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蝶影情不自禁又將視線移到了那白衣的姑娘身上,見她皮膚白皙水靈,素顏甚為美麗動人,褲腿半挽着,露出一小半截細白的腿脖子,潔白無暇的肌膚在污混的泥田裏來回穿梭,她竟一點兒也不在意,反倒還樂在其中。
蝶影不知葉茉身分,只當是這莊裏的下人,便大膽的走過去,想要與她們打聽打聽莊子主人的資訊,侍女小叮緊跟在她身後,小聲與她嘀咕道:「這些丫頭真是沒規矩,大白天的光腳赤膊在水田裏玩,不知廉恥!」
夕澗是習武之人,葉甄氏花費大的價錢和精力培養她,為的就是要她隨侍葉茉左右,護她安全,蝶影、小叮二人近前,她立即便有所察覺,警戒的抬頭朝着田邊的小泥路望去。
這時候,葉茉與花鳶也注意到了有人過來,而且還是女人。
葉茉不由疑惑,這莊子裏長住的就只有廚房的荷媽和她兒媳婦兒春嫂是女人,另外就只有她和程齊禮偶爾過來,照理說要有女人尤其是陌生女人住進來,她該是知道的啊。
岸邊的兩名女子越走越近,田裏的三個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疑惑好奇的望着她們。
蝶影雖被她們這樣瞧着,心裏有些不舒服,可她初來乍到倒不好與人擺臉色看,見三人都只是打量自己,便率先開口問道:「三位妹妹是不是這莊子裏的丫鬟?」
葉茉自二人的裝束和打扮上判定,這兩個絕對不是新買的下人,再看一前一後,一主一次以及前面紅衣女子的架勢,應當是主僕二人無疑。率先說話的女子身上衣裳雖時新精緻,布料卻並不是頂好,珠花明媚,奈何含金量不高,可見應該也不是那個名望貴族家的小姐。
誤當她們三人是下人,則能說明兩個問題,一來她並不熟悉別莊的情形;二來身分應該介於大家小姐與奴僕下人之間,她與她三人說話的時候,明顯是想套近乎,卻又在有意無意中想抬高自己的身分,從而強調一個訊息,我與你們是不同的。
初步推定,應該是來莊裏作客,身分地位並不顯赫,想到這裏,葉茉腦子裏有股意識一閃而過,眼角不易被人察覺的眯了眯。
這是這些年養出的小動作,每當她陷入探究沉思或者是預謀算計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做這個動作。尋夢還說過,這樣長卷的眼睫毛輕顫,眼角被拉得狹長,原本明亮的雙眸瞬間變得深沉內斂的樣子,簡直像極了葉家的那位大夫人。
無聲的阻止了花鳶就要脫口而出的回答,葉茉率先點了點頭,輕仰起脖子看向岸上的紅衣女子答道:「是呀。」
蝶影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態度瞬間就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只見她在小叮的攙扶下,風姿妖嬈的站起身來,下巴微抬高些,居高臨下的看着葉茉問:「你叫什麽名字?」
如此態度,令花鳶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奈何葉茉不允許她多言,便只得皺眉打量着面前這對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主僕。
反倒是葉茉,彷佛壓根兒沒看出蝶影反轉的態度一般,絲毫不惱不說,還笑吟吟的回看回去,並出聲試探道:「我只是一個小丫頭,名字什麽的並不重要,倒是姑娘你看着眼生得很,難道是少爺前幾日請來的那位?」
其實她並不清楚面前女子的底細,只是心裏隱隱有個模糊的想法在萌生,程三兒那日說的那什麽姑娘來了逐漸清晰,只不過推測歸推測,還是近一步確認下來的好,若能探知此女的身分,進而判斷她與程齊禮之間的關係就大好了。
這蝶影只覺得一個小丫頭竟有勝於自己的容貌而心中膈應,又想着她在自己的金主跟前近身服侍,定也不會是個安分的好貨,甚至很有可能給自己的錢路帶來威脅,因而有意抬高姿態,欲先博得頭彩,好給她個下馬威。
這時候聽她言辭間的意思,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只當金主曾對下吩咐過,心中不由沾沾自喜,便抬手撩了一下鬢邊長發,抿笑不語。
侍女小叮時常看蝶影的眼色行事,知道是該自己出面的時候了,立即抬高下巴,挺起胸膛,盡量擺出氣勢凌人的模樣,高聲與葉茉她們宣佈道:「我家姑娘正是呈湘閣的名角蝶影,是府上主人專程用大馬車接過來作客的。」
葉茉自下面剛巧能瞧着她正對着自己的兩個鼻孔,一直縈繞在腦子裏的答案頓時清晰。
呈湘閣三個字再一次出現之時,葉茉茅塞頓開,雙手一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
呈湘閣,黎陽城中出了名的聲色場所,是一眾風流之輩流連忘返的溫香暖玉之地,傳聞此地紅艷嬌花取之不盡,春色美酒用之不竭,是文人富族交流磋商,聯絡感情的絕佳去處。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此地提供歌舞佳肴的同時,還從事性服務。
長卷的睫毛撲搧了兩下,深墨色的眼眸緩緩緊縮,一股用言語形容不出來的怒氣漸漸湧上她的胸膛,垂在身側的拳頭悄然緊捏,葉茉垂頭猛咳嗽了幾下,再抬頭之時,眼中已經佈滿了怒火。
好你個程齊禮,居然敢背着她找小姐!
