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節:記憶遺失
日色東升,暖陽色取代了漫天的青光。
一身青衣的男子手撐着石面,昂着脖子,坐在山崖邊上,他的雙腳,就掛在山崖下。
一隻裝滿了藥草的竹簍放在男子身邊。
若是男子出門採藥,又若是天氣晴好,他必是會採摘好藥草后就坐在這裏,一動不動的看着遠山那頭,看着青光褪去,霞光漫天。看着烏金從亮眼變的不可直視的刺目。
男子,名九象。
此刻,九象閉上了眼,手朝身旁一摸,熟練的將竹簍抱到了自己身前。不待眼睛睜開,他就身體朝前一傾。
九象的身子就直直的往下墜,其下,是林木衝天的枝椏,雖披了濃綠的葉子,看着柔和,但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依然可以將肉體捅出窟窿眼來。
在被那些枝椏刺進的前一刻,九象睜開了眼,同時身子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沒進那樹樹濃綠中。
地上的枯枝嘎嚓一聲被狍子皮做的鞋踩斷,九象輕巧的從樹上穩穩的站在了地面上。竹簍里的藥材半點沒有撒出,只是九象的臉上、脖頸間和手腕上有被划花,細密的血珠滲出來。
青衫略有刮破。
九象注意到衣衫的口子,劍眉輕凝起來。他竟是方下竹簍,就地坐下,從袖間取了針線,脫下衣衫、穿針引線,就地縫補起來,片刻功夫,口子被縫起,九象才將衣衫再穿上。他又將青色髮帶解開,將凌亂的頭髮也用手撫整齊,再紮起髮帶。
如此整理妥當,九象才又將竹簍背到身後,然後打跨步的走在山林之間。每一步的騰挪跳躍,都無比的輕鬆飄然。
九象跨過一個凹坑。
凹坑內,嘴角帶血、衣衫臟破、髮絲凌亂的鹿鳴如嬰孩一般卷着身體側躺着,一天一夜內落下的松針葉薄薄的蓋在她的身上。
九象自然看到了鹿鳴,早在一天前,他就看到了。那天,他停留了,但這一次,他並沒有做停留,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她的生死,就那麼淡笑着朝前飄然而去。
“娘,我回來了!”近家門,九象喚了聲。就有一名老嫗自己搖動着粗糙的輪椅從屋裏出來。
老嫗笑着,雙目坍塌,顯然裏頭的眼珠子已沒有了。但她的笑容帶着滿足和幸福。
“剛好,能吃了。還有啊,天氣暖和的很,你帶回來的那幼崽,你讓它到院子裏聞聞太陽!”老嫗笑着道。
九象邊應是,邊將竹簍放下,進屋再出來時,他的懷裏,抱着那頭鹿的幼崽。
他輕柔的將幼崽放到草墊上,才起身,眼睛就朝籬院前頭瞧。
那邊,有人來了!
......
鹿鳴跑開,海棠沒找到人,就跟着啞伯急急的回了家裏。
老阿婆聽完,整個人都緊張的顫抖起來,她擔心啊!怕啊!但眼下她得當這個家的主心骨。
老阿婆忙的求着四鄰到處的找鹿鳴。但是一天一夜過去了,人依然沒找到。也沒誰說看見過她家小姐的。
老阿婆就去求齊藥婆,奉上重金希望齊藥婆能幫忙找一名擅長找人的巫覡。重金齊藥婆那邊的人收了,但巫覡事什麼時候會有,沒準話。
直到一名扎麻花辮的老嫗說,她知道鹿小姐在哪?但是她也要一萬兩銀子才肯說。
老嫗提出的數目,老阿婆想都不想就答應了。老嫗就帶了老阿婆、海棠和啞伯來接人。
老嫗帶着幾人翻山穿林向前,老阿婆吃不消,已在後頭等待,海棠和啞伯跟着老嫗。
老嫗手指前頭,“那------!”
海棠和啞伯忙的朝巫覡手指的方向低頭跑去。
“小姐!”海棠一眼就看到了凹坑裏的鹿鳴,眼淚嘩啦的就下來了。
......
“怎麼又哭了呢!”鹿鳴抬起手,摘去海棠臉龐上的淚,“都說了,這不怪你的。是我自己......。”
鹿鳴蘇醒后,已經知道自己走失的事情了。但她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突然從茶樓走失了。也想不起來,自己如何會在那陌生的深山老林里。
完全沒有印象啊!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說書先生的那段話上。那段話說北疆的血色婚禮呢!
血色婚禮,怪可怕的!
“小姐!”鹿鳴手抬起,袖子自然滑落,也就露現出她胳膊上被刮破的傷痕。海棠心疼自責的越發深了,眼淚是止也止不住。海棠是覺得,是自己沒看好小姐。自己要是跟牢小姐了,哪裏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小姐之前就病過,肯定是病沒有全好啊。
“乖,莫哭莫哭啊!”鹿鳴拉着海棠的手安慰。
這邊老阿婆端了湯藥進來,見到海棠在哭就有些不悅,拉下臉來,“外頭哭去,莫惹了小姐煩心!”
海棠拖着哭腔應聲是,關門出去了。
“也不關她的事!”鹿鳴內疚的看着老阿婆道。
“沒將小姐照看好,就是她的不是!”老阿婆恨恨說道,“小姐快將這葯喝了吧!”
鹿鳴嗯了聲,接過老阿婆手裏的葯,張口便喝。
......
“噗------!”
曹啟將入口的葯全數吐在了丫鬟的臉上,嘴裏罵罵咧咧的,“娘的,這麼苦,這什麼葯啊!”
“死丫頭,滾!”小張氏將丫鬟一把推開,上前看着曹啟笑臉相撫,“啟兒啊,這是上好的醒魂湯呢,齊藥婆親自配的!喝下去,你就好了!”
“什麼醒魂湯!老子我好着呢!”曹啟一邊將碗丟開去,一面揭被褥要下床。他已經在床上躺一天了,實在是悶死了。
“不成的不成的,齊藥婆說了,你是傷了魂呢,不好好將養,不行的......!”會短命的,齊藥婆是說。但小張氏可不敢這般說。
“什麼魂魂鬼鬼的!”曹啟卻是不信,平白無故的躺這什麼都不讓干,還要喝葯,他實在是受不了,他還約了朋友一起去喝花酒的呢。
小張氏哪裏勸的住曹啟,只能看着曹啟下了床出了門去,然後長長嘆息一聲。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小張氏想。她到是想自己生啊,生不出來啊!
“你去哪?”院間廊上,曹啟遇上了其父曹儒恭,也就是這赤石城的知縣。
在曹儒恭的身側,還站着一名着深藍衣的老嫗。
老嫗比如鷹勾,眼神犀冷,一上來就盯上曹啟。曹啟被看的十分不舒服,習慣的要出口呵斥,卻看到其父對老嫗態度恭敬的說道,“這便是犬子!”。
“你可還記得,你因何會出現在城外,並傷了魂?”老嫗雙手互攏在袖,上前一步越過曹知縣,目光如蛇舔向曹啟,聲音平平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