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人性的原罪

問題就出在數量上，但並不是戰鬥力方面的緣故。

早在幾天前，終衡就知道了進化者只依靠超能力遲早會完蛋，想要長期發展還必須依賴作為第一生產力的科技的事情。

那麼，問題來了，想要發展科技，最必要，或者最根本的條件是什麼？知識？資源？還是技術積累？

都不是。

最重要的，是要有人，或者說充足的人口。

因為，科研首先就是一項非常耗費資源的工作，天文數字的資源砸進去，數萬次的實驗下來一個成果也出不了是司空見慣的事，而這些資源，比如原料，設備，以及實驗產生的損耗，該從什麼地方來呢？答案是需要由生產者，比如農民，工人等提供。

而且科研工作者們，上到科學家，下到助手技術員，本身又是不事生產的脫產者，需要由人養活。

這就是為什麼生產力低下的時代搞不了科技，因為當一個社會連人都養不活的時候，哪裏還有多餘的資源供科研揮霍？

而且，科學家又是一個素養要求非常高的職業，不僅要求人必須經過數十年的系統學習才能達成，而且本身一定要有自己感興趣的科研領域，而且還要耐得住性子，不然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在枯燥無聊，失敗乃家常便飯的漫長之路上堅持下來。

這就導致了這個職業在人群中，始終處於一個非常低的比率，千分之一就算高了。

而進化者們，缺少的恰恰就是人口——上世紀六十年代左右，清洗德日進化者以前是它的人口頂峰，也不過才9000餘進化者。

把這個數代入計算，即便進化者由於學習能力強加有超能力，超文明遺物的配合使用，使科研效率一個頂人類一百個，十個裏就出一個科學家，才多少人？

還不到1000.

而1000名搞科研的能幹什麼？嗯，別的不說，隨便一樣現代軍用武器的研究所需要的博士級以上的專家就能達到數百，還沒算與之配套的基層技術人員，以及科學究竟有多少個領域的問題。

這樣一來，進化者這個族群單是人口一項就沒有搞科研的土壤，更不用說另外兩點因素讓這種情況雪上加霜：

其一，興趣問題。之前也說過科研本質上是枯燥而艱苦的，你憑什麼保證每一個進化者都對它有興趣？畢竟，擁有超能力，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了，加上還要花時間在能力的開發上，比學習有意思多了，有幾個進化者還有興趣去老老實實地泡實驗室去做那些日復一日也不見得有效的實驗？

類似“玩物喪志”，即“遊戲這麼好玩，我幹嘛還要學習”一樣。

其二，實用性問題。科技的發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些成果，特別是最基礎的理論問世后可能幾百年甚至幾千年才能投入應用，今天廣泛應用的牛頓力學就是幾百年前的東西。

不談別的產品，就談武器，今天的槍炮和幾百上千年前最原始的火銃，火炮，在原理上其實是一樣的，這就是火藥武器的科技樹，然而試問即便是今天的火炮，對進化者有威脅嗎？

基本沒有。

那麼便很容易理解了，既然進化者已經飛天遁地無所不能，舉手間崩山斷岳，最高級者核彈都無法威脅，為什麼還要費力氣去研究空氣動力學和炸藥，一點一點地從最原始的黑火藥開始？

反正就算鼓搗出來了也比不上能力，就像“我這麼有錢了還為什麼要讀書，反正讀書最終還不是為了賺錢，知識是給別人打工的才用得着的，我現在用不着我幹嘛還要學，享受人生（運用能力的快感）多好”的讀書無用論一樣。

在超能力這個背景下，短期，甚至長期科技也不可能給進化者們帶來實用性，如果哪個進化者去鑽研這個而錯過了進化變強的機會，在這個強者為尊的社會裏只會喪失話語權，從而導致自身所獲的資源減少更加無法搞科研，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這就是為什麼進化者會懼怕次進化者的緣故——不需要別的，他們本身的人口就是最大的威脅。

