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袁詔微微嘆了口氣,他拿起書卷在袁佐胳膊上敲了敲,「我曉得你是看上了武家的二姑娘,武家家世配不上我們袁家,不過父親、妹妹現在都這般着急,只圖你快些成家,不如就與父親直說吧。」

沒料到被大哥看穿,袁佐臉色一下變得通紅。

袁詔笑一笑,走了出去。

外面的熱氣浪潮般撲面而來,小廝道:「爺,其他公子哥兒都在紫竹園呢。」

「去那裏看看吧。」他朝西而去。

因這一段路並無樹木遮掩,太陽熾烈,是以除了看見十來個奴婢,便沒有什麽人了,一直走到月亮門方才又遇到其他客人,三三兩兩的從前面走過去。

袁詔邊走邊想着妹妹提到的幾戶人家,說來他也不是全無成親的念頭,這些年來不是不覺得孤寂的,只奈何卻是沒有順眼的,要說女兒,因有岳母不時的接過去照顧,照料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困難,而且女兒也十分懂事,從不添麻煩。思索間,忽地聽見後方有個姑娘在說話——

「你們少夫人非得催着我來,我倒要先打聽打聽,可是有什麽寶貝要送給我,不然怎麽那麽着急呢?」

那聲音柔柔的,帶着幾分促狹,要說十分動聽也不是,可袁詔卻猛地頓住了腳步,回身看過去,只見杜鶯穿着件湖色襦裙,就站在不遠處,有些許陽光從樹葉間落下來,撒在她身上,微微的閃亮。

他一時竟挪不開視線。

算起來,該是有一年多不曾見到她了吧?今日怎麽會……他心想,就算妹妹相請,可杜鶯不是再不願意在熱鬧的場合現身了嗎?不管是任何重大的節日,從不曾見她露面,今日卻為何來了?

杜鶯剛才的話惹得丫鬟噗嗤一聲笑出來,道:「奴婢也不知,許是真的有寶貝呢,還請杜姑娘快些隨奴婢來。」

她們朝這兒走過來,杜鶯很快也看到了袁詔。

她有些錯愕,回想起他們之間發生的種種不快,畢竟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了,在此刻也該煙消雲散,她也不想計較了,便朝袁詔認真的行了一禮,「見過袁大人。」

語氣是那樣的平和,好像他們是第一次見面,袁詔眉頭擰了擰,不知為何感到十分不快,他幾乎是沒有思考的就說道:「還以為杜姑娘有何改變,不料仍如當初,杜姑娘你該好好保重身體才是,像今日這般炎熱,何苦還親自過來?」

她來了,是不是又要趁着賓客眾多,挑選一位乘龍快婿呢?難怪裝扮得如此漂亮。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帶有幾分刻薄,目光也顯得很是銳利。

杜鶯臉色略變,她是不想再跟袁詔有什麽衝突了,可沒想到他卻並無好言,一打照面就挖苦起自己。她冷冷道:「彼此彼此,袁大人也是一如當初,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眸光清亮,直視着他,明明身體虛弱不堪,可骨子裏卻很是剛硬,除了那一次,他看到她的眼淚。

幾乎是同時間,杜鶯拂袖欲走,他拉住了她的胳膊。

「還請袁大人自重。」杜鶯吃驚的看着他,他突然這樣是要做什麽呢?

袁詔鬆開手,「剛才是我失言,還請杜姑娘見諒。」

居然同她道歉?杜鶯越發不敢相信,不過袁詔好像是有點喜怒無常的,以前雖然仇視她,卻在危急的時候救過她,甚至還送過藥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她也不想弄清楚,要不是因為袁秀初,她與袁詔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也沒有什麽見不見諒的。」杜鶯淡淡道:「只望以後袁大人見到我便當做不相識。」

他心頭一震。

杜鶯沒有再看他,往前走了。

伊人背影漸漸遠了,袁詔卻是駐足許久才離開。

眼見時辰差不多了,袁家過會兒應該就要上席了,杜若連忙把元逢叫來,讓他去安排人把賀壽的禮物送去鄭家,那是賀玄看過的,並沒有不妥,這時候送過去,鄭老爺子定是極為高興,那可是皇帝皇后親賜的,無上的榮光。

