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偷吃
時已深秋，殘月如鉤，此時距離劍門開山收徒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天氣已經漸漸冷了下來，到了夜間更是多了幾分刺骨寒意。
天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卻不是因為寒冷，而是肚子又餓了。修仙之人認為人食五穀雜糧，要在腸中積結成糞，產生穢氣，會阻礙修行。正所謂“百穀之食土地精，五味外羙邪魔腥，臭亂神明胎氣零，那從返老得還嬰？”
因此修為高深之人可月余不吃任何事物，據說到達仙人之境，便可真正達到辟穀。在修心殿時，天生就很少見師父吃過東西，倒是自己每次都吃的頗為舒心，大快朵頤。不過現在自己搬到藏經閣住，每日只提供二餐，可偏偏自己食量漸大，每到半夜肚子就餓得打鼓。
天生從床上爬起，熟練的穿上一身厚厚的外套，小心翼翼向廚房走去。最近幾月，天生已是廚房常客，沒辦法，誰叫肚子每天晚上都要抗議呢。藉著月光，輕輕踏在由青石鋪成的路上，不一會兒，便到了廚房“重地”。
天生輕輕的推開了廚房大門，在劍門，所有的門都不會上鎖的，一些重要的地方會布上禁制。像廚房這種地方，門的主要用處也僅僅是遮風擋雨，和避免一些不長眼的小動物進來偷吃東西而已。
剛進廚房，天生便駕輕就熟的開始生火。沒辦法，這些食物到了現在，全部變得冷冰冰的，不加熱可吃不下去的。天生不斷的向爐里添加柴火，將剩下的一些稀粥饅頭加熱。
“誰？”正在向爐里添加柴火的天生忽然感覺牆角的柴火堆動了一下，有幾根立起的柴火滑落在地，隨之叫喊了一聲，但是半響也沒有動靜。
“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天生晃晃頭，感覺自己真的是有點做賊心虛了。
稀粥和饅頭很快就熱好了。粥的米香，和饅頭的面香四溢開來。正要胃口大動的天生忽然聽到一聲肚子叫的聲音，頓時笑笑，這肚子也太不爭氣了吧。不過天生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因為自己的肚子並沒有叫。聲音是從廚房的另一邊傳出來的。
轉頭向四下一望，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冰冷的月光從窗外透進屋內，顯得更加清幽與靜謐，也增添了一絲恐怖。
“肯定是自己嚇自己”天生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道。
“咕咕。”又是一聲肚子叫的聲音，不過這次總算聽清了，就在柴火堆里。天生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深怕突然蹦出來一個妖魔鬼怪什麼的。一步一步走近，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都快要蹦出來了。
“嘩啦啦。”
天生還未走到，便看到柴火堆突然散落一地。嚇得向後一跳，還以為會蹦出個什麼東西。待到鎮靜下來一看，卻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就縮在角落裏，灰塵滿臉，一身青衣，手裏還拿着一個咬了一半饅頭。天生認得這衣服，是外門弟子的統一服飾。
“哎，你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有什麼怪物呢！”天生舒了一口氣。
“對……對不起。”小女孩怯生生的道着歉，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天生沒有在意她的道歉，而是看了看她手中的饅頭：“來，把這個給我。”
見小女孩沒有動靜，就準備過去拿。小女孩一見有人要搶自己的饅頭，拿着饅頭的手往後一背，充滿戒心的看向天生。
“你放心，我不會搶你饅頭的。”天生感覺好笑，自己長得像搶饅頭的強盜嗎？
女孩依舊一臉戒心的看着天生，不過抓緊饅頭的小手卻鬆了一松，不知為何，她覺得眼前的小男孩特別可信。天生拿過饅頭，對小女孩說道：“看到沒有，你的饅頭又冷又髒的。已經是不能吃了。”說著隨手將饅頭扔在了地上。
女孩滿臉緊張的盯着地上的饅頭，彷彿這不是一塊已經不能吃的饅頭，而是自己的心頭肉一般。
“別看了，快過來吧，我這可是有熱乎乎的饅頭和粥哦！”天生晃了晃手中的饅頭道。
小女孩默不作聲，緩緩地走了過去。當接過天生手中的饅頭時，飛快的就啃了起來。
“慢點吃，還有呢，來，喝點粥！”天生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皮一陣跳動，這女孩比自己的食量還要驚人，還要厲害呢。
女孩可不管這麼多，狂啃着饅頭，又接過天生手裏的粥，連喝了兩口，然後又是狂啃饅頭。幾個饅頭，一碗熱粥很快就被消滅完了。天生無奈，又重新熱起食物來。
“謝謝你！”正熱着粥的天生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道謝。轉過身笑着說道：“沒事。”
小女孩也衝著天生淡淡笑了笑，一笑如同堅冰融化，百花盛開。
“原來你是會笑的啊？”
小女孩聽到天生話后，馬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漠表情。
“其實你還是笑着好看。”天生試探着說道。
可是得到的卻是女孩的沉默，說真的，要不是天生聽到過女孩說過兩句話，不然真的會以為是個啞巴呢！
一時無語，兩人默默吃着東西，直到要分開時。
