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聽到她急促的話語,何若薇皺眉,「秋語,你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在意他?不過是看到一個睡美男你就芳心淪陷了?你要知道,我們多管閑事可能會陷入麻煩。」
何若薇並不是不願意救人,身為醫師,她當然也有助人的熱忱,可是,她覺得要謹慎行事,也擔心伊秋語太衝動。
「我才沒有,我是覺得他很可憐,他一定很痛苦,就跟我以前還是憨兒一樣,常常被人欺負。雖然單大少爺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很保護他,可是肯定還是會有人陽奉陰違,就跟爺爺命令伊家所有人不準欺負我,可是還是會有人偷偷欺負我是一樣的,所以才要你想辦法救他。」
「你說的是有道理,不過單大少爺可能不會答應。」
「我們可以偷偷的啊。」
「偷偷的要是被抓到,或是出了什麽意外,反而說我們是要殘害單二少爺,那不是很冤嗎?」何若薇在腦海里橫了一眼想法還是有些簡單的伊秋語。
「說的也是,那……你說要怎麽救他呢?」
「實話實說!找單大少爺直接將單二少爺癱瘓的原因告訴他,他要是願意相信就會讓我們為單二少爺治療,要是他不相信,那隻能說單二少爺命該如此。」何若薇聳了聳肩,將自己的想法告知她。
伊秋語沉默片刻,點頭,「就如你說的,一切交給單大少爺自己做決定。」
清晨,露竹院裏矇著一層輕霧,遠處傳來幾聲公雞雄糾糾的啼聲。
何若薇放下手中的狼毫,甩了下手喘了口大氣,起身左右扭動僵硬甚至有些發麻的腰,伸展了一下背,目光則是滿意的落在桌上的一疊紙上。
希望單墨尋願意接受她的建議,那才不枉她花了一整晚,將按摩手法、復健動作的圖解,還有復健工具的設計圖畫出來。
何若薇為自己倒了水,一邊喝着水一邊瞄着窗外的天色。
她知道這單府的別院有一座很大的練武場,單墨尋每天早上都會到練武場晨練,接着才會出門。
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差不多練習完了,她要趁着現在他還在府里趕緊去找他談,將該教的東西都教給他,而且她打算今天就回伊府,也需要向他道別辭行。
要是錯過機會,請下人代為轉達恐怕沒有辦法交代清楚。
思及此,她將花了大工夫畫的圖紙放進她讓小滿縫的背袋中,撐着拐杖出門。
隨着朝陽漸漸升起,她走到練武場時早晨的霧氣已經散得差不多,讓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練武場裏的人。
何若薇站在練武場邊,有些驚訝地看着舞劍舞得虎虎生風的男人,那一招一式充滿凌厲氣勢,完全不是花架子,她沒想到這個單墨尋不僅是個商人,還是個武林高手!
單墨尋遠遠的便見到她走來,練完一套劍法後便俐落收劍朝她走去,「伊姑娘。」
「單大少爺,想不到你擁有這一身的好功夫!」她鼓掌讚歎。
「在下時常出門在外行走,沒有一點功夫保命怎行?」他拉過架上的布巾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漬,拿過外衣套上。「姑娘特地到這裏來找在下有事?」
「是的,我的腳恢復得差不多了,而且有你特地讓人為我製作的拐杖出入很方便,所以我想今天就回去,免得我爺爺擔心,是特地來跟單大少爺你辭行,待我回去後會請爺爺正式向你致謝。」她單手提起放在一旁高台上的茶壺,替他倒了杯涼開水。
「報答就不用了,不過是剛好路過,舉手之勞,別放在心上。」他接過涼開水喝了口,又微笑說道,「我讓人安排馬車送你回府。」
「其實……單大少爺,我來除了是向你辭行外,還有一個目的……」她從背袋中拿出一疊圖紙交給他。
「這是?」單墨尋擰着眉頭翻看這些繪了奇怪圖畫的紙。
「這是復健工具,還有復健按摩的動作。」
「伊姑娘,不知道你給在下這些有何用意?」他抬眼困惑的看着她。
「單大少爺,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有三件事情我必須跟你說,如果不如實跟你說,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而且隱瞞並不是我身為大夫應該做的事情。」
