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012章

“表哥……”

施齡溪正要開放開婁原的手，聽到身後的聲音，他下意識又抓緊了。

他停住腳步，側過身來，婁原也是如此，他們看着譚遠杉走近，一口一個表哥喚着，可他叫施鏡和胡宜君卻是親昵的爸爸媽媽，怕是施齡溪都沒能用那種語氣喚過。

乍一聽，譚遠杉和施鏡他們才是父子母子，施齡溪這個正牌兒子全然像個外人了。

施齡溪抬眸看着譚遠杉，他不知道這個搶走他那麼多東西的人，還有什麼話和臉面和他說話。

“表哥回來了自然住家裏，怎麼過去麻煩婁大哥呢？爸爸媽媽和我都希望你回來住……”

譚遠杉說話很有技巧，婁原出任務三天，他和施齡溪最多也就相處三天，不會更久，之前他也聽胡宜君他們說過，婁原和施齡溪末世前並未怎麼相處過。

而且按照他知道的施齡溪，並非那種肯麻煩他人的人。

可施齡溪即便認同他這個說法，也不打算接他這個話茬，他上前一步，帶着些許冷銳的眸光挺讓譚遠杉意外的，他說的話更讓譚遠杉意外。

“謝謝你照顧我爸媽三年，他們很開心我看得出來，也請你以後繼續這樣做，並且做得更好些。”

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怒吼謾罵，施齡溪竟然還在和他道謝，譚遠杉心中的危機感，前所未有地強烈，躲在門口的胡宜君和施鏡都濕了眼眶，隱約他們察覺方才情景的不對了。

“畢竟這些我都做不好……還有，三年前我肯讓出位置，並非是因為你，而是因為爸爸的電話，請你以後不要叫我表哥，我……不是你什麼表哥！”

和三年前活命的機會相比，這個房子他的房間，顯然都算不得什麼，譚遠杉欠他的可不僅僅是這點，他對施鏡和胡宜君好，是必須應該的！

有些話對着他爸媽說不出來，對着譚遠杉卻沒什麼顧忌，他說的只是真相而已。

話落，施齡溪退回一步，他不想和譚遠杉多待多聊些什麼，他不想讓自己內心的陰暗面在這種時刻爆發，那不會是他爺爺願意看到的。

而這一步退後，叫以退為進，來日方長，他和譚遠杉之間的賬可以好好算。至於施鏡和胡宜君他還沒想要怎麼應對，但暫時，他也不想和他們多相處。

施齡溪目光掃去，已經看到施鏡和胡宜君的半個身影，他們露出的臉上都有些震驚之色，但震驚里依舊有些遲疑，他們