牽挂
我叫阿炎。
阿炎這個名字,有兩個火。父親說,因為我生的那年,漯河城裏起了兩場大火。
有算命的說,這個名字不好,本來命中帶火,名字又帶了兩個火,火太旺了。
我的父親哈哈大笑,混不在乎:“命,那是什麼?我的女兒,難道也要看什麼勞什子的命?我女兒的命,我能做主!”
父親敢這麼說,是因為,他是鼎鼎大名的漯河王。
漯河王,世代永襲為漯河城之王。
而我,是他唯一的女兒。
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我是有資本任性的,我可以上天入地,可以無所不能,我永遠無所畏懼,永遠盛氣凌人,永遠驕縱任性。
我就如同怒放的火焰,長到了十五歲,漯河城裏的人做親早,其實我已經過了成親的年紀了。父親終於忍不住問我,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我笑着說,當然要找自己喜歡的。
可是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呢,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女孩子,在這個年紀就愛做夢,我的夢裏卻是一片空白,無所依託。
一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劫難,葉青川。
他年紀並不小了,已是而立之年,可是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忽略了年紀,忽略了身份,他站在人群中,就是那麼耀眼奪目,只需要一眼,就奪走了我的心。
他眉眼荏弱卻不失精緻,臉龐憔悴卻絲毫不損那肌膚如雪,明明神情寡淡猶如山中冷泉,卻讓我感到了烈火焚身一般的渴望。
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命中注定要等的人。
我命格中帶火,名字中也是火,像我這樣充滿火性的人,就是在等待那清冷猶如秋月的男人,來中和我生命中過多的炙熱。
漯河城裏,所有的人都知道,漯河王家的小郡主看中了一個瞎眼的男人。
是的,他是個瞎子,天生兩眼不能視物,可是我不在乎。
我對他熱情如火,他對我涼涼淡淡,我也不在乎。
無論他怎麼待我,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他這山中甘泉,會因我而化為沸騰的熔岩。
我有耐心能等到那一天。
哪怕窮我一生,我也不在乎。
我尋訪名醫,幫他治好了眼睛。
他說,治好了眼睛,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到燕京城,去看看他那已經成為別人宅邸的家,去看看他分別多年的妹妹。
我說好,我等着你,等着你回來。
我整整等了三個月,他回來了,可是回來的他卻變了一個樣子。
他再沒了往日清風朗月一般的淡然,渾身充斥着一股瘋狂的氣息,就好像山中孤獸被人逼至絕境的瘋狂。
他說,我是否還願意嫁給他。
我說願意。
他還說,可是我娶你是有目的,我不是為了你而娶你,你不恨我嗎。
我說不恨。
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他不說,我就不問。
我只要知道,他願意娶我了,這就足夠了。
他之前連正眼看我一眼都不願意,現在卻願意娶我了,這對我來說就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嫁給他,守着他,用一輩子的時間換得他的回首。
為了他,我陪嫁整座漯河城。
一個人,一座城,我就在這裏,等着你,等着你回頭看我一眼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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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川是沒想到,這輩子妹妹竟然嫁給了蕭敬遠。
最開始他是很不能接受的,甚至有種衝動,想先殺了蕭敬遠永絕後患。
上輩子蕭敬遠是死在他手裏的,這輩子也可以,不是嗎?
