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徐笙執着紈扇,恭維笑道:「我在廣平時曾經有幸見過姑娘。不知姑娘可還記得在坊市驚馬那一次,那時我正巧要去驛館,與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後來又上門做客過一回,算起來我見過姑娘兩面。」

她沒有提在驛館面前,姜昀讓她大丟面子的那一回。

「是你?」孫玉柔忽然跟想起什麽似的,皺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竟然沒認出來是你。」

眼前女子穿着素凈的棉衣,妝容簡單,梳着婦人的髮髻,頭上也沒有戴什麽首飾,只是用一根玉簪將頭髮挽起,與那日在孫府見着的華服婦人有着天壤之別。

她當時見兄長看這女子看呆了,心中不悅且有些鄙夷,便多打量了她幾眼,只記得她渾身上下無一不精細,容貌極盛,是她這個孫家最寵愛的三姑娘怎麽也比不上的,所以下意識厭惡着,沒想到她竟然是姜公子的夫人!

剛才進門,她實在是沒有將眼前這個寒酸的婦人,與那個渾身精緻得讓人有些自慚形穢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孫玉柔脫口而出,「這才二十來日,你怎麽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其實哪怕是素衣,也難掩徐笙風姿,反倒有了一種與眾不同的韻味,可孫玉柔喜歡錦衣華服,她下意識忽略徐笙的臉蛋,所以看到她的素衣,只覺得寒酸得緊。

徐笙怔住,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瞬間明白過來,她在說的是她的衣着妝容,原來她是覺得自己穿着棉布所制的衣服太過寒酸。

她見狀心裏忽然有了計較,故作不明白地看着孫玉柔,遲疑地問:「不知……我哪裏不妥,讓姑娘如此震驚?」

孫玉柔嫌棄地看着她道:「我在廣平見到你的時候,你當時的裙衫還尚能入眼,怎麽這才二十來日,你便窮酸得穿上了棉衣?」

徐笙聞言,臉上的笑意有些牽強。

「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你這副窮酸樣子我都見過,說出來也許我還能幫幫你。」孫玉柔看也未看綠柳給她上的茶,一面環視着四周,一面說道。

她見這屋子裏的擺設都是泥塑的陶人,或者一些素淡的花瓶,處處透着寒酸,眼裏露出一抹嫌棄,說道:「你這家真不會當,竟然給姜公子住這麽寒酸的地方。」

她身後的兩個婢女,發出嗤笑聲。

徐笙臉上掛起一抹難堪,吶吶道:「是我的錯,不會主持內務。」

孫玉柔見了,心裏有些得意,這京城來的貴女不也就是徒有虛名嗎?她還以為她真的矜貴得不得了,吃穿住行皆是上等,哪知道這麽快就現了原形。

日後,她若是嫁給姜公子了,定然會帶來千金的嫁妝,才不會讓姜公子住的如此寒酸。

至於眼前的女人……她現在便要她知難而退,自請下堂!

母親說,男人不僅喜歡善良的,還喜歡溫柔賢淑的,她上次在姜公子面前有些驕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對她留下不好的印象,這次她不像上次那麽驕縱,讓這女人自請下堂,他應該就不會怪她了……

孫玉柔咬唇,看了徐笙一眼。

「聽說你是京城的貴女,父親也是個大官,怎麽來無終這樣的地方?據我所知,無終這地方可是連那些寒門都不願意來的,你怎麽不讓你父親疏通一下?」她一副只是隨口問問的樣子。

徐笙失笑,這位孫姑娘還真是耿直,尋常人家怎麽敢將這些話放在嘴上?只不過,她這樣問也極合她的意。

當下,徐笙低下頭,揪着手中的帕子,似乎極為窘迫。

「這……這……」

「這什麽呀這!」孫玉柔緊緊盯着她,想要聽原因,卻見她這了個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你急死我了,快說呀。」她催促道。

徐笙低着頭,細聲細氣的,做足了小媳婦的模樣,「姑娘有所不知,我本與夫君門當戶對,是嫡親的姨表兄妹,自幼家中長輩便給我們定下了親事,這本是極好的姻緣,誰知、誰知……誰知夫君竟然得罪了齊國公!」

徐笙說著說著,便委屈了起來,抽抽噎噎地道:「他出身江南姜家,本有個極好的前途,誰知因為得罪了齊國公,在我們新婚幾日後便被貶來了無終。」

她眼角掛着淚珠,一副極為不甘的模樣。

「豈有此理,那齊家怎麽如此囂張?!」孫玉柔聽到自己意中人被如此磋磨,心中不忿,眉頭一挑,頓時怒聲罵道。

徐笙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看着她。

孫玉柔見此,知曉自己反應太過,她悻悻然的撇了撇嘴,繼續問:「就算如此,你和姜公子家裏都是世族,來了無終又怎麽過得如此寒酸?」

她想,若是自己嫁給姜昀,肯定不會讓他被貶到無終這樣的小地方,要知道,她姑姑可是當朝皇后!

