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巡河陰兵
息壤是古代傳說的一種能自生長,永不減耗的土壤,《山海經?內經》言:“紅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紅水,不侍帝命,帝令祝融殺鯀於魚淵。女鯀腹生禹,帝乃命禹率布土以定九州。”郭璞在《山海經》註解中說:“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紅水也。”
趙九成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黑土,道:“這東西當真是息壤?息壤永不減損,會不會因為這東西其實並不是土壤,而是一種能活性分解的微生物,就像酵母一樣?”
這其實也是一種可能,趙九成總之是樂得哈哈大笑,:“這東西不是生生不息,永不減損嗎,你說我把它放進海里,過上兩三年,是不是能積土成山,弄出一座海島出來?那海島就屬於我一人了,說不定還能造島賣錢呢!”
這也就是玩笑了,幾百年了息壤也沒有漫溢出這碗邊,怎麼可能積土成山造出海島來呢。
說起來魏成沒有經歷過河眼,他是看到了沈揆一和趙九成的能力,想要這兩人助他一臂之力。而沈揆一想了想道:“再給我一抔息壤,我就幫你。”
“成交。”魏成哈哈笑道。
趙九成精神百倍起來,後半夜閉門不出,第二天早上才兩眼烏青地出來,手上捏着十幾張鎮屍符,道:“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你看看我昨晚上畫的符,那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沈揆一知道這廝憊懶慣了,也喜歡用廢符坑人,但若他用心去畫,定然是能畫出好符來的,果然這十幾張符就筆意縱橫,甚至隱隱有金光浮現,確實是靈力蘊藉的好符。
“好,”沈揆一道:“出發吧。”
坐上了魏成的小船,獨留的一具凶屍被甩進船里,還在掙扎,也幸虧有魏成的高碳鋼漁網網着,要不然尋常的漁網那裏禁得住這樣的折騰。他們進入了河道上,就在漁網上扣上了鋼爪,將凶屍放入了河中,鋼爪伸長到八九米左右,此時根本不用划槳,凶屍在水底就拉着他們的船滑行着。
他們的船非常平穩而且速度很快,不過四五分鐘,已經劃過了一個村子,距離上一個村大概是十一二里左右的距離。他們似乎一直在南下,因為河曲縣這個地方,本來就是三省交匯的地方,姜祁不知道以這樣的速度流下去,是不是有可能進入陝西甚至河南地界兒。不過等小船滑到一處山峽之中,似乎也就慢慢停了下來。
方才沈揆一暗算了一下流速,得出了二百二十公里左右的距離,不過現在他也不知道眼前這個幽深且晦暗的山峽是什麼地方。魏成告訴他道:“這是鬼峽,黃河鬼峽。”
聽名字似乎就很不好惹的樣子,關於鬼峽的傳說由來已久,在黃河邊上有這麼一個說法,說這裏是陰兵出沒的地方,不光是因為這裏陰氣森然,就算在大白天,太陽光也照不穿峽谷上層那層白茫茫陰慘慘的霧;而且是因為據說有人親眼看見了有成千上萬的陰兵浩浩蕩蕩開進了山峽裏面。
魏成把鋼爪收上來,而漁網卻沒有收上來,凶屍很快就浮上水面來,身上還裹着那層漁網,踉蹌而又飛速地跳進山口,消失在了濃霧之中,不久又聽到一陣水花,似乎又跳進了水裏。
大峽谷近似呈南北弧形走向,開口處稍彎向東南,末端微向東北彎曲,谷端至谷口處落差約有一百多米,最窄之處僅容一人低頭彎軀側身通過。兩側的山崖像是用巨斧劈峭過似的,淡淡瘴氣籠罩的山腰上。一走進這峽谷,光線立即黯淡了,眼前就是昏沉沉慘淡淡的黑壓壓的一片,像是蒙上了無數粉塵灰霧從沒有洗乾淨的玻璃窗,即使手電的強光,不過只能穿透兩三米的距離罷了。極目所見的土地顏色都是深黑色的,同時也伴隨一股難聞的味道。
鬼峽里氣溫低,眼前是一個極為幽深的通道,而越走進去,越聽見水聲陣陣,但是因為所處空間非常巨大,手電光芒照之不盡,只看到四周全是峭壁岩體,岩體上有一些水眼,分佈得高低錯落,其中兩道大水口處水流最大,有兩條白練似的小型瀑布倒灌下來,好似雙龍出水。
三人走到這出水口,就在這時,那水下突然傳來轟隆一聲響,就像是地震一般,河水頓時就像是沸騰了一般,從水下咕咚咕咚冒出碗口般大的大水泡。
三人跳進了水中,來之前沈揆一和趙九成已經焚了避水符喝下去了,此時就能在水中任意橫行。而魏成因為是河工,天生受到黃河庇佑,在水下能自由呼吸。一下水去就像鑽到了一個冰窖里,河水冷得刺骨,一直下潛大概有十幾二十米左右,眼前就豁亮了,手電光芒掃射過去,看到前面影影綽綽地,似乎有人的影子。
三人立刻全力戒備,然而慢慢游近才發現在,這些人並不動彈,以一個直立的姿勢硬邦邦地站着,而且頭都低得像是在看自己的腳尖一樣。然而它們漸漸抬起了頭來,眼裏正射出冰冷的、森然的、可怖的光來!
