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風水先生
郊區里火葬場的味道，隔着老遠就讓葉蔓姍覺得腹中一陣作嘔。這是她不喜歡的感覺。那說不出的混合味道透着一種滲人的氣息。那是非常濃重的死亡的味道。佇立在一旁高高的煙囪就像是通天的高塔，讓人覺得沒由來的帶着那麼一絲肅穆。
“真的要去嗎？”她扯住了路瑤的胳膊。
“大小姐，咱們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膽子小。可這事兒總要想法子解決不是。論壇里的人說了，火葬場這邊住着高人，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有些該冒的風險，總是不能避免啊！”
“可這邊同樣也有邪祟，而且還有不少。不是嗎？”
路瑤這下子犯難了。她本來是衝著高人來的。可是一聽葉蔓姍的話，她自己也有些猶豫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兩人一時間站在大路旁躊躇不前。
一輛大巴車在她們面前開過，陣陣哭聲斷斷續續自車上傳來，開着的窗戶里伸出一隻手，甩出了大把的紙錢。
片片紙錢迎風飛舞，翻滾着玄妙的曲線，掉落在葉蔓姍的小皮鞋上。她後撤了一步，緊緊抓住路瑤的胳膊。
“沒事兒，大中午的，邪祟不敢出來的。”
葉蔓姍點了點頭，認命一樣跟着路瑤，倒着小步子跟着她朝着火葬場一旁的低矮民居走去。
她們在巷子裏七拐八拐，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這個破舊的宅院。
不知道是不是緊鄰着火葬場的關係，葉蔓姍總覺得一路上的行人都怪怪的。他們陰沉着臉，小聲的說話。就好像聲音稍大一些，談話的內容就會被別的什麼東西聽了去。
宅院的門破舊不堪，漆黑的木門半開着，上面的漆皮掉落了不少，露出了裏面被蟲蛀的門板。路瑤壯着膽子敲了敲門，半晌之後才聽見裏面傳出了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讓她們進去。
“姑娘做什麼買賣。”
那老嫗一臉的皺紋，胖乎乎的，裹着花里胡哨的大棉襖。葉蔓姍清楚地看到她嘴裏鑲着金牙，一笑起來難看不說，還有些刺眼。她正端坐在堂屋的大靠背椅子上，腳離地兩寸，穿着緞面兒的花布鞋。她打量了兩眼屋裏的陳設，發現她只認得不多的東西。屋子裏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香燭，還有成堆的紙錢。正對着門口的地方放着一個神龕，那神龕的門緊閉着，也不知道裏面供的是誰。
“這位婆婆，我們聽說您是這市裡最有法力的人了，這不特地來找您求個平安。”
路瑤陪着笑臉站在那裏，說了些客套話。
“坐吧！坐下說說。老婆子沒別的本事，但這請神捉鬼的活計，我還真是敢給你們打個包票。”
葉蔓姍抬頭看了看屋子的一角兒，那裏有個漆黑一片的貓咪，正瞪着大眼睛面色不善地瞪着她看。
她咽了口唾沫，走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聽着路瑤講述着發生的一切。
那老嫗聽了半天，眯起了自己的雙眼。雙手有節奏的掐捏了半晌，這才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看向了葉蔓姍。
“那小丫頭過來，讓婆婆我給你看看手相。”
葉蔓姍一愣，不情願地走上前去，任由那枯枝般的手抓住了自己。
“哎呀！不得了啊！”
“怎麼了婆婆？”
路瑤猛然起身就湊了過來。
那老嫗似是很滿意路瑤的反應，又是一陣搖頭晃腦，看起來很是高深莫測。
“這娃娃，遭了大霉運了。那鬼怪陰風侵體，壞了人的根基。就這麼兩天，小則大病一場，大則重疾纏身啊！”
“哎呦，那可怎麼辦啊婆婆！”
“你別慌，問題不大。待我看過你的手相，一起說！”
路瑤聞言一愣。這還問題不大？那既然問題不大，說得那麼嚴重幹嘛？
葉蔓姍忽然覺得想笑。縱使她再傻，也聽出來這婆婆就是個半仙兒。人若是受了大驚嚇，活蹦亂跳才是有鬼呢！心驚膽顫的，受個涼不是常事兒嗎？若是心理素質不過關的，嚇癱瘓的都有。說得這麼邪乎，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兒一樣。她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着自己，一回頭，發現原本縮在角落裏的黑貓不知什麼時候跳到了她身旁的椅子上，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不過是一個遊離於世間的小小色鬼，很少在固定地點徘徊，不妨事的。只是你們體虛，易招惹這些東西罷了。我這裏有幾道符紙，你們切記帶在身上。萬萬不能讓它們離體。如此就能免於災厄。除此之外，回家之後多喝些水。水是至純之物，也能從旁稍稍起些作用。”
路瑤一邊點頭一邊接過符紙，又遞給了老嫗幾張鮮紅的人民幣。這才拉着葉蔓姍起身告辭。
那婆婆也不相送，只是坐在那裏靜靜看着盯着兩人的背影，似是若有所思。
“這符紙，真能有用？”葉蔓姍看着手裏折成三角兒的黃紙。裏面透着絲絲殷紅的筆跡，也不知上面都寫了些什麼。
“有沒有用試試不就知道了。來，擺個poss。”
路瑤照了照片，歡天喜地發送到了論壇里。照片上的葉蔓姍呆萌呆萌的，頭上還頂着一個三角符紙。
“女神真的撞鬼了？”
“搬着小板凳坐等直播。”
“鬼長什麼樣子啊！”
“切，假的！都散了吧！”
路瑤的手機滴滴響個不停，葉蔓姍聽到這個聲音就覺得煩悶。她不是無病呻吟的大小姐，自然不會喜歡別人對她惡語中傷。
“你不能總是這樣。社會如此，不管你怎麼做都是活在別人眼裏。自然管不到別人嘴裏缺德。隨他們去吧！又長不到我們身上。”
“還不是你瞎搞，才弄到現在的地步的。我可一點兒都沒想成什麼校花，什麼女神！”
路瑤搖了搖頭：“葉傻妞，您老什麼時候能長大啊！論壇這東西，當然是掌握在自己手裏才能有主導權。這麼幾句話才算哪兒到哪兒啊！不信你去其他論壇看看。要不是姐姐我一直往好的方向引導。您老能被別人諷刺到跳樓自殺。到了那時候，你就能跟鬼魂兒比慘去了。哪裏還用得着這小小的符紙啊！”
兩個人吵鬧着越走越遠。
屋內的老嫗合上了自己的雙眼，微微嘆了口氣。
“早知道，就多給他們兩張符紙了。那丫頭真邪性！竟然把那傢伙都給引了出來，本想用符紙護上她們幾日，眼下看來，能護着走出這裏，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喵~！”
黑貓跳上老嫗的膝蓋，用頭拱了拱她那枯枝般的手。
“囡囡，你去上一趟，把祖師爺請來吧！”她摸了摸黑貓的腦袋，低頭吩咐道。
黑貓抬眼看了看她，轉身跳了下來，在屋子裏轉悠了幾圈兒，這才跳上了正**着的神龕。它用爪子抓起一旁放置的木魚，鐺鐺鐺敲響起來。
兩團無形無質的陰影，正悄然跟在兩名少女的身後。她們誰都發現，自己揣進懷中的符紙，正在悄無聲息地化成黑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