徐笙低頭,「我出嫁時,本也有不菲的嫁妝的,那日在廣平,孫姑娘想必也是見過的,可誰知剛來這裏,夫君心繫百姓,見到城中百姓沒有吃食,便將我所有的嫁妝拿去,在附近的城裏買了糧食,準備冬天救濟城中百姓。」

孫玉柔笑道:「那姜公子可真是個善心的好人,那日是我誤會他了。」

這是不是說明,那日在驛館,他並沒有對她印象不好?畢竟她是因為心善,想幫助那位女子的。

可那日他為何不買下那女子呢?孫玉柔怎麽也想不明白。

不過,也幸好他沒有買那個女子,否則的話,被那個女人纏上了可就不好了,想到在家中見到兄長與那女子調笑,她就覺得噁心。

「孫姑娘有所不知,夫君雖然是大善,可……可我卻過不下去這樣的日子。」

孫玉柔挑挑眉,心裏一喜,暗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她問:「這又是怎麽回事?」

徐笙忙哭道:「姑娘可知,夫君得罪齊家,家中財物散盡才得以保下性命,我那公公婆婆,現在還在江南艱難度日呢!

「他吃的、用的、穿的還有住的,都是我的嫁妝,眼下我手中沒了銀子,也不知道今年冬天怎麽過活!我真想……真想與他和離。」徐笙掩面低泣。

孫玉柔快要抑制不住笑意了,卻還要板著臉道:「你這樣就不對了,姜公子一心為民,你怎麽還如此不理解他,想與他和離?」

她沒有注意到,守在門口的綠柳已經目瞪口呆了。

只聽徐笙又道:「他要是個品行端正高潔的人也好,可偏偏他不是個東西!」

孫玉柔奇怪,「為何如此說?」

便見徐笙看看左右,又示意綠柳出去守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孫玉柔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催促了一句,「你快說呀。」

徐笙做完這一切,身子前傾低聲道:「我看得出來,姑娘來找我夫君,是心悅他的吧?」

「你、你胡說些什麽?」孫玉柔臉蛋通紅,結結巴巴道。

徐笙慘淡一笑,「姑娘不必否認,我是過來人,自當看得出來。當初我也是和姑娘一樣,被他那副皮相騙了,心悅他的,哪怕他家境破敗,我也不曾嫌棄過他,與他一道來無終上任,卻沒想到他不是人,三心二意不說,還極愛打我!」

「你瞧,我身上這就是他前幾日走的時候打的。」徐笙擼起衣袖,給她看自己昨天不小心磕到的青印子。

白皙細膩的皮膚上,一大塊青印子十分明顯,顯得觸目驚心。

孫玉柔心頭一跳,忙道:「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徐笙拉下自己的衣袖,「我騙姑娘做什麽?姜昀他簡直就是個禽獸,這才成親幾日,他便這樣對我,我想讓身邊的陪嫁回去送信給我父親,也被他攔了下來,被關在屋子裏毒打了一頓。

「不只如此,他還花心得緊,我與他成親的第一日便有外室找上門來,他非但不怪她,還訓斥了我,說我善妒容不下人。姑娘你不知道,那女子已經懷了四個月的身孕了,你說說,換作是姑娘,你能忍得下嗎?」

孫玉柔表情凝滯,心裏對姜昀的人品漸漸不確定起來,卻又怕徐笙是故意騙她的。

見她遲疑的模樣,徐笙又道:「姑娘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長安打聽便是,我在長安,因為此事早就沒了顏面。」

孫玉柔見她神態不似作偽,心裏猶豫起來。

「我只是不忍心姑娘入這火坑,才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姑娘,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罷,我言盡於此。」徐笙扭過身,做出不欲多說的模樣。

孫玉柔見此,心中信了七八分,卻仍嘴硬道:「你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徐笙只是扭頭低泣。

孫玉柔站起來,見她哭泣的模樣,心裏倒沒了先前的不喜,她笨拙的安慰道:「我回去讓人打聽,若你所言為真,我會想辦法幫你的。」

徐笙手一頓,忙道:「多謝姑娘好意。」

「那我先走了,你……好自為之。」孫玉柔再無來時的神氣。

「姑娘。」徐笙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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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夫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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