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杜雲岩吃了一驚，問道：「為什麽事兒？」

「還不是二姊，二姊說小舅喝醉酒衝撞她，祖母很是生氣，後來姨娘去見祖母，也被關了。」

杜雲岩連忙去杜老夫人那裏。

杜老夫人正在慢條斯理的用膳，見到他來，就曉得是為唐姨娘。她在心裏冷笑，這兒子正妻不管，輪到吳姨娘、唐姨娘，他跑得比什麽時候都快。她絲毫不理會，仍是吃着飯。

見這架勢，杜雲岩又不太敢開口，一直等到杜老夫人用完，他才說道：「唐崇的事情我曉得了，但是唐姨娘又怎麽了？她為她弟弟求個情，您不想放人也就罷了，怎麽也把人關起來？別人都要當我們這裏是衙門了，唐崇可不是我們家的奴婢。」

「便不是他在我們家大吵大鬧，還不是一樣要送到官府。」杜老夫人挑眉道：「至於唐姨娘，你心裏有數。」她擦一擦嘴，「你支了一百兩銀子用去哪裏了？是不是請了吏部的官員吃飯？」

杜雲岩臉色一變。

「你是有出息了，劉家的事情不見你出力，卻忙着給唐姨娘的父親弄個官職，你這是要把劉家放在什麽地方？她唐姨娘是正室嗎？」杜老夫人一拍桌子，「往後他們唐家的人再不準入府，還有唐老爺的事情也不准你再碰，不然你試試看！」

被杜老夫人說得臉色發紅，可杜雲岩覺得自己一早答應過唐姨娘，他也不好反悔，他輕聲道：「娘，唐家的人做官就好比我們家多一條路，怎麽說都是親戚，唐姨娘可是生下綉繡的啊……」

他真是死不悔改，所以兩個姨娘才被他寵得越來越不像話，吳姨娘便不說了，如今唐姨娘的野心也實在離譜，竟敢妄想成為官宦之家了！杜老夫人一耳光就搧了下去，「你真的無法無天了！妻是妻，妾是妾，你怎麽就不能學學你大哥？你給我出去，往後你休想再用家裏一個銅錢！」

杜雲岩也不知多少年沒有被母親打了，剎那間渾身的血液都往上涌，臉皮一下子變得通紅，可他對上杜老夫人冷厲的眼睛，到底不敢造次，踢翻腿邊的椅子氣咻咻的離開。

杜老夫人坐着呼呼喘氣，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曾嬤嬤連忙使喚丫鬟拿水，又尋了家裏放着的保心丸給她吃，怕她太過生氣，曾嬤嬤勸道：「您得保重身體，沒必要為二老爺生氣，他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杜雲岩從小就調皮，沒有杜雲壑的穩重，大約因為是次子，有大哥在上面撐着，杜雲壑長進能幹，長輩對他的約束便少了，他又慣會花言巧語的討好，漸漸就養成這種性子，現在要改也不可能了。

杜老夫人覺得是自己作孽，所以才氣得不行，她把藥丸吃了，撫一撫胸口，「唐崇確實不是我們杜家的人，要是被哪個小人傳揚出去，說我們杜家亂扣押平民，於名聲無益，你派人去查一查，之前到底怎麽回事，至於唐姨娘……」她閉了閉眼睛，「雲岩除了早前介紹唐崇去跑商，已經好些年沒有管唐家了，現在突然要幫唐老爺，難保不是唐姨娘從中攛掇，再關她幾日，挪到西苑去。」

兩人正說著，杜雲壑、謝氏同杜凌、杜若來了。

謝氏是擔心杜老夫人，一聽到杜雲岩回來就叫杜雲壑過來，果然就看見杜雲岩被趕出來。

見到他們，杜老夫人知道怎麽回事兒，說道：「你們不用擔心，只是收拾個孽子，能有什麽？我還不至於老到連個兒子都管不成了。」

居然叫他孽子，可見有多生氣，不過杜雲壑對這個弟弟也是頭疼得很就是。他坐在杜老夫人身邊安慰道：「也只是偏向個姨娘罷了，您干什麽生那麽大的氣？氣壞身體得不償失，等會兒我去找雲岩說一說。」

「你去做什麽？小心吵起來。」杜老夫人淡淡道：「他的脾氣我還不知嗎，要不是我壓着，他是六親不認的，你去了他正當在火頭上，哪裏聽得進去？你不要管了，傷了兄弟情義不說，他也學不了你一星半點。」她看向謝氏，「往後他要支取銀子，你不要給他，讓他到我這裏來取。」