“你明天還會來嗎？”天生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敢相信這話是那個幾乎不說話的女孩口中所講出來的。
“來啊，我每晚都會過來的。你呢？”天生有些期盼，也有點害怕。期待明天還能夠見到女孩，害怕女孩回答是與自己心中的期待是不一樣的。
“我也是。”女孩聲音悠悠傳來，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那好，明天晚上見。”天生有點竊喜，好不容易遇到年紀相仿的人，所以天生非常在意這個新交的朋友。
……
第二天一早。
天生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又開始了一天的學習。這次看的是一本詩詞集。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天生雖然過目不忘，但是依然不能理解詩句的意思，感覺甚是枯燥。又想到了晚上的約定，隱隱生出了一絲期待，巴不得時間過得快一點。
終於等到了夜晚。
天生小心翼翼來到廚房，可是卻沒見到人。又看了看外面，廚房不遠處的小樹林一片寂靜，沒有絲毫的動靜。
“是我來早了吧？”天生心裏頓時有點失落。不過就在此時忽然看到了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只是有點一瘸一拐的。
“你怎麼了，受傷了？”等女孩走了過來，天生關切的問道。
“沒事，只是來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女孩眼神有點躲閃。
“你自己走路小心一點。來，我看看！”說著不顧女孩的躲避，便拉起了女孩褲腿。
“這還沒事？都紫成這樣了。”天生像個小大人一般，帶着責備的語氣，說著按了按傷口：“痛不痛？”
“不痛？”女孩一臉倔強。
“不痛什麼啊？臉都咧成這樣了，還嘴硬。你要吃什麼就先吃，等我一會兒，不準亂跑。”說完看到女孩無動於衷，小臉頓時一臉嚴肅，認真說道：“知道了沒有？”
半響，女孩終於點點頭，天生見狀便放心的向外飛奔而去。
女孩緊緊盯着天生離開的方向，直直的看了許久，才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廚房。
半個時辰后，天生終於回來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
“來，把這個擦在傷口上。”天生將手中的藥瓶遞給了女孩，可是女孩依舊無動於衷。
天生見狀只好親自動手了，邊擦邊說道：“我以前頑皮經常摔倒，師傅就是用這個給我擦的傷口，一擦就不痛了。”說著又按了按傷口：“是不是？”
女孩只感覺這葯擦在傷口上很是清涼，居然真的不疼了，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這一笑，就像陰了許久的天氣變得陽光明媚了一樣。
“對嘛，你就該好好笑笑，多好看的。天天板着一張臉，弄得我感覺欠你很多錢似的。”天生笑着打趣道。
女孩聽到這話，剛剛板起的臉，又露出了一絲笑容。
“對了，我叫天生，你叫什麼啊？”天生突然問道。
女孩又沉默了，過了許久才緩緩小聲說道：“我沒名字，小名叫做丫頭。”
“你父母沒給你取名字嗎？”天生好奇的問道。
“我沒父母，我養父母也死了，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被闖進村子一隻會噴火的巨大妖獸殺死的……”女孩越說越激動，泣不成聲。
“沒事了，沒事了……”天生用小手不斷拍着女孩背部，一直重複的說著。因為不知道如何安慰身邊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卻經歷了如此殘酷之事的女孩。
直到過了許久，女孩哭聲才漸漸平息。
天生看見女孩心情逐漸平復，這才說道：“你看，我比你先入門。我就是你師兄了，以後有什麼事就和師兄說。被人欺負了也要和師兄說，師兄幫你教訓他，知到嗎？”說著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裝作兇惡的樣子。不過這樣子在女孩眼中卻傻得可愛。
女孩點點頭，緊盯着眼前的天生，不知為何，每當看到這個人，便很容易無保留的相信他。相信他說的每句話，相信他做的每件事，甚至相信弱不禁風的他真的能保護自己。
“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你看我們現在是朋友了。總叫你丫頭也不合適。而且你現在是劍門弟子了，再用這個稱呼也不合適了，對吧？”天生盯着女孩小心翼翼道。生怕女孩又不高興了。沒想到女孩居然點了點頭。
天生見女孩同意感到高興，連忙想了很多名字，但是都沒想到合適的。或者是覺得這些名字與自己這個看了數月書的大知識分子的水準不相稱。直到看到了屋外皎潔的月亮，天生的嘴角才露出一絲笑容。。
“對，就叫卓月。怎麼樣？”天生忽然激動道。
“卓月？”
“對。”天生解釋道：“‘卓’字有優秀、超越的意思。‘月’代表純潔。怎麼樣，是不是很好聽？”天生有點興奮，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取名，還取這麼好聽的名字，自己果然是天才。
“恩。”女孩點點頭，表示了對這個名字的認可。其實女孩外表不喜形於色，但是內心卻非常喜歡這個名字。
“卓月嗎？”女孩心中牢牢的記住了這個有着美好寓意的名字。也記住了這個為自己取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