得知這一訊息之後的花鳶、夕澗二人也驚呆了,姑爺他他他……再偷偷瞧了一下葉茉的臉色,心中哀鳴,可憐的小姐喲喂。
程齊禮趕來的時候,葉茉三人已經打藕田裏出來了,這時候正在旁邊的涼亭里坐着,遠遠看過去,亭子裏除去花鳶、夕澗之外還有一紅一翠兩名女子,再看葉茉黑雲壓頂的臉色,程小爺心裏咯噔一聲,自己怕是來晚了。
心中躊躇泛虛,腳上急沖的步子也漸漸緩慢起來,可讓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低頭道歉,大爺的大男子主義又開始作祟了,心中一時徘徊難定,背手走進去之後,竟不知道要怎麽與她解釋了,不過現實也沒讓他有閑心來尷尬這幾秒,剛蠕了蠕嘴唇,便聽一聲嬌吟傳來。
「公子,您總算現身了。」
程齊禮只覺得眼前紅影一閃,一個滿身濃郁香味的身體便撲了過來,並在他跟前急速剎住,並做小鳥依人狀順勢依在了他的手臂上,皺眉低頭看去,立即迎上來一張艷麗嫵媚的臉。
客觀點說,這個女人尚有幾分姿色,只是氣質平庸,精緻不足,想來那些艷名多是妝容和媚態所積累而成,本身吸引力頂天算是中上。當然,以咱們程大爺的標準,自是不中看的,與他老婆比起來……當然是一個天仙一個凡品咯。
他突然後悔只讓程小三兒洗馬桶了,現在他恨不得倒轉回去,將那草包的腦袋打開花,再一腳踢回南寧去,讓他盡干糊塗事兒,造成如今局面已是大罪,還得教他媳婦兒從此質疑他的欣賞水準,真是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
多麽貼切的比喻,偷雞不成!
葉茉在一邊看着蝶影千嬌百媚的掛在程齊禮身上,一直醞釀在心底的火氣蹭蹭升級。
一個頭上長着兩隻小尖角,咧嘴露出兩顆小尖牙的小葉茉悄然出現在頭頂,殘暴的揮了揮手上的小叉子,惡狠狠的齜牙,「衣服髒了,扔掉扔掉!右手挨了,剁掉剁掉!眼珠子看了,挖掉挖掉!」
蝶影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金主終於出現,便鼓足了勁兒好生表現,擺出最撩人的姿態以及自以為最完美的笑容,柔軟似蛇的身體攀纏上程齊禮,媚態橫聲道:「這些天,可教奴家好生想念。」這說話的聲音里彷是摻了水一般,隨時隨地都能融化成一灘春泥。
程齊禮一陣惡寒,背上冒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這事兒要是換他媳婦兒來做,他準會非常給面子,以如今這個身體的狀況恐硬起來都不稀罕,可面前這個濃妝艷抹的庸俗女人……
心裏的厭惡感頓升,不忍再去看瘋狂眨着媚眼的蝶影,曲臂大力甩開身上的人,往葉茉的方向大跨步過去,「你聽我說……」
「打住!」奈何不等他將話說完,葉茉已經出聲打斷了他,「但凡以你這句話開頭的,大多都是狡辯,事實擺在眼前,無須再多言。」
程齊禮見她反應激烈,只得停下腳上的步子,起初太過焦急便忘了他找蝶影過來的目的了,這時候見她已然火冒三丈的樣子,倒給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