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浮生半日閑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浮生半日閑

第一百六十一章山雨欲來

豫王帶着百人親衛就瀟瀟洒灑出了金陵,素池閑來無事便乘着馬車在路上閑逛,前段日子腦子裏的弦崩的太緊。這幾天放鬆下來竟然覺得渾身不自在,素岑陸陸續續被陛下安排差使,雖然還沒正式任職,但是顯然已經是個大忙人了。

樓相倒下,樓后幽居不出,素家地位比從前更盛。陛下的身子卻每況愈下,不過貴妃請了幾位不錯的大夫日日研究病情,半個月來竟然好轉了一些。

雖是在家閑着,但是素池今日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今日破天荒地上了豫王府的門。沒想到只在客廳里喝了兩杯茶,就被告知素姚染疾不能見客。素池看着滿屋子的下人忙來忙去,也不見大夫,不見葯香,心思轉了轉便問那嬤嬤:“聽說人在病中最思念親人,不如我去稟了貴妃,送側王妃去豫州夫妻團聚?”

那嬤嬤顯然沒想到素池會說出這樣的話,先是一喜隨即臉色又暗下去:“這怎麼行,側王妃身子不好難以遠行,多謝了郡主美意。”

素池看她神色猜到三分,於是繼續試探:“還是嬤嬤考慮周到,既然不能遠行,不如我讓婉婉來陪陪側王妃吧,她們一母同胞,姐妹情深,來侍疾也是應當。”

那嬤嬤聽到這裏有些猶豫,素池提點她:“嬤嬤若是做不了主,不妨進去問問側王妃如何?”

這嬤嬤果然匆匆進去,等到她再出來的時候就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素池心裏便已經有七分明白了,於是她把心思裝在心底,又對素姚的病關懷了幾句就出了門。

素池從豫王府出來,看着這裏的高牆大戶如今只剩下寥寥幾個女眷,不禁心有唏噓。素池沿着街道看了幾家經營的鋪子,跟着賬本對了對,年關將至,什麼都要打理清楚才是。好在如今就算沒有謝彧幫忙,她也能得心應手不慌不忙了。

素池不知不覺就已經逛到了下午,想起許久沒去戲社了,於是讓馬車往戲社那邊跑。

素池到了戲社,才知道易牙去了謝園跟謝彧討教些東西,素池有點好奇,於是待在雅間裏點了出《桃花扇》跟着哼。秋娘聽司扶說素池還未用膳,趕緊端了些熱食端上來,都是些清清淡淡的糕點,不甜膩,素池心情不錯,連帶着越加喜歡戲社了。

易牙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身上還帶着寒氣,素池瞅他面上卻是喜色,便問道:“什麼事,這樣高興?”

易牙一邊抖抖斗篷,一邊自己給自己倒了熱茶吃:“也算不上什麼喜事,就是跟謝先生請教了一番前朝的稅賦,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別川讀書甚有天賦,別人五遍十遍記住的東西他常常一遍兩遍就記住了,這大概就是老天爺賞飯吃吧!”

“巧了,謝先生也是這麼說您的!姑娘當著謝先生的面也直呼其字么?”易牙也沒什麼意思,素池也常常喊他“易牙”,但是謝彧乃是正經的世家長子,對着這等禮節稱呼只怕更加講究。素池雖然貴為郡主,但是到底兩人師徒有別,按慣例還是該稱敬稱的。

素池滿不在意,“私底下我也常常喚他別川,他才不是那等庸人!況且我們認識十多年了,什麼樣的話都不算出格。上次你跟我提到的稅賦之事因着之家爹爹的事情耽誤了,等過幾天我就跟他提,你這邊也快年關了,這戲社不如交給別人打理。你姐姐如今在金陵么?大過年的,不如一起回家過個年?”

