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上）
“瑾瑜……”青衣的語腔也帶上了顫音。
“青衣！”被青衣姑娘叫做“瑾瑜”的少年看到她出來，不由大喜，連忙把長劍背到背上，便要過去。
看到少年的動作，青衣卻突然站了起來，更是下意識大喊：“你別過來！”
少年停下腳步，眉頭皺起：“為什麼不能過去？你今天不跟我走嗎？”
這時，船房的大門被讓猛地打開。門外，媽媽跟蒼玄派外門的那些大漢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這位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個媽媽往前走出一步，對着少年指指點點，手中的手絹也隨着來回甩動，“你要是真心實意來我們這聽曲兒，那妾身自然是十分歡迎；可你不能在我們的船上生事，公子，你快去那座位上坐下，不然啊，妾身只能請你出去了。”
那少年轉過身來，冷冷地看着媽媽：“出去？我當然會出去，不過……我要帶走青衣！”說完，他一指現在還站在那裏扶着紗簾的青衣。
“帶走青衣？”媽媽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少年，又朝青衣看了一眼，“可以啊，五千兩紋銀，青衣姑娘就是你的了。”
“你！”少年握緊拳頭，“你是在刁難我嗎？青衣本來就是我的，我帶她走憑什麼還要給你五千兩銀子？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刁難你？小子，你自己看看，”媽媽張信哲連“公子”都欠奉了，直接稱呼“小子”了，她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疊好的賣身契，展了開來，“這賣身契上寫的清清楚楚，想要贖青衣啊，就得拿五千兩。”
少年盯着那張賣身契，額頭上青筋暴跳，他怒吼道：“我不認可！這張賣身契我不認可！不！”
“哼，這可是蒼玄派認可的。就算是出了劍鎮，我們這也是合法生意！”媽媽又慢條斯理地把賣身契疊好，收進了袖子裏，“想贖人啊，先把錢拿出來吧！”
“你！”少年忍無可忍，怒喝一聲，拔劍出鞘，“合法？那我就把賣身契搶過來！”他一步踏出，泛着銀光的長劍如一條細蛇，朝那媽媽咬去。當然，出劍后少年也冷靜了一下，在劍快要刺到她身上的時候一扭手腕，改刺為拍，把媽媽重重地拍飛了出去。
少年握着劍，便要俯身去拿那媽媽袖子裏的賣身契。
“住手！”那幾個漢子卻反應過來了，其中一個人一把握住少年的手腕；另一個人也走到少年背後，一下按住少年的後背；剩下的三個人也靠了過來，把少年圍在了中間。
……
一年前的冬天。
臨蒼郡苣縣，林家。
“青……青衣，我想跟你說個事……”少年扭捏着。
“怎麼了啊？”林青衣看着他這副模樣，掩嘴巧笑，“說吧，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我……”少年漲紅了臉，他噘着嘴，像是鼓足了勇氣，這才大喊，“青衣，我喜歡你！你嫁給我吧！”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林青衣。
林青衣也捂住小口，半是驚訝，半是欣喜。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身邊的少年又這麼優秀，林青衣自然也喜歡着這個少年。可是，自己配不上。
林青衣所在的林家，原本也是武術世家，說不上家財萬貫，可是生活也過得相當富足。可是到了她爺爺這裏，卻是不知怎的欠了一屁股債，利息更是高得嚇人。從此開始，林家就沒落了，到了現在，林家的祖宅都抵押出去了，卻也還是沒有還完債，一家人已經從城裏搬到了城郊，過着清貧的生活。
而身邊的少年，卻是另一武術世家鹿家的獨子。不同於沒落的林家，鹿家家世鼎盛，在苣縣開了好多家武館，還經營了一個小鏢局，是苣縣有名的大戶。林青衣雖然喜歡鹿瑾瑜，卻也知道門戶之別。若是以前的林家，兩人自然是門當戶對；可是現在嘛，林青衣只能把這份感情藏在心底。
可是現在，這個優秀的少年，卻說出了喜歡自己，她也內心竊喜不已。她注視着鹿瑾瑜，看到他偷偷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看着又緊緊閉上的樣子，更是開心得笑了。
她輕輕咳嗽了一下，又刻意拿出一副平靜的口氣：“行啊，只要你願意娶。”
“真的？！”少年聽到這個答覆，立馬睜開了眼睛，也顧不上害羞了，他緊緊抓住林青衣的手：“青衣，這是真的嗎？”
林青衣被他握着雙手，也情不自禁地臉頰泛紅，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太好了！”鹿瑾瑜得到確認，高興得原地蹦了三下。也不待眼前的少女有什麼反應，就掉頭跑了，他的聲音遠遠傳來，“青衣，我這就回家跟我爹說這件事，等我來你家提親，等我！”
看着少年的背影，林青衣雙手握在一起，抬到嘴邊，做祈禱狀，她閉上眼睛，默念着：“等你！”
這時，一個七八歲樣子的小孩兒跑了過來，脆生生地說：“姐姐，爹喊你過去。”
“嗯。”林青衣捏了捏弟弟的臉，便去大廳了。路上，她想着，應該把這件事也跟爹說一聲，爹應該也會很開心吧，畢竟……他那麼優秀……
正這麼想着，林青衣到了大廳之前。她點着步子走了進去，卻發現這裏不只有他的父親，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外人。更重要的是，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坐在了主座上，父親卻站在一旁。
“爹……”林青衣輕輕喊了一聲，趕緊走了過去，站在了父親身旁。
“喲！這就是林小姐？還真是如傳聞中那麼漂亮呢。”那坐在主座上的中年人喝着茶水，卻是這麼說了一句。
林青衣的父親林明業聞言，身軀微微一震，卻沒有說什麼話。
這時，旁邊又一個人插話：“林家主，我就直說吧，年底以前你們若是拿不出五千兩，就等着一家子在牢裏過年吧。”
“大人，就不能寬限幾天嗎？我前一段時間連祖宅都壓出去了，實在拿不出錢了啊……”林明業低聲下氣地說。
“哎！林家主，”那坐着的中年人又開口了，“我之前不是說了嗎？只要你簽了這賣身契，我立馬給你五千兩，幫你渡過這個難關。”說著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林明業身旁的林青衣一眼。
“這……”林明業看了看林青衣，咬了咬牙，還是搖了搖頭。
“哼哼……”中年人冷笑着。
之前催賬的那個人又開口了：“林家主，你在乎你女兒，就不在乎你的父親嗎？”
“你們！”林明業攥緊拳頭，卻又頹然地鬆開，像是斗敗的公雞，失魂落魄道，“我簽，我簽……”
“給林家主遞筆。”中年人又是一聲冷笑，慢悠悠地說著。他一旁的人立馬拿出筆，交給了林明業。
林明業看了看林青衣，眼淚瞬間湧出，他別過身，憤憤地在賣身契上籤了名；又死死地咬破拇指，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
“別怪爹啊，青衣……”林明業心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