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許撿!給朕下去!沒有朕吩咐,不許進來!」
徐笙撿起竹簡,拍拍上面並不存在的灰燼整理好,低聲開口:「怎麼,陛下連我也不願意見?」
「皎……皎皎……」虞臻有些遲疑,漆黑無神的眼珠子盯着徐笙的的方向,再一次確認:「是你嗎……皎皎?你怎麼來了?」
「是我,我想見見你,所以就來了。」徐笙把竹簡擺好。
「皎皎……你……都知道了?」虞臻有些狼狽,他失明的消息,最不願讓知道的便是徐笙。
昔日高大威猛可以給她依靠的他,現在雙目失明,做什麼都要讓人代勞,儼然一副廢人的模樣。在這個時候,卻被自己最愛的人看到,不可謂不難受。
「收到暗衛消息去,我很擔心你,百里先生和葛先生原本攔着我,不讓我來找你。說你若真出事了,我便是阿識他們的依靠。」
虞臻道:「行軍打仗危險頗多,我總要為你們母子幾人打算。對了……咱們的小兒子出生了,我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安安,他叫安安,所以他的父皇平安歸來了,以後也會一直平平安安。」徐笙搭到他的手上。
「好名字。」虞臻的笑容有些寡淡。
下一秒他就感覺到一個清淺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心底一顫,扭過頭道:「你奔波多日趕來陳倉,想必已經累了吧,讓流殤帶你去歇歇。」
「不必,我就陪着你。」徐笙自顧自地抱住他。
虞臻忽然有些無力,他摸索着放到徐笙的肩膀上,雙眼沒有焦距。
「我這般模樣,皎皎你不嫌棄我嗎?」
「有何好嫌棄的,你還是你,阿識兄妹三人的父親,我的夫君。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嫌棄你,難道你嫌棄你自己?這可不像傲嬌的你的性格。」
「你的眼睛只是一時失明,又不是一世,總會治好的。」徐笙少有的軟軟。
虞臻道:「我最近半月來,什麼也做不了,秦燕行已經反擊,奪回了散關。而我,現在就是一個瞎子。」
原本失明,秦燕行並不是不着急,但當時在趙家村,他不得不按下心中惶恐,先應付眼前的事情,等回到軍中再讓人醫治。
原本以為回來后,只要尋找良醫,必定會慢慢恢復的。可是,大夫的話卻讓他心蕩到了谷底。他的失明因為是後腦勺收到庄姐,裏面有淤血,何時能恢復無人說的清楚。
接下來的半月,他宛如一個廢人。輿圖看不了,戰事失利,讓原本平靜的他,也脾氣日漸暴躁起來。
而徐笙進來的時刻,正是他又一次習慣性拿起竹簡,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時候,忍不住暴躁發脾氣。
「總會好的,總會好的。」旭升輕拍他的被,輕言細語道:「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我會陪一直着你。」
「皎皎……」虞臻將她緊緊的禁錮在懷裏,似是想要將她融進骨子裏去。流殤等人都以為自己看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可沒人知道他們尊敬陛下也有彷徨,焦急苦悶的時候,所以他只能把不安壓在心底。
「嗯,我在。」
徐笙進營帳里的時候,隨性的太醫被留在門外,他們聽不清楚裏面的談話聲,只是許久以後,皇後娘娘突然掀開帘子傳喚他們進去。
進去的時候,流殤也看到了平和溫潤了許多的陛下,若說皇後娘娘未來之前,陛下尖銳冷硬脾氣暴躁,那麼現在的陛下有了皇後娘娘之後,則變得平和了許多,漸漸恢復了正常。
「陛下,讓太醫給你看看,說不定太醫會有辦法。」
虞臻點點頭應下,眼睛雖然烏審旗,但是卻一直追隨着徐笙的方向。
太醫輪流診脈過後,幾人對視一眼,才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做大的太醫道:「回陛下,您傷在後腦勺,眼睛失明是因為淤血的緣故,臣等會開一方子再日日給陛下針灸,等淤血消了,陛下的眼睛便能好了。」
太醫輪流診脈過後,幾人對視一眼,才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做大的太醫道:「回陛下,您傷在後腦勺,眼睛失明是因為淤血的緣故,臣等會開一方子再日日給陛下針灸,等淤血消了,陛下的眼睛便能好了。」
徐笙坐在床沿握住虞臻的手,扭頭看他:「聽到了嗎?陛下,太醫說你的眼睛很快就會無事的。」
虞臻抿抿唇,問那太醫:「朕何時可以恢復?」
「這……臣等也不能確定,臣等估摸着至少需要三個月。」
「太久。」
太醫為難道:「啟稟陛下,您這傷是在腦顱內,淤血本就不好化開,三個月已經是最快的速度。」
「戰事迫在眉睫,朕等不了。」虞臻冷着臉道。
眾太醫連忙撩起衣擺跪下道:「陛下,臣等無能為力啊!」說罷,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徐笙。聽聞陛下椒房獨寵皇後娘娘,而一路來可以看出皇後娘娘為人賢良,希望能勸一勸陛下。
徐笙看出眾人眼裏的祈求之意,對虞臻道:「陛下,太醫們說得對,您的眼睛急不來,該怎麼醫治就怎麼醫治。至於戰事,大魏這麼多將軍,你不一定需要親自上陣殺敵。」
虞臻手動了一動,似是想要說什麼,但卻又未曾言語一句。
徐笙笑看了一眼,不露痕迹道:「陛下也不要為難太醫們了,臣妾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照料您,三個月很快便過去了。」說罷,在他手上輕拍,以示安撫。
虞臻眉間有兩道深深的紋路,本有些許煩躁與不耐,卻被徐笙柔柔的聲音,和春風化雨般的溫柔撫平,帶着神奇的力量,讓他覺得似乎一時的眼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他終是點點頭,漆黑無神的眼睛看着前方道:「便依皇后所說,你們下去。」
「是。」幾位太醫看看徐笙,眼裏帶着感激。這新帝平日裏看着雖然冷臉但脾氣還好,但不知為何他們跪在底下回話的時候,總是兩股兢兢,頭皮發麻。眼下陛下這般容易被皇後娘娘勸下,自然是好的,他們急匆匆沖徐笙再一拜,便挎着醫箱匆匆出去了。
流殤已經送趙婉回去了,幾個太醫在旁邊的帳子裏連忙商量了虞臻的葯,然後又推選人去給虞臻施針。
「往日總見你一副沉着冷靜的模樣,怎麼一點小毛病,就把你弄的方寸大亂,甚至脾氣也焦躁了許多。說說,秦雁行把你如何了?」待眾人都離去后,徐笙才在他頭頂摸摸,一臉無奈道。
「你這人啊……不是一直很聰明嗎?」
虞臻就在此刻,忽然抱住她低聲道:「往日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中,哪怕再困難我也沒有怕過。可是現在突然失明,我便……」
「世間萬物,總是有東西我們不能掌握的……」徐笙嘆息,「戰事有陸將軍他們盯着,你只需要做決策便可。文書奏章輿圖你看不了,我便做你的眼睛。散關失了無事,魏軍哪怕連敗也無事,你既然能將秦軍擊敗一次,那便可再擊敗一次。」
虞臻聞言,憑着自己的觸覺,在徐笙溫熱的臉龐上落下輕輕一吻,卻說了與徐笙的話毫不相干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