可是妹妹對蕭敬遠的喜歡,彷彿超乎他所以為的程度,他便開始不得不重新評估這件事的發展了。
而這個時候,他也想起來了,上輩子的最後,在蕭敬遠那雙血跡斑斑的手心裏,是刻着一個蘿字的。
所以,蕭敬遠和妹妹,在上輩子,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
葉青川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妹妹要嫁誰,那就讓她嫁去吧。這輩子,妹妹的身後有父親母親,有葉青川,還有個年幼弟弟葉青越。
這輩子的葉青蘿,並不是沒有娘家扶持的孤女,她不會再被人那般欺凌的。
這輩子的葉青蘿應該是個有資本任性的女孩。
只有備受寵愛的女孩兒,才有資本任性。
這麼想着的時候,葉青川想起了一個如夏花如火焰一般怒放在北方的女孩兒,她的名字叫阿炎。
阿炎生辰八字中帶着火,名字中也帶火,是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孩兒。
阿炎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才十五歲,十五歲的阿炎對自己一見鍾情,至死不渝。在他眼睛復明知道自己妹妹出事後,幾近瘋狂的他回去娶了阿炎。
阿炎什麼都知道的,可是阿炎什麼都沒說。
阿炎說她是火焰,火焰一旦燃燒,便沒有回頭路。
阿炎還說,她會等自己一輩子,用自己的一生來等。
可是阿炎等了一輩子,也沒等到屬於她的葉青川。因為葉青川在將這個天下攪個天翻地覆后,死了,死得慘烈。
他不知道回來的阿炎怎麼樣了,他想,阿炎一定會在狂風怒卷中站在城牆上,痴痴地望着遠方,望着那個永遠不會歸來的葉青川。
這輩子,在沒有完成他要做的事情前,他沒敢去漯河城看一眼阿炎。上輩子的他無所畏懼,不懂得什麼叫辜負,這輩子卻開始忐忑起來。
他害怕看到他的阿炎。
他一步步利用自己上輩子的所知,開創着屬於自己的勢力,奠定了自己和蕭家抗衡的根基,又眼看着阿蘿嫁給了蕭敬遠,度過了那命中注定的劫難,生下了一對軟糯可愛的龍鳳胎,又看着那龍鳳胎慢慢長大,會叫舅舅了,會四處在院子裏跑了。
至此,他再無什麼遺憾和牽挂了。
他重活一輩子后,對阿蘿的責任盡到了。
鬆了口氣,他終於一個人騎着馬,離開了燕京城,前往那個遙遠的北方,前往那個闊別了一輩子的漯河城。
這個時候的阿炎,應該才十三歲吧,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
他第一次見到阿炎的時候,她已經十五歲了,不知道更早的她是什麼樣子?
他在一片黃沙中看到了那被黃沙籠罩的漯河城,駿馬嘶鳴,他停下來望過去,只見城牆上一個穿火紅裙子的女孩兒,正提着一桿長矛,和旁邊的將士說著什麼。
阿炎……
葉青川的眼睛竟然開始模糊了。
上輩子,這輩子,加起來,他都沒哭過,可是現在,重新看到那個根本不可能認識他的阿炎,他竟然想哭。
他緊緊攥着韁繩,甚至有一刻的徘徊。
他真得要走進漯河城,走進阿炎的生命嗎,是不是就這麼牽着馬,回頭離開,對她來說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沒有了葉青川的阿炎,是不是會更開心些?
上輩子的他,從頭至尾都在利用那個像火焰一般為自己燃燒的女孩兒,這輩子,自己為什麼不放過她?
沒有自己,她可以當她快活無憂的小郡主,可以在漯河城裏肆意揮灑她的青春,可以由她的父親挑選一個忠厚又疼愛她的丈夫,可以和丈夫生一群可愛的小孩兒,就像這輩子的阿蘿和蕭敬遠一樣。
他為什麼又要去攪亂她那麼驕傲的人生?
想到這裏,他勒緊韁繩,便要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這輩子,沒有她,其實她可以更好吧。
可就在這時候,一支羽箭凌空而來,對着他的眉心。他微微側首,羽箭落空,擦着他耳邊過去。
回眸望去,只見城牆上的紅裙女子,手握長弓,居高臨下地對着自己的方向。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鬼鬼祟祟的!”
十三歲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嘹亮,滿溢着驕傲,盛氣凌人。
他望了眼扎在地上的羽箭,輕輕笑了下,望向那姑娘。
阿炎……她的性子一如上輩子那般,只是更驕縱更可愛,也更像凌晨時分初升的太陽,朝氣蓬勃。
“怎麼不說話?來人,把他拿下!”女孩兒指揮着手下人。
於是葉青川很快就被包圍了,長矛對準了他,他沒做任何反抗,就被帶到了女孩兒面前。
“你到底是什麼人?來到漯河城有什麼目的?”她挑眉,審視地望着他。
他卻痴痴地望着她的眉眼,看着她神采飛揚的動人,綻開一個溫柔如水的笑。
阿炎一怔,擰眉:“都已經被拿下了,竟然還笑,莫不是個傻子?真是可惜了,白長了這麼好看的皮囊。”
底下人過來請示:“郡主,這個人怎麼處置?”
阿炎看看葉青川那如詩如畫的容貌,再看他一身穿戴,知道非富即貴,當下驕傲一笑,得意地道:“或許是個姦細,或許是個逃奴,也或許是個傻子……不過呢,管他是什麼,就留在本姑娘身邊伺候着,當個奴才吧!”
“這……”底下人傻眼了,來歷不明的人,怎麼可以留在郡主身邊。
然而阿炎決定的事兒,別人哪裏反駁得了,於是葉青川就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