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知己知彼殷正茂
“子誠,你覺得那林氏夫婦如何?”回去的路上,李妍問張佑道。
張允修也追加一句:“你不會真的懷疑那小子就是那個林阿鳳吧?”
“暫時不敢確定,不過,我觀這二人氣度卻不像凡人,另外,適才你提到殷老的時候,我注意到兩人面色有細微的變化,若是我沒記錯的話,當年林阿鳳想要和咱大明求和,就是被殷正茂拒絕的,這才帶着人馬殺到了呂宋。”
“可是那個林阿鳳不是早就已經失蹤了么?假如真的是他的話,來崇明做什麼?不會是衝著你來的吧?”張允修有些擔心的問道。
張佑笑了,白他一眼:“他被西班牙和大明聯合圍剿的時候,我還在平谷受苦呢,又沒招他又沒惹他的,憑什麼對付我?沒準兒真如他們說的那樣,純粹就是瞧熱鬧來的,畢竟縱橫海上多年,對船敏*感一些也很正常嘛。”
“何着你這是已經認定此阿峰就是彼阿鳳了唄?”申婉兒笑道。
張佑搖搖頭:“暫時還不得而知,不過就算不是,這兩口子我覺得也挺值得結交。當然了,我倒盼着他是。咱們在呂宋有產業,可惜如今呂宋卻被西班牙佔領,你們也瞧見那些個洋番子了,傲慢無禮,若是想從他們手裏把呂宋搶回來,曾經在呂宋稱王的林阿鳳肯定能提供巨大的幫助。”
果然如張允修所說,一見面殷正茂就擺着老資格開始數落張佑,什麼好大喜功啊,什麼不該弄四夷館啦,這個那個的,反正是口沫橫飛,根本就不顧及張佑的感受。
“晚輩受教了,對了殷老,晚輩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您教教晚輩。”張佑不急不躁,找了個空隙,恭恭敬敬的說道。
張允修在旁邊暗暗佩服,心說還是五哥這心性穩,怪不得父親稀罕他呢。
殷正茂很滿意張佑的態度,掃張允修一眼:“老六,你得多學學你五哥,少要沉穩老要狂,老古話說下來的……什麼事兒啊子誠,說吧。”
呃,張允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貨從天上來啊。
“是這麼回事兒,晚輩記得當年閩廣一帶有個海匪頭目叫作林阿鳳的勢力不小,沒少生事,後來在廣州兵敗,又遭胡守仁胡大帥襲擊,損失慘重,曾經想着和咱大明議和來着,好像是您老拒絕了吧?為什麼呢?”
“怎麼想起問這個問題來了?”殷正茂明顯愣了一下。
“沒什麼,就是來了個西班牙駐菲總督特使,晚輩就忍不住想起了那個曾經在呂宋稱王的林阿鳳……晚輩覺得,當年若是咱們大明不和西班牙聯合攻打林阿鳳,讓其在呂宋站穩了腳跟,怎麼也是一奶同胞,總比如今那呂宋被西班牙佔領了強。”
“這個……其實現在老夫也有些後悔,當年覺得那呂宋不過是化外蠻荒之地,朝廷一致認為,就算讓那些西蠻子佔了,也不能便宜了林阿鳳,現在想想,當年是光要了面子,卻把裡子全都賠出去了。如今解除海禁的影響終於顯露了出來,對外貿易頻繁,來往船隻通通都要經過呂宋,那裏已經成了中西海路最大的中轉站,每日來往船隻無數,可謂是財源滾滾,結果卻都便宜了那西班牙。”
張佑聽明白了,說白了還是面子問題,就好像滿清那個老太后說的那句話似的,“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哪怕好過了外國人,也不能便宜了跟自己作對的中國人——其實這句話是慈溪向列強宣戰,兵敗向列強投降時所下詔書當中的一句話,意思是滿清已經和列強妥協,不過當時義和團鬧的厲害,她卻沒有想過詔安聯合,不然全民團結,未必沒有和列強一戰之力(要不說她是罪人呢,另外,我對整個滿清其實都沒有任何好感,呃,不喜勿噴啊)。
“那為什麼不上書朝廷,陳訴厲害,出兵搶回來呢?”張允修在旁邊插嘴問道。
殷正茂翻了個白眼:“說的輕巧,戰船呢?那大海可不比陸地,咱大明禁海多年,片帆不許入海,連當年鄭和寶船的圖紙都給燒了,你小子還以為是成祖時期,咱們大明的艦隊無敵於天下啊?那西班牙的戰船老夫見過,叫做‘加里昂’船,千噸級戰船,嗯,‘噸’是他們的計量單位,相當於咱們的二百萬斤,長達近二十丈,可載八百多名士兵,搭載大小火炮四十多門,最遠射程可達四里。咱們大明呢?呃,是了,你五哥倒是偷偷摸摸的搞了個水師基地,可滿打滿算還不足一年吧?怎麼跟人家發展了好幾十年的水平比?就算真的派了兵,豈非是自找丟人嘛。”
不愧是張居正器重的軍事人才,這殷正茂別看歲數不小了,卻非食古不化之人,對於西班牙的戰船居然了解的十分清楚,對於自家的短處也很明白,絕非那些滿腦子天朝上國思想的那些迂腐臣子們可比。
有此覺悟見識者,除了戚繼光李如松等有數的幾個武將,張佑見過的還真不多。
所以,他由衷的說道:“殷老不愧是老將,知己知彼,哪怕戰功赫赫,卻不盲目自信,實在是我輩的楷模,晚輩佩服。”說著不給殷正茂得意的機會,話鋒一轉:“不過,假如晚輩給殷老提供比他們西班牙還優秀的戰船,殷老敢出兵一戰么?”
“敢,有什麼不敢?就怕你小子吹牛……還大言不慚的起個名字叫什麼‘鎮海號’,知道老夫為什麼一直拖着不來嗎?就是因為人家戰船的厲害,不想過來丟人現眼。”殷正茂毫不客氣的說道,絲毫就不估計張佑的顏面,因為在他看來,這所謂的試航典禮,根本就是一出鬧劇:“也就是兩位娘娘都過來了吧,不然的話,老夫還真就不來。”
“呃,好吧,老大人聽過那句話吧?‘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敢不敢跟晚輩打個賭?”
“賭什麼?”
“就賭那鎮海號的威力,晚輩敢保證,老大人見過那鎮海號之後,準保再無適才那種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的話。”張佑笑吟吟的說道。
殷正茂一聲冷哼:“賭就賭,你若輸了,從今之後,再不許你有這等好大喜功之舉……”
“您若輸了呢?”張佑追問。
“我若輸了?”殷正茂冷笑一聲:“但憑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