易牙慢慢放下茶杯,心頭一熱,感嘆道:“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幾個年頭都過去了。家姐去年成婚了,雖然姐夫年紀大些,但是待她好,如今倒是沒什麼別的指盼了。”當年素池在悅音坊救下他們姐弟,又為他們改了奴籍,如今可以像平常百姓一樣買賣經營、結婚生子,何其難得啊!別人習以為常的生活對他就像恩賜一般,也是因為如此,他對於生活更加懂得感恩和容易滿足。

素池晃晃杯子,有些欣慰,也有些失望,“成婚怎麼都不說一聲呢?改日備了賀禮你替我轉送。”

易牙也笑,“姑娘出來一趟不容易,總不至於為這點無關緊要的事情還要送個信,不過既然您要送禮便提前謝過了。”因着年紀大了,身份又不清白,素池雖然為二人脫了奴籍,但是易牙做事低調,也不願意讓素家因此被非議。素池雖然是素家的女兒,但是上面畢竟還有兄長在,他不願意她麻煩。

“你去別川那裏,別川的腿腳冬天有知覺么?”天氣一日日轉寒,眼看着年關將近,素池便總是想起謝彧來。

多年來,謝彧其實是她除了父兄最親近的人。從小,素池清楚地知道:爹爹喜歡她,除了學員之親更因為她將來能夠為素家做出犧牲;素岑雖然處處讓着她,但是素岑出門在外難得與她一道玩耍;寧璃臻寵着她,又若有若無夾雜着少年淡淡的情愫,這些人裏面獨獨謝彧是不同的。

謝彧於她而言,似父兄一般關心她的身體,又好像知己良朋,他們之間談天說地無所不聊。謝彧做老師更是稱職,他淵博的學問為求學若渴的素池打開了一扇知識的大門。當素池需要外界的信息時候,謝彧更是苦心經營,無所不能。很多需要隱晦的事情、無法和父兄講的事情,謝彧都能夠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實踐者。

“前些日子府上的四姑娘找人給謝先生做了一套輪椅,看起來很實用,說是如果冬天疼得厲害了就不要再下地了。”易牙說到這裏也覺得十分惋惜,一個好好的天縱少年郎,就因為家族的考量落得如此地步,實在是可惜了。

素池眼神一黯,“四姐說,別川的腿這輩子都難治好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是因為謝彧和素婭之間淺淺淡淡的感情,素池才毅然任由爹爹將與靳蘭琦聯姻的人選從素婭換成了素婧。

易牙隱隱聽出了素池的後半句意思,但是事關女眷名聲,易牙也不好多問,就裝聾作啞不接話,素池又吩咐了一句:“這些日子,你試試能不能安排人到豫王府,豫王剛剛離開金陵,正是短人手的時候,不過側王妃做事謹慎。”素池轉念一想,“到也未必,她雖然謹慎,但是眼下只怕她沒有這個時間。要是四姑娘和側王妃見面,也要注意些,尤其是注意在什麼地方,什麼人跟着。”

“是,之前靖國公出事的時候靳蘭琦靳公子來過兩次,姑娘可見過了?”關於靳蘭琦,易牙看着素池的態度一次次轉冷。事實上當初易牙自己和素池在悅音坊相識的時候,靳蘭琦也算是出力,因此易牙倒是真希望二人能夠摒棄前嫌,重歸於好。素池朋友不多,與伏南喬已經漸行漸遠,靳蘭琦算是為數不多的朋友了。

素池聽到靳蘭琦這個名字,遲疑了一瞬便恢復如常,調侃道:“他的婚期都近了,還有閑心在我們這裏浪?看來靳家的家規不怎麼嚴格,該讓靳蘭闕好好管束一番才是。”

易牙沒想到素池這樣事不關己的態度,“聽說靳家為了爭家主之位幾乎頭破血流,近年來靳家家主身體不大好,已經有油盡燈枯之相。靳家大公子沒時間管束堂弟也是人之常情。”

素池也知道靳家的情形,要不然不會當日親自談這樁婚約:“爹爹總嘆素家人丁單薄,但幸好這樣不用經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易牙不贊同,“兄弟鬩牆其實並不因為男丁多少,而更多在於兄弟之間的關係、性情和他們所受到的教育。譬如若是姑娘您若是家中次子,而非獨女,那麼您會與世子爭繼承人的位子么?”

素池驚訝,失笑道:“若我是家中男孩?你怎會有這樣怪誕的想法?這是不可能的。”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是個假設而已。但是這樣的假設一定不止我有過,我猜別川先生,甚至是國公都有過這樣的想法。恕我直言,國公雖然看似疼愛世子,但是將世子之位一拖再拖又是存了什麼心思?難道世子心裏沒有想法?您吩咐我將小公子藏起來,這事世子當真不會多想么?”

