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1.楔子

5月20日。

下午5點。

洛寒做了一台手術,花了五個多小時,終於把病人的命給搶救回來了,他中飯都沒吃,這時候卻依然顧不上吃飯,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五點了。

他脫了手術服,換上私服,披上風衣,摘牌下班。

走時有人和他打招呼:“洛主任今天這麼早回家?”

洛寒的勤奮和他的才能一樣出名,他的愛好和特長都是做手術,經常主動加班,一年到頭不帶休假的,因為技術好又有背景關係,年紀輕輕就步步高升,前途無量。

不過最近半年他一改工作狂的作風,也會往家裏跑了,大家都說他是不是找了新女朋友了——洛寒三年前離過一次婚,有個孩子,孩子歸他撫養。

雖然他是帶孩子的單親爸爸,但是因為他的家世和相貌,還是有很多人給他介紹對象,他一個都沒答應過。

洛寒先開車去幼兒園接兒子,他兒子今年六歲,小名叫毛毛。

毛毛沒和其他小朋友在操場邊玩邊等家長,他就站在大鐵門裏後面,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等着爸爸來接他,一看到洛寒,毛毛就高興得快蹦噠起來了:“爸爸!”

“欸!”洛寒冰山融化般笑起來,格外的溫柔,毛毛乳燕還巢似的撲過來,他結實的手臂輕易地接住孩子,抱了起來,“走,回家去了。”

他把孩子放在後座兒童安全座椅上,系好安全帶。

毛毛奶聲奶氣地提醒他:“爸爸,今天是小花叔叔的生日,你訂了蛋糕的,要記得帶回家。”

洛寒忍俊不禁,摸摸他的頭,誇獎說:“毛毛真能幹,這麼聰明,還會給爸爸幫忙了。”

毛毛臉蛋紅撲撲的,一臉驕傲。

他們父子倆在回家的路上順路去蛋糕店拿了訂好的蛋糕,開開心心地回到家,一進門,洛寒就喊:“沂春。”

卻沒有人回應。

難道是在睡覺?洛寒自己把東西都拿進去,放在桌子上,又喊了兩聲,還是沒人回答。

洛寒心裏慢慢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走到客卧房間,門虛掩着。推開門,裏面空無一人,謝沂春去哪了?

一直到晚上一點多,謝沂春才偷偷摸摸地回家,他從外面看到屋子裏的燈都滅了,脫了鞋子躡手躡腳地進門,鬼鬼祟祟地像個小偷。

“啪。”燈突然被打開。

洛寒臉色不能更黑。

孩子已經睡了,洛寒壓低聲音罵他:“你去哪了?也不接我電話。你知道……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

眼前這個謝沂春,已經看不出幾年前還是個當紅明星時的風采了,原本挺拔頎長的身材如今瘦如清竹,形容憔悴,膚色蒼白,這是長期不見陽光造成的缺乏血色,皮膚薄得像紙,可以看到皮膚下藍色的筋脈,就算他現在這樣落魄了,依然非常的漂亮。

謝沂春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來。

洛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細的嚇人,像是一用力就可以掐斷了,拖着他把人拉到廚房裏去,桌子上還放着蛋糕:“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謝沂春低下頭,眼神木然,無動於衷,像是洛寒說什麼他都當耳邊風聽不見。

“這是毛毛特地給你挑的生日蛋糕,他那麼乖都沒捨得動一口,說要等叔叔回來再吃,陪着我一直找你,為你擔心……”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謝沂春卻一副在走神的樣子,洛寒心底兀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沒忍住拔高聲音,“謝沂春!”

謝沂春這才像是聽見他的話一樣,回過神,愣愣地問他:“你說什麼?”

洛寒逼問:“你告訴我你到底去哪了?”

謝沂春並不想回答,可洛寒這個不問出來就不放他睡覺的架勢實在麻煩,他不耐煩地說:“不就是去找樂子了……”

洛寒失望透頂:“哪個找樂子?”

謝沂春含糊不清地說不出個準話,洛寒什麼都懂了:“你去年答應我什麼你都忘了嗎?你又騙我,謝沂春,你還能有點好嗎?”

謝沂春被他這麼指着罵了這麼久受不了了,他從小是小少爺,也是實實在在的少爺脾氣,直接把桌上的蛋糕打翻了:“我忍不住了不行嗎!我又不是沒錢!為什麼非逼着我戒!你是我的什麼人?有什麼資格管我!”

“我又沒讓你給我過生日給我買蛋糕!你當我是小孩子嗎?我不稀罕蛋糕。要你這麼假好心?”

洛寒被他這狼心狗肺的話氣得肝疼,拉着他說:“我管不着你?當初是你痛哭流涕的和我後悔,你那群狐朋狗友誰他媽收留你了?現在你和我說你不用我管?你是心腸都糟爛了,跟我說這樣的話!你還有錢,你哪來的錢?”

謝沂春立即言辭閃爍了。

洛寒拉着他去書房,他書桌的鎖被撬開了,裏面放着的他備來急用的一萬現金都不見了,他抬起頭,謝沂春就站在桌子邊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他合上抽屜,死寂的房間裏突然砰的一聲響。

洛寒氣得發抖:“好,很好,我沒想到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謝沂春不在意地說:“就一萬塊你那麼小氣幹嘛,我去找我爸媽要了還給你。”

洛寒冷笑說:“你爸媽?你爸媽早和你斷絕關係了,還會給你錢?”

謝沂春臭無賴似的說:“他們那麼有錢,我要在他們門口上吊的話,他們指頭縫裏漏出一點……”

話還沒說完,洛寒扇了他一巴掌:“你就不能珍惜你自己一些嗎?”