「何事?」看她神情嚴肅,單墨尋也認真起來。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未經過你的允許便進入聽泉院,在那裏見到了正在曬太陽的令弟,身為大夫,我本能的就替他檢查了一番,發現了兩件事,非常重要,不得不告訴你。」
聽到她未經允許便擅自前去打擾單墨書,他一瞬間感到憤怒,不過聽到她說「非常重要」,他旋即將心頭的怒氣壓下,冷聲道:「請說。」
「這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經過我的檢查,令弟是因為中毒,四肢才不能動彈,甚至失去言語的能力。」
「你說中毒?」單墨尋俊臉驟然間一沉,眼神懷疑。
這兩年來,墨書看了不下百位大夫,從未有一位大夫說墨書是因為中毒而陷入這種境地,都認為是墜馬意外導致的。
「是的,他是因為中毒才會身子不聽使喚,導致墜馬,並不是因為墜馬才導致癱瘓,這兩者順序要搞清楚。」她看了眼神情震驚的他,把伊秋語的判斷說出來,「如果他當時沒有中毒,以他的傷勢來看,最嚴重的結果是無法行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法言語、全身無法動彈,像個活死人躺在床上。」
她的診斷完全不同於其他大夫們的,讓單墨尋震撼不已。
「你要是不相信,你讓人去打一套我畫的這些復健工具,再讓照顧的下人按照我畫的動作替令弟復健按摩,只要他沒中毒,每天幫他復健三刻鐘,他約莫一個月便能坐起,甚至開口說話,然而如果中了毒,身上的毒未解,最好的情況就是手指能動,能發出聲音。」
他聽着她胸有成竹的語氣,又看到這些詳細的圖畫,心開始有些動搖,畢竟無論結果如何,對弟弟都沒有壞處……思索着,他突然想到她說有三件事情。
「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就是二少爺只剩下半年的時間。」她面無表情地告知他有些殘酷的真相。
「你胡說什麽!」他黑眸倏地瞪大,心底頓時掀起驚濤駭浪,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沒有胡說,他身上的毒已經開始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器官會逐漸衰竭。」
「不可能!」一時之間單墨尋根本無法接受她所說的,惡狠狠地瞪着她。
「我不會欺騙你,我是大夫,從不拿病人的病情開玩笑。」她神情嚴肅的與他對看。
單墨尋震撼難過到有些說不出話,只能定定看着何若薇,何若薇看着他凝滿憂傷的雙眸,知道他此刻肯定難受,心中也有點不忍。
深吸口氣,她再次勸說,「你可以先幫他做復健,看我說的準不準,不過,兩個月內還有救,過了兩個月就別來找我,因為他的病況已經神仙難救。我走了,感謝單大少爺的救命之恩,如果你想救令弟,應該知道到哪裏找我!」
何若薇本來從練武場回到露竹院後略收拾一下便要直接回伊府,沒想到她正要出門,便看到單墨尋領着兩名心腹手下過來,要跟她學習復健技巧,於是她花了一個時辰將所有動作教一遍,等他們完全學會後才搭乘單府的馬車回府。
等她回到京城,已經是赤日西墜,暮靄連波。
「伊姑娘,到了。」
單府的馬車緩緩的停在素燈高掛、白幡飄搖的伊府大門前,車夫洪旺俐落地跳下馬車,拿過矮凳讓她踩着下車。
「有勞你了,洪大叔。」何若薇賞了些碎銀給他,「這點銀子請洪大叔你吃酒,千萬別嫌少。」
「伊姑娘,這萬萬不可。」洪旺趕緊推回去,不敢收她的賞銀,「不可,萬萬不可,伊姑娘,載你回來是老夫的本分。」
「洪大叔,你這時再趕車回別院,都已經過了用膳時間,廚房恐怕也沒有給你留飯,你就拿這些銀子先吃飽飯再回去吧。」何若薇硬是將碎銀塞進洪旺的手中。
洪旺看了眼已經暗下的天色,覺得她說的也沒錯,這時回到莊子都已經過了飯點,偏偏今天出門急,自己又忘了帶錢袋子……
想到這,他靦腆地收下碎銀,「那我就不跟伊姑娘客氣了。」
「洪大叔,天黑了不好趕路,你回去時路上小心,寧可慢一點。」
「我知道,伊姑娘,那我走了。」洪旺跳上馬車,揮動韁繩駕着馬車緩緩離開她視線。
她轉身看着在夕陽餘暉的照映下更顯凄涼的伊府,沉着地問着一臉怒氣的伊秋語,「秋語,這裏就是你家?」
「沒錯,算一算我不過失蹤七天,他們連派人去找我都沒有,就這麽急着幫我辦喪事!」她憤憤不平的說著。「二房跟三房的人肯定又不知道怎麽欺騙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