謝氏先前提到那筆銀子，自然也是因為對杜雲岩不滿，這也是積了好些年的，只是看在杜雲壑的面子上一直忍着沒有提罷了，現在杜老夫人不讓杜雲岩隨意動用公中銀兩，那是正中她下懷，但她也沒有一口應了，說道：「這樣只怕會讓二弟更是惱火，母親，莫說兄弟情，你們也有母子情，或許限制一下就好，畢竟男人在外應酬總不能不花錢。」

瞧瞧她這長媳就是大度，杜老夫人道：「就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那是比她們的月錢還要少了，杜若在旁心想她這二叔父可真是活該，以後花天酒地的銀子都沒有了。

杜老夫人道：「就這麽多，你讓他來跟我討價還價。」

她這是存心要治杜雲岩，謝氏便答應了。

劉氏、杜蓉、杜崢這會兒也來了，杜蓉與杜老夫人道：「二妹已經睡下了，我也不好叫醒她。祖母，您可不能放唐崇走，他要真的衝撞二妹非得要讓他受些教訓，還有唐姨娘……」

見她不依不饒的，劉氏捏捏她手背。她是看一下子抓了唐家兩個人，心裏有點怕，擔心杜雲岩發什麽瘋，波及她們母女三個，那怎麽擋得住？杜蓉現在又正當要成婚，雖然那女婿家世不高，可見杜蓉開開心心的，她也沒有多想，只求女兒能平安的嫁出去。

最好她們一個個都嫁了，杜崢以後也能娶個好妻子，她也就熬到頭了。

杜蓉眉頭擰了擰，真不知道母親怕什麽，唐姨娘都被抓了，祖母也是站在她們這一邊的，現在不趁機好好壓制父親，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眾人坐了會兒，見杜老夫人困頓了，便陸續告辭而去。

杜老夫人扶着曾嬤嬤的手往裏間走，聽到丫鬟說杜綉在外面，她頓一頓道：「叫她回去，都什麽時候了還不睡覺？」

那丫鬟便出去傳話，杜綉見話都沒法說，只得不甘心的走了。

燭火燃着，「劈啪」了一聲，木槿拿細絲挑了挑，坐在杜鶯身邊道：「老爺被老夫人趕出正房，老夫人又讓曾嬤嬤查唐崇的事情，至於唐姨娘那裏倒是不知老夫人是什麽想法。」

杜鶯「嗯」了一聲，仍閉着眼睛，半晌道：「你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這還有幾十兩銀子，你拿去用吧。」

木槿忙道：「奴婢為姑娘做事是應該的，姑娘這些年待奴婢勝似家人，但凡您吩咐，奴婢都是在所不辭，家裏的人也都聽您差遣，不過這回打探老爺的事真是花費了不少功夫。」

「你哥哥頗有本事，我下回與祖母說一聲，便讓他來府里任個管事。」

木槿連忙多謝。

「等會兒她們問起來，你跟山梅應該曉得怎麽說。」

「姑娘放心，那會兒那地方也沒什麽人，不會穿幫的。」

她點點頭，想起唐姨娘，面上不由自主就浮了層寒霜。從記事起，唐姨娘就在杜家了，她原本也以為她是好人，可後來才發現每回父親去過唐姨娘那裏，再看到母親就特別容易發火，好似對母親什麽地方都不順眼。

其實唐姨娘跟母親是有幾分相似的，兩人都喜歡穿得很素，然而在為人處世上面，唐姨娘委實強過母親太多，母親一日日就在父親眼裏不堪起來，母親犯了很多錯，而唐姨娘一件都沒有，她慢慢就上了心，又發現吳姨娘也經常犯錯，而家裏每回出事都跟唐姨娘沒有關係，就像這回，又是父親承擔了大部分責任，當然他原也就做錯了。

她微微握緊手指，側過身子與木槿道：「她這回搬走，人手定然要有變動的。」

木槿一怔之後，領悟過來，「是，奴婢曉得了。」

第二日，曾嬤嬤把來龍去脈告知杜老夫人，杜老夫人惱道：「還真是在唐姨娘那裏喝了酒？唐姨娘還說什麽千杯不醉呢，不醉能這樣跟鶯鶯說話？你使人去告訴唐老爺，讓他親自過來把唐崇帶回去，我倒要看看他怎麽教導兒子的！」

唐老爺沒法子，只得過來，向杜老夫人賠罪，又說唐姨娘給杜老夫人添了麻煩，甚至叫唐崇跪地道歉。

杜老夫人這才讓他們走，往後自然是不準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