這五六具凶屍像猴子一樣縮着身體,張牙舞爪向他們撲過來,趙九成甚至能感覺到它身上帶來的逼人的寒氣。
眼前這凶屍撲擊之勢凌厲兇狠,幾乎避無可避了,特別是離得這麼近,沈揆一甚至可以看到這東西身體上居然暗光浮動,一種陰森青冷的微光遍佈它的身體,特別像是全身籠罩了一層暗青色的妖氣,密密麻麻地裹了一層肉蛆,看上去花白花白的,讓人頭髮根發麻。這應該是年歲更久遠的凶屍了,所以更加難以對付。
趙九成反映慢了半拍,肩膀被重重砸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的使命,而一下子把他砸地幾乎暈厥,因為這凶屍力大無窮,而且捏住了他的腳踝。他眼前一片金星,幸虧魏成過來幫他,也沒看清他是怎麼捉住了凶屍,似乎雙手扣住了它的脖頸,用力一緊,趙九成就獲得了自由。
魏成對趙九成比劃了一下后脖頸,趙九成才想起來凶屍這東西雖然其力無窮無竭,但是唯獨背後頸椎屍氣最弱,可謂是其死穴,魏成是用巧勁絞斷其椎骨,再用力一抖,便能使它暫時喪失行動力。
趙九成不再遲疑,立刻掏出鎮屍符——這符紙上同時畫了避水文,所以在水中也能使用了。
他一掌從面前這個凶屍左脅穿出,瞅准個機會就將鎮屍符貼在了凶屍的脖子上。一貼上就看到這東西好像被燙傷了一樣,渾身開始戰慄起來,行動艱難起來,然而這東西依然力大無窮,它甚至扭着頭用黑洞洞的窟窿——也就是眼睛,盯着趙九成張開了嘴巴,從喉嚨之間噴出了一股氣流來。
趙九成幾乎睜不開眼睛,因為這東西嘴巴里的氣味是非常濃郁的血腥味,他避無可避,只能由着這腥氣一直貫穿了鼻子,這腥風讓他頭暈目眩,然後就在昏沉之中,被另一個凶屍掏穿了肩膀。
他這邊戰鬥力大為下降,只能勉強躲開凶屍的攻擊了,沈揆一見狀便祭出了墨斗線,有了這個東西,這凶屍就容易對付了一些,他用墨斗線將凶屍捆住,趙九成再將鎮屍符貼上去,三人拼盡全力制服了四個,卻還有兩具凶屍見勢不妙逃走了。
三人差不多傷痕纍纍,但是必須要追,否則這凶屍還會危害一方,而且帶來更猛烈的報復。
然而沈揆一似乎看到了東西,他拉住了魏成和趙九成,隨即朝一個方向游去。不一會兒三人就驚訝地發現這水下竟然立着一座碑,石碑插入河床深處,高度也不太高,上面還有奇特的、字形如蝌蚪的字跡,蒼古難辨,像是天書一樣,根本看不懂書寫的究竟是什麼。
沈揆一發現這石碑下面的河床上若有若無有一點光斑。他將手電含在嘴裏,用手去摳挖溝壑交錯的河床,不一會兒卻看到河床居然出現了一層冰面一樣透明的東西,比玻璃模糊,透過這東西,他看到了一具屍體。
這屍體是一個五十多歲身穿紅色官袍的的老男人,但是面容額闊口豐,眉骨棱高,乃是一副十足的好相貌,靜靜躺在那裏,就好像沉沉睡過去一樣。
沈揆一大驚,繼續挖下去,就見到這人交疊在腹部的雙手中居然握了一個小盒子。他發現這冰面其實是一種不知名的浮游生物攢聚在一起,像是蠶繭一樣將這具屍體包裹起來,掏出匕首在冰面上划來划去,一點也破不開。
很快他被魏成捉住了手,魏成比劃了一個口型:“屍王——”
黃河有千萬具屍體,自然會有屍王,這屍王想來是相當不好惹的。魏成的眼中眼中已經露出了恐懼之色,卻沒想到趙九成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在水中施了一個三昧真火咒,真火不怕水,霎時間火光衝天,包裹屍體的浮游生物彷彿一剎間活了過來,有如水母一般四散開來。
這真火也燒灼了屍體,霎時間這屍體就黑化了,沈揆一眼疾手快地從它手裏取出盒子來,這盒子也輕飄飄地,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但是上面竟然有許多機關鎖鑰,看樣子暫時是打不開了。
魏成眼看着這具屍體被灼燒成灰燼,也沒有什麼異狀,才算鬆了口氣。然而他這口氣甚至還沒有完全吐出來,就看到四周有影影綽綽的人影出現了。河水激蕩起來,波紋浮動間,隨之密密麻麻地冒出一大片赤着上身的人影,乍一看似乎高低胖瘦都一模一樣,而左不過幾分鐘時間,他們已經被死死圍住了。
這些人身上似乎有若隱若現的花紋,魏成看到之後簡直是抖如篩糠:“陰兵,巡河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