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畹進學
簡單的寒暄后,蕙畹就被爹爹牽着小手,走進了自己的新家,雖然不是什麼亭台閣榭的大宅院,但是也很別緻精巧,繞過影壁牆,就是一個寬大的院子,青磚漫地,規整乾淨,院子裏有兩口大大的水缸,兩側劈出的花圃中植着幾株石榴樹,如今正值初春,沒開花只有些嫩綠的葉子簪滿枝頭。見過你們張先生和師娘還有小張叔叔”兩個孫少爺上前要鞠躬,卻被張雲卿兄弟急忙攔住道:“這可使不得,兩位少爺不用如此多禮,請進去奉茶吧”張老太爺笑笑的道:“我這一聽說你們到了,就趕來看看,左右以後離得近了,免不了來往的”說著一眾人進了正堂,正中是個堂屋,兩邊是兩個太師椅,中間隔着几案,堂屋正中間掛着一幅寫意山水,兩面有兩幅楹聯,左邊的是:水清魚讀月;右側是:山靜鳥談天,側面有屏風隔着裏面的耳房,佈置的文雅不俗,張雲卿把張老太爺讓到上座,兩個張府的少爺,做了側面的錦凳,一時吳貴奉上茶來,老太爺淺淺抿了一口,目光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蕙畹身上。
張老太爺知道這大概是漲雲卿的小女兒,滿月時,自己起名的那個小丫頭,今年該四歲了吧,年紀雖不大,可是站在哪裏卻十分的穩重妥帖,穿着半舊的紅襖綠褲,梳着兩個抓髻,眉木清秀,最難得的是,她身上自有一種少見的從容和書香氣,竟然比年時,回家來給自己拜年的幾個孫女都要出挑些,遂起了興緻,招招手讓她過來,蕙畹看了自己爹娘一眼,才走了過去,又福了個禮,立在一旁,張老太爺笑道:“這一陣打岔,倒是錯過去了,剛才你說知道,外面那顆花樹和你讀的一詩文有關,你到說來我聽聽”他們一進來,蕙畹就知道他就是小時候,給自己起名字的那個張老太爺,這幾年他沒什麼變化,不過旁邊的兩個男孩子倒是大了很多,雖然有些高傲,但是看着到不像什麼紈絝子弟,而且蕙畹很清楚,自己爹爹之所以謀到了這個小官,完全是這位張老太爺的器重提拔,可想而知,爹爹如今已經踏進了官途,即使不想,也必須遵循官場上的規則。
而他沒有後台和門路,絕對就是死路一條,所以張蕙畹知道,自己一家子要想平平安安的過下去,勢必要緊緊靠着這位德高望重的張老太爺才行,想到此,張蕙畹拿了個主意,不卑不亢的道:“前些日子,小叔教我們讀了一蘇學士《海棠》: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我想詩中詠的就是外面那株海棠樹吧”張老太爺微微挑眉道:“倒是真的知道,可還知道別的”張蕙畹想了想道:“還知道一宋詞也是寫海棠的: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清越的聲音背誦着詩詞,非常悅耳好聽,張老太爺道:“可知道是誰寫的”“李清照,宋朝的女詞人”張老太爺微微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道:“是個聰明的丫頭”轉頭對張雲卿道:“你的這個丫頭可真聰明,可是你親自教導的”張雲卿看了一眼蕙畹,不免有些自豪的道:“是啊!這丫頭從一歲多就跟着我識字,一開始看她有興趣就教了她幾個字,誰知,竟然是個過目不忘的,比她兩個哥哥都強上許多,故此,我和雲昊就輪番的教他識字讀書,如今倒是能誦讀四書里的章節了,只因平常她獨喜歡詩詞,所以就撿着簡單易懂的教她一些,倒是記住了,來這裏賣弄,讓老太爺笑話”張老太爺擺擺手道:“你特意的謙虛了,我的幾個孫女如今都十歲來往了,可也沒你這丫頭的見識,可見她的確聰明的緊”側頭看了看博文博武道:“你這兩個小子如今大了,你又得了差事,雲昊也要閉門苦讀,那裏有時間教管他們,如今倒有個便宜的岔口,平安王世子如今也十二歲了,當今聖上體恤,遣了身邊的大儒並弓馬騎射的師傅前來教授世子,因平安王怕世子一個人讀書孤寂無伴,故選了幾個平安城裏的官宦子弟陪讀,我這兩個孫子過些時日就平安王府上課了,你若願意,我和平安王說句話,讓你這兩個小子一併去了吧”張雲卿倒是暗暗掂量,雖是個好機會,可是自己的官職卑小,恐兩個孩子被欺負了去,張老太爺看他的樣子就大約猜到他的顧慮了,遂笑道:“孩子們要放開手去,讓我們自己去進學才好,總不能一輩子護着他們,且這也是對他們有好處的,要知道,若不是聖上T恤世子,恐怕那大儒也不會屈尊來此的”張雲卿道:“您說的大儒,可是前任的帝師洪老先生”張老太爺笑了道:“是啊!他的孤僻和他的學問一樣聞名呢”張雲卿一聽說是洪先生,知道這是兩個兒子的造化了,急忙千恩萬謝的應了,張老太爺看了蕙畹一眼道:“可惜蕙畹是個丫頭,不然也跟着哥哥們去了將來必成大器”張老太爺打量了蕙畹一陣笑道:“如果你果真捨得,我倒是有一個法子,讓這丫頭也能拜在洪先生門下讀幾年:“什麼法子”張老太爺道:“這丫頭如今還不到四歲,雖然粉妝玉琢的,但是那裏分得出丫頭小子,打扮成了小子的樣子和她兩個哥哥一起去也使得,待過幾年大了些,再找個由頭散下來也就是了”張雲卿頓時心思活動起來,看了蕙畹一眼道:“你可願意和哥哥們一起去讀書”蕙畹正暗自激動着呢,心裏恨不得立時抱了張老太爺親上幾口,才能表達自己的謝意,這樣一來,自己不是也可以和哥哥們去騎馬逛街了嗎,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見爹爹來問,急忙點頭,劉氏待要上前攔阻,可是轉念一想,自家畢竟小門小戶,讓這丫頭去那深宅大院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左右回來自己督促她把女紅學好就是了,想這丫頭聰明,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不過就這幾年,到了大些再圈在家裏也是一樣的。
而且這樣一來,劉氏也騰出了空來琢磨琢磨家裏的生計,劉氏是個有心的,雖不明白官場的事情,但也大約知道些,憑着丈夫那幾兩微薄的俸祿,恐是要虧空了去,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法子弄些營生來生銀子才是,前些日子,三哥倒是和她說了,想在平安城裏弄個鋪子做麻油賣,劉氏這幾年手裏積了些銀子,想着所幸開大些,投了三哥的股,以後分成,也算個不錯的進項。
剩下的再買些田地佃出去,這兩下一湊,也就差不大多了,明年小叔去會試若中了,就更不用愁了,話說劉氏安置好了新家,每日裏在這裏掂量着如何開源,蕙畹卻得了由頭,把那女孩子花花綠綠的衣服都收了起來,穿了重新做的男孩的褲襖,梳了總角髻,跟着兩個哥哥並張府的宗偉宗民終日混在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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