元逢笑着應承。

鶴蘭小聲道:「娘娘,要不請元大人順便也把馬太醫請來?今日馬太醫正好輪休,沒有住在宮裏呢,奴婢想着還是讓馬太醫來看一看為好。」

突然說起馬太醫,也是因為杜若的小日子實在是太准了,每月幾日來從來都不變的,可這回卻是推遲了兩天,那就很明顯了。

杜若回道:「急什麽呀,等明日馬太醫就來宮裏了,到時候還不是一樣可以看?」

鶴蘭就不吱聲了。

可元逢是個人精,聽了一句就知道是什麽事情,若杜若要看尋常的病,宮裏還有別的太醫,誰都能看,而真的有危害身體的病也斷不會推遲,馬太醫可是精研婦科的,指名要他看那代表什麽意思怎可能猜不出來,故而元逢使人將禮物送去鄭家之後,急匆匆跑來文德殿,這樣天大的喜事他不急着領功的話可不是傻的嗎?

「皇上。」他湊到賀玄跟前,笑咪咪地道:「娘娘好像是有喜了。」

賀玄手一頓,「她剛才請了太醫嗎?」

元逢把主僕兩個的對話複述了一遍,賀玄擱下筆就道:「馬上宣馬太醫進宮!」

也不管御案上堆着的奏疏了,他大踏步就朝春錦殿而去。

杜若最近是覺得有些疲倦,這會兒吩咐完事情,歪在美人榻上看書,只看了會兒眼皮就耷拉下來,書卷也從手中落到地上。

這樣還不讓太醫看呢,瞧着就是有了,雖說主子自小就嗜睡,但大上午的這般犯困卻不多見,鶴蘭從床上捧來一條薄紗要蓋在杜若身上。五月的天熱,酷熱難當,而宮裏因有寒冰倒是像春天,身上不蓋被子怕是要着涼的。

只她還沒彎下腰,玉竹躡手躡腳過來,輕聲道:「皇上來了,我們快些撤了吧。」

鶴蘭連忙把薄紗放在旁邊,朝殿門退了去。

屋裏的人兒還在沉睡,賀玄坐到美人榻上她都沒有察覺,他微微低下頭就聽見她輕輕的呼吸聲,很是均勻,忍不住笑了笑,把薄紗披在她身上,又見地上有書卷,撿了起來。

「《西湖三塔記》。」他輕聲一念。

她從來就愛看這些話本,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變。賀玄把話本放好,手伸到她小腹上輕輕摸了摸,這段時間她是豐滿了些,不過這裏依然平坦得很,難道真的有孩子了?要是有,可不是月初就已經孕育在這裏了,想到這個月他好像對她做了不少荒唐事兒,倒是突然有點擔心,會不會不好?

平白多了個東西在身上動來動去,杜若慢慢就醒了,睜開眼睛看到賀玄時嚇了一跳,「玄哥哥,你怎麽在這兒?是回來用午膳的嗎?」不過好像太早了些,鶴蘭也沒有喊她。

賀玄將她抱起來,「什麽午膳,我是等着馬太醫給你把脈呢。」

杜若瞪圓了眼睛,半晌才嘟囔道:「這元逢怎麽那麽滑頭,我原是想等到明天的,又不是急在這一日,是不是?」

「不是。」賀玄挑眉,「若真有了,早一日知道早一日好,怎麽,你難道不想知道是不是有孩子了?」

這種事情她是比鶴蘭還要敏感的,怎麽會不清楚,可不知為何竟隱隱有點害怕,她還不知道怎麽做好皇後娘娘呢,這就又要做母親了。

「我怕……」她輕輕嘆口氣,「我沒有做過娘。」

聽到這樣孩子氣的話,賀玄笑起來,「我也沒有做過爹,那我是不是也該害怕呢?」

「你可不同。」杜若輕哼一聲,「你沒有做過皇帝,如今不也做得很好嗎?」他是天生的強者。

賀玄將她抱在腿上坐着,笑道:「唔,說得也是,不過既然是我的孩子,不管你這母親做得好不好,這孩子一定是做得很好的,想必絕不會要你操心。」

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房,杜若手指戳一戳他胸口,「孩子孩子的,還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萬一沒有……你會不會失望?」

「不會。」他低下頭貼着她耳朵,「我下回會更賣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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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嫁對郎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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