謝沂春臉都被打紅了,他也不生氣,自嘲地低低笑了一下,說:“我不就是個爛人嗎?有什麼好珍惜的?我都爛到骨子裏了,我天生就是個人渣。”

洛寒還沒接着罵他,他忽然撲了過去,親吻洛寒的嘴唇。

洛寒一時不防,差點被他的舌尖撬開了牙關,回過神,用力地扯開了謝沂春,一拳揍在他臉上,這次可沒有收力。謝沂春久病之身,哪裏挨得住這麼一拳,被他打倒在地,嘴角流血。

他唾了一口血,抬起頭,斜着睨視了洛寒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裝什麼傻,你不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嗎?我十四歲就開始想着你打/飛/機了。我就是想睡你,我才住進來的,我那麼明示暗示你都不接。”

“我不喜歡男人……”洛寒冷着臉說。

“我知道,我也沒和男人睡過。”謝沂春逼近過去,“你給我睡,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的,你給我睡我什麼都答應你。”

儘管極力遏制,洛寒還是流露出了排斥厭惡的神色。

“爸爸,你們在吵架嗎?”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洛寒一僵,看到穿着小熊睡衣的毛毛就站在門口,肯定是被他們吵架的聲音給弄醒了。

洛寒剛要說話,謝沂春先開口了:“毛毛,你在喊哪個爸爸啊?”

毛毛不明白了,他只有一個爸爸啊。

“閉嘴!謝沂春!”洛寒氣得直接指着門口,對他說,“你給我滾!你不是不稀罕我管你嗎?你現在就給我滾!”

謝沂春頂着臉上一個大巴掌印,和他的小行李箱一起大半夜被扔出家門。

他蹲在樓下,抽了一包煙,走了。

深夜還是有點冷的。

他裹緊風衣,去了夜總會,沒進門,在外面打電話把人叫了出來。

“喲,謝少,我就知道您是個守信用的人。”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其貌不揚的男人笑臉迎人地說。

“少他媽廢話。”謝沂春從懷裏掏出一萬塊錢遞過去,“你找我也就算了,你敢找洛醫生的麻煩我拼着坐牢也和你們沒完。”

“哪裏能呢?”男人利索地接過錢,笑眯眯的,“才一萬啊?”

“有就不錯了!”謝沂春不耐煩地說,“剩下的下次再給你。”

然後謝沂春身上就只剩下兩百塊了,他打的去海邊,和司機說看日出。

司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你長得有點像那個謝沂春啊,我女兒以前很喜歡的明星。”

“我哪有人家好看。”謝沂春調侃說。

“誒,那倒是,謝沂春可是大明星。就是不學好,私生活混亂,還吸/毒被抓。”司機說,“真是不學好啊!你說他那麼有錢,幹什麼不好啊?”

“就是啊。”謝沂春同仇敵愾地罵,“這種人就該人道毀滅嘛。”

謝沂春把剩下的錢都給了司機師傅,道謝:“謝謝您了啊,師傅,這個點兒讓你送我來這麼偏僻的地方,不用找了,都給您了。”

天色漆黑,山路陡峭,海風呼嘯。

他半路上還摔了一跤,終於爬上了懸崖,他坐在懸崖上,搖搖欲墜,像是隨時都會摔下去,看了人生最後一次日出。

小時候外婆給他織過一件毛衣,他很喜歡,一直以為上面的圖案是日出,後來才知道是日落。

“外婆,對不起。”謝沂春看着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覺得自己完全不配見到陽光,他獃獃地輕聲說,“對不起。”

癮又上來了。

像是無數只螞蟻蟲子在啃咬他的血肉骨髓。

是時候了。

謝沂春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躍而下。

疾風從耳邊掠過。

只是瞬間,就墜落進冰冷的海水裏。

死亡擁抱過來,謝沂春想,他這輩子怎麼就走到了這地步呢?

到底是從哪裏開始錯的?

是從高二外婆去世他自暴自棄那時候嗎?

還是高三他參加唱歌比賽從娛樂圈出道索性退學那年?

又或是不小心被人騙了染上毒/癮?

算了,數不清了,他這輩子大概就沒有做對過一件事。

只有最後他覺得自己是做對的了。

洛寒那麼好,不該被他這個基佬人渣拖累一輩子的。

在洛寒心裏他已經是個死不足惜的渣滓了吧,就算有天他腐爛的屍體被人發現,洛寒知道了也只會感嘆一句自作自受吧?這樣就挺好了,不會惹他難過。

但他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屍體可以就那樣沉入海底被魚給吃乾淨了,就那麼悄無聲息、安安靜靜地死掉,不用麻煩別人給他收屍。

如果有下輩子,他希望洛寒不要再碰見他了,這樣就不會被他害了一輩子了。

對不起啦,洛寒。

*

洛寒一晚上沒有睡,第二天一大早又去醫院值班,坐了一上午門診。

晚上回到家,謝沂春還是不見蹤影。

毛毛問他:“爸爸,叔叔去哪了啊?”

洛寒沒回答,他給謝沂春打了五十幾個電話了,一個都沒通。

洛寒請了一天假。

出門去找謝沂春。

那個王八蛋……真是不讓人省心!該不會真的又去找他以前那幫垃圾朋友了吧?

他那樣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啊!

氣歸氣,再怎麼著他也不能看着謝沂春找死。

紅燈。

洛寒停下車,又撥了一遍號碼。

沒人接。

綠燈。

洛寒踩下油門,驅車,剛到十字路口中間,右邊一輛大客車闖紅燈快速衝過來,直接撞上了他的小轎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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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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