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試閱開始】
「爸!你怎麽可以這樣隨便就把我賣了?為什麽作這個決定前不先問過我的意見?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不是家裏養的小貓、小狗,隨便你想送給誰就送給誰!」
越洋電話里,身在英國倫敦的席洛霏情緒激動的對父親怒吼,顧不得一起生活多年的室友被她失控的情緒嚇得坐立難安,不知是否該先出門去,好迴避這尷尬的父女大鬥法。
「什麽賣了你,把你老爸看成什麽人了?難得遇上這麽好的機會,哪個剛出道的服裝設計師不想要?哼,你搞清楚喔,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用你,不要以為參加過幾個比賽就了不起了,沒有老爸在後面撐着,一個二十八歲的小設計師成什麽氣候?你別不知好歹!」
席敬德不客氣的回嗆,火氣也不小。
為了讓女兒實現到國外學服裝設計的夢想,她十八歲高中畢業後,他砸了一大筆白花花的銀子,還咬牙賣掉一間飛漲之前精華區的華廈住宅,供她出國念書。
而今十年過去,女兒好不容易在設計界混出一點名聲,他這個父親不過希望她能為家裏做些小小的回饋罷了,卻換來女兒隔着越洋電話一頓吼叫,反了,真是反了!
「好壞不是你說了算,別人不能決定我的人生。」
席洛霏態度堅持,絲毫不放軟,父女間氣氛極僵。
「少給我廢話。」席敬德太了解女兒的個性,硬是吵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於是使出最後一招,「你最好照着我的話做,不然就把當初賣了給你當學費的房子還回來,一千兩百萬,一個子兒也不準少!」
當初他賣房子讓女兒出國念書,都沒有第二句話了,怎知她翅膀硬了只想飛,對父親的小小要求不但一口拒絕,還硬把他說成是賣女兒、唯利是圖的壞人,這是什麽道理啊?
席敬德真是快氣死了。
「爸,這筆錢我一定會還你,要我還五倍我都沒話說,但不必急在眼前好嗎?」席洛霏跟父親討價還價。
「你不急?呵呵,真是可笑,十年前,你選了最昂貴的設計學院註冊,我連夜幫你湊齊錢匯過去,那時急不急?現在你如願以償,想要的東西要到了就說不急?」席敬德一分也不肯退讓,跟女兒算起舊帳。
「爸──講點道理好不好?」席洛霏愈說愈心煩,巴不得能鑽進電話線里,變魔術似的咻一聲出現在父親面前。
很多事電話里說不清楚,尤其是對她那固執又霸道的父親,吵架也得面對面才有效果。
「我這不就正在跟你講道理嗎?」握着話筒的手微顫抖,席敬德的語氣更加嚴厲,「洛霏,你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了,學着懂事點,不能老是那麽任性、自私自利,想怎樣就怎樣。」
「我不是任性,我有自己的人生規畫……」
「好,我坦白跟你說吧,家裏的狀況不是很好,現在正需要你幫忙出力,對方條件給得不錯,對大家都有好處,你沒有理由拒絕。」
「爸,我知道你在我身上投資了很多金錢和心血,這幾年的確讓你很辛苦,我也不是沒想過要好好報答。未來日子還很長,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報答你,但不是用這樣的方式。爸,不是女兒不幫你,實在是……我已經全盤計畫好了,這是我的夢想啊!」
「夢想不急於一時。」席敬德語氣放軟了些,「眼前老爸就需要你撐一把,否則怕是過不了這一關。」
「爸,你……」席洛霏又氣又急,見父親威嚇不成,也學起她改采感性訴求,擺明就是不接受她坦誠溝通的真心話。
她早已決定和好夥伴王佩一起到紐約去,落腳的地方也都找好了,準備大展身手,以「Carol&Pat」在倫敦闖出的響亮名聲,她們很有信心,必定能在短時間內成為紐約時尚界最受矚目的華人女裝品牌,沒想到現在忽然殺出這件事,讓人措手不及。
「越洋電話不多說了!總之不管你計畫了什麽,全給我延後一年,馬上收拾行李回台灣!就這樣!」
不容一點討價還價的空間,席敬德收起溫情,下最後通牒。
「喂!爸,爸──」
席洛霏對着話筒那端大喊,聽到無情的嘟嘟聲傳來,才頹然放下話筒。
「怎麽了?你爸爸說了什麽?」王佩看好友臉色很不對,急忙過來安慰,「看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吼得那麽大聲,這間老屋子隔音不太好,我真怕鄰居會報警。」
「唉!Pat,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無助地把自己埋進軟骨頭沙發里,席洛霏渾身無力,對好夥伴的關心深覺愧疚。
「到底怎麽了?台北家裏有事?說出來聽聽啊。」王佩把另一個軟骨頭沙發挪過來,在她身旁坐下,溫柔地勸慰,「不管什麽事,總還有我陪着,你別怕。」
「怎麽辦?我可能去不了紐約了。」
「為什麽?」王佩訝異地看着她,問:「我們房子都選好了呢,只差把工作室的招牌掛上去。」
「我真對不起你。」沮喪地看着好友,席洛霏只能嘆息。「剛剛你也聽到了,我爸爸打電話要我立刻回台灣去。不管我怎麽跟他說,怎麽解釋,他就是不聽,非要我暫停一切回去幫他。」
「幫他?」王佩臉上滿是不解,「你家是經營建設公司,而你是做服裝設計的,怎麽幫?」
「呵。」席洛霏搖頭苦笑,無奈地答道:「你絕對無法想像,我家老頭有多天才。他之前買了一小塊地,剛好旁邊是一家開發商正在蓋大型購物商場,人家本來沒注意到我老爸這個小咖,也沒打算把他的那塊地納進去,誰知我老爸不知道去哪聽到消息,知道開發商有意發展本土服裝品牌,而且,對方早就瞄準了目標……」
「目標?那就是你羅。」王佩一聽就了解,接續着說:「所以,席伯伯沒經過你的同意,直接替你答應了對方?而且,席伯伯的公司一定非常需要這筆生意,非要把地賣給他們,大開發商開的價肯定比一般行情高,所以你非回台灣不可,是吧?」
「Pat,你太聰明了!」拍了下老友的肩膀,席洛霏再次苦笑,「事情就如你所說,我爸爸把我賣了,代價是一年的服裝設計合約。」
「嗯。」王佩點點頭,「你我的設計風格早就被注意到了,半年前不是有很多大品牌想聘我們做設計師嗎?我猜,那家開發商一定也曾吃過閉門羹。」
「或許吧。」聳聳肩,席洛霏仍顯得非常沮喪,「講是講得很好聽啦,全新的本土品牌,由我主導操刀,全聽我的意見。唉!當初我們就是不想受雇於人,才拚了命努力自創品牌嘛,可是現在……」
「一年而已,很快的。」王佩替好友加油打氣,「放心,這一年,有我先在紐約撐着。」
「不單是這個問題。被硬逼着去做討厭的事,一個小時也很煎熬。」席洛霏苦惱的咬着指甲,埋怨道。「我不想為人作嫁,只想在自己設計的衣服上掛自己的名字,這才是我們當初拚了命想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