這使得他們擁有了進化者們所欠缺的搞科技的條件，加上同樣比人類更加強大的學習能力，次進化者中如果能誕生科學家絕對能讓科技樹大規模發展，從而讓那些能威脅進化者的武器出現。

比如，物質崩解炮，宇宙戰艦等。當次進化者們通過對科研壟斷而掌握了這些能威脅到進化者們的技術，就意味着進化者的統治權威的動搖，甚至終結！

試問他們能願意嗎？

當然不能。

所以，就有了當初針對害得次進化者滅族的陰謀，放任終衡等第四代進化者自生自滅也是如此。

望着終衡驚愕的表情，洞察者微笑道：怎麼，想明白了？

終衡點點頭，接着問：但這跟你之前說的有人挑撥認同派和征服派之間的內鬥，還有挑撥離間者有什麼關係？

洞察者：很簡單，我再問你一遍剛才的問題，為什麼次進化者會被滅族？

終衡：因為他們掌握了科學技術就能造出超科技武器，也就會威脅到你們的位子，很多進化者為了自己的利益，特別是統治世界般的權勢不被分散。

進化者的社會實質上是另一種神權社會，只不過這個“神”不再是虛無縹緲的，而是他們這些實力強大的超能力者，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自然就會像神權社會那般壓制科技的發展。

洞察者點點頭：沒錯，我要告訴你的是，這也是為什麼會有征服派和認同派的緣故，背後的挑撥者為得東西和你說的是一樣的，權勢。

“他們中當然可能存在叛徒，但我說了，很少很少，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作祟。”洞察者說“有的是為了籠絡人心讓其他進化者依附自己以擴大自己的勢力，而擴大自己的勢力其實又是一個相對的進程，即別人的減少了，我的就算擴大了，所以即便他不是征服派也會自稱征服派，不是認同派卻會挑撥認同派，這你能理解嗎，就是反其道而行之通過挑撥削減別人的勢力……”

“當然了，還有一些哪邊都不是的，故意在挑撥兩邊的矛盾看着兩邊內鬥就此渾水摸魚，或者說自己哪邊都不是但卻會支持其中的一派，為得也是同樣的原因，甚至沒有好處單純地為了取樂也會如此……”洞察者接着道“所有人，為的東西都一樣而且非常簡單，就是利益，而就像這句話說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組織放在那裏，就沒有人能避免這些，也包括我在內。”

“這就是為什麼我跟你說了，這是一個羅生門，你能想到的任何原因，裏面都有，而就是這個，導致了當年對無辜者的殺戮，導致了90年代的內戰，也導致了我們不斷衰敗……”他說道“大家都參與了，但是靜下來，只要稍微仔細想想就知道這些事其實非常愚蠢，而且也知道它是錯的，甚至不會對自己帶來任何好處，可是……”

“每個人獨立的時候能想明白，但是聚到一起就想不明白了，你現在應該知道，背後的關係了吧？”

終衡點點頭。

洞察者背後的意思，簡單非常簡單，通俗點說便是那句“人每多一萬，智商就下降一半”，由於各自的利益膨脹，彼此之間信息不透明，從而導致的一種類似囚徒困境的內鬥。

在歷史書上，這種現象有一個名詞，叫做黨爭，相互之間斗得你死我活但原因常常就是屁大點的事情。

而要說難，也非常難，因為這是一種人性固有的弱點，包含的因素有自私，嫉妒，貪婪，憤怒……由各種七宗罪共同鑄造，也像洞察者所言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就像這句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一般。

就像人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己，就是它導致了天平組織的衰落，而導致它的原因也再清楚不過：

“雖然我們是比人類更高等的生物，但是，終衡，你也不得不承認，我們每一個進化者，哪怕再怎麼強大，再怎麼不認同自己是人類，都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洞察者說。

“那就是我們曾經都是人類……而既然脫胎於人類，人類有的弱點，我們也會有，所以從某種角度上說，我們仍然是人類，只是擁有更強大力量的人類罷了，和那些普通人的關係就像這句話說的，人人平等，但有些人更加平等……”

“這些，便是我們的原罪，也是所有人類的，屬於人性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