“大哥在父親這件事上雖然心思是敏感了些,但絕不至於這樣沒有胸襟,前些日子我們還商量要把孩子接進府里來。至於我自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從小到大爹爹疼愛我尤甚大哥,但是一直以來我都避其鋒芒。前些日子,我才發現這麼多年了即使大哥已經是國公府的世子,爹爹竟然連墨狄都不曾引見。從前爹爹幾次暗示我,墨狄乃是素家的首要謀臣,但是這麼大的事情大哥竟然一直蒙在鼓裏。易牙,你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素池本來想和謝彧說的,謝彧和素岑和素淵碰面都多,他又眼光毒辣,但是既然易牙提起了,也沒有必要避諱,索性向聊聊。

“莫非世子與國公常常意見不合?”

素池搖搖頭,“爹爹不是固執己見的人,一向從善如流,大哥雖然常有不同意見,但是對爹爹十分尊重。算了,這事我再想想,倒是你方才提起靳家的事?”

“怎麼,我說的不對么?哪裏不妥?”易牙以為是自己哪裏說的不對。

“不不不,素家因為經常供陛下問詢,因此爹爹對於南齊十分上心,這才有靳家的資料。你從哪裏知道的?”陛下少年時正是南齊的全盛時期,什麼禮教史書硬是覺得周圍都是蠻夷,後來這就成了陛下心裏的一隻硃砂痣,南齊打或是不打,都被陛下牢牢牽挂着。再加上這幾年南齊風光不再,內里的腐朽一日日敗露出來,兩軍便摩擦不斷。

“倒也不算難,這幾年南齊那邊來的商人多,他們的絲綢緞面比咱們柔軟還便宜,很受大戶人家喜歡。城裏住店貴,很多人乾脆白天去城裏綢緞莊談生意,晚上就住在這裏聽聽曲喝喝酒,順便聊聊天。”

素池聽到這裏,卻臨時起意:“原來是這樣,絲綢緞面確實是好東西,難怪陛下總是想把南齊打下來,果然是富饒寶地啊!你這戲社也做得差不多了,不如開了年我開幾個綢緞莊,你幫忙照管着吧,順便多關注關注南齊境內的事情?”

易牙哭笑不得,素池有時候確實說風就是雨,不得已再確認一遍:“姑娘是認真的?”

素池點頭,“比黃金還真。”

易牙皺皺眉頭,“素家的產業不用跟國公報備一聲么?”

“這等事情就是我真報備了,爹爹也沒時間看。何況對於素家也就是冰山一角,這些銀子在哪兒都是一樣花。你要是心裏不放心,我就不從素家拿錢,直接從我那裏拿了錢便是。你放心,我保證錢路乾淨。”素池最後一句話玩笑,不過易牙倒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行事。

“既然如此,到時候姑娘安排就是。”

突然有人敲門,素池抬眼,謝彧問了句:“怎麼了?”

門外是秋娘的細細柔柔的嗓音:“清河王府的溪魯大人來了,您可要見見?”

易牙轉頭解釋,“清河王府的人最近常來,只怕這次是得到姑娘在這裏的消息了。”

“來得這麼頻繁,莫不是有什麼事?”素池有些詫異,沒聽說啊!

易牙奇怪地看她一眼,“清河王倒是提過一次,說是之前姑娘無端拒絕了邀約,想當面問個清楚:是否下人粗魯衝撞了姑娘?”

素池有點懵,摸摸腦袋:“什麼時候的事?在哪送的拜帖?”

“大約就是在十天以前,當時靖國公還身陷囹圄,據說是送到國公府的拜帖。”

素池仔細回憶一番,確定沒有拒絕過什麼拜帖,“只怕是個誤會,我竟是不記得了。”

易牙也吃驚,隨即笑道:“那這個誤會大了,聽說清河王將那日去送帖子的人好一番責罵,最後還賞了二十杖。”

素池竟是沒想到他這樣蠻橫,上位者的任性都是要人付出代價的,頓時對於那個送拜貼的人十分同情:“可知道是誰來送的?”

“不甚清楚,只聽說大約是姓嚴。”

素池想起來一張童真的臉,“嚴知曉?”嚴知曉當年本來是要被嚴進安排進東宮的,後來因為在邊城得罪了恪王被中間插了一杠子,陰差陽錯竟然進了清河王府。而今竟然又無端受過,素池真為他不值,嚴知曉這打挨得真不值。二十杖,這麼重?大抵是被遷怒了,重曜還真是人狠話不多!

“你讓溪魯進來,我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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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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