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遇到相依 ...
方應魚走到那個擺着書本的紫檀書架前,將其中一格上的書搬開,手探進去,對着後面的那一塊青磚按下。爺爺原本以為,犧牲的人犧牲了,至少活着的人可以享受成果。可是他們竟這樣如喪家犬般被踢出了局。
在夢境中,爹娘對她說:不要有怨,不要有怨。
她知道,賣命是他們情願的。她知道,那本是一筆交易。
是他們奢求的太多,到頭來才落了一場空。
可是又何必這般趕盡殺絕?
她想不怨,卻又如何不怨?
方中圖斷續的呼喚:“應魚,應魚……”
方應魚急忙上前,跪在他身邊,將他的手握住,儘力壓下喉中哽咽,道:“師父,應魚在此,有何吩咐?”
方中圖渙散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吃力地道:“應魚……染兒,你替我照顧她。”
方小染嗚咽着插言:“我不要,我只要爺爺照顧我。”
方應魚沉聲道:“我會的,師父您儘管放心。”
方中圖的臉色略略放鬆,有了些許欣慰。問:“洞中可還存有炸藥?”
“還有一些。”
“設法點燃炸藥,炸塌了這洞,出去以後放出傳言,說我們一眾人均被掩埋在這山洞之中……以免後患。”
此言正中方應魚下懷。在謀划這條逃亡路線之時,此然謀划此計。點頭道:“師父所言極是。咱們這就出去。”
方中圖卻抓着他的衣袖,道:“你們走……我留下。”
方小染急道:“爺爺你說什麼!咱們一起走!”
方中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頰,微笑道:“爺爺是不成了,不必拖一具屍拖累你們。”
方小染用力搖頭,眼淚甩飛出去:“您不要胡說!二師叔醫術很高的,有辦法的!是不是?二師叔?”滿懷希翼地抬眼去看二師叔。
二師叔卻明白方中圖能講這麼多話,已是迴光返照,見方小染睜一雙淚濕的眼看過來,不知該說是,還是該說不是。只躲閃着目光,囁嚅不言。
方小染二師叔這等反應,絕望得幾乎崩潰,抱緊了方中圖,忽的就往上扶,嘶聲道:“爺爺,我帶你去京城,找方曉朗,找鬼仙,他們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的!”混亂到瘋的腦袋,根本不去想以方中圖的傷勢,可能一里地也捱不出去,怎麼可能趕到京城?
方中圖拚盡了力氣推了她一下,吼道:“我死也不要他們救我!”
隨着這一聲怒吼,血箭自口中噴出,氣絕身亡。一世雄才偉略,便如此凄涼落幕。
方小染嘶聲叫了一聲,便獃獃怔住,抱着方中圖的屍,只低臉看着,不動,也不哭。
方應魚等弟子紛紛跪下磕頭,哭聲一片,各人悲傷難抑。然而時間十分緊迫,秘道極有可能被現,需得儘快離開。
方應魚第一個從悲痛中冷靜下來,沉聲道:“大家出去后不要集體行動,有家可歸的各自帶上無處可去的,分頭散去。”
一直處在獃滯狀態的方小染,忽然感覺袖子被怯怯的扯動,低頭一看,原來是小師弟方曉瞳。他一隻手緊緊抱着那隻已半大的小黑狗崽兒——這兩隻不知是什麼時候粘到一起的——此刻大眼睛裏正骨碌碌的滾出淚珠,扯着方小染的袖子:“師姐,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方小染低臉看着他的小臉,胸中痛楚終於突破了咽喉,抱着方中圖的屍身失聲痛哭。
方應魚見她哭出來,心下些許放鬆,接着道:“玄天教就此解散,從此不再有玄天教一說。你們今後也不要提起曾是玄天教的子弟。”
此言一出,非但師姐妹們哭成一團,師兄們也哽咽不止,有脾氣暴的,怒道:“老子生是玄天教的人,死是玄天教的鬼,***要滅門的儘管過來,老子與他同歸於盡!”
方應魚眼裏也含着淚,聲音卻十分嚴厲:“此刻意氣用事,只能徒然送了大家的性命!”情緒激動的人被鎮壓住,只壓抑着抽噎。
方應魚又叮囑道:“大家可散播一個流言:就說玄天教一眾人從軍火庫逃跑時,無意間引爆炸藥,均已葬身山腹。以免日後再遇到麻煩。”然後,迅的分了一下組,有家的帶沒家的,健康的帶受傷的,大體商量了一下出去后各自的出路。
貼在方小染身邊的瞳兒慌了,拽着她的衣服哭道:“染師姐,我怎麼辦啊,我去哪裏啊?我不知道我爹娘住在哪裏呀,嗚……”
方曉瞳的爹娘是走江湖的賣藝人,帶不了這個小兒子,才將他送到玄天教的。他們常年流浪,根本居無定所,讓方曉瞳到哪裏去找?
瞳兒神色驚惶,小手死死地抓着方小染,如同一隻生怕被獸群拋棄的幼崽。
方小染小心的把方中圖放在地上,轉身把瞳兒抱在懷中,哽咽道:“瞳兒不怕,瞳兒跟染師姐。”
瞳兒急忙點頭,一臉依賴的神情。正是他的這種依賴,讓方小染感受到了肩負的責任,能夠儘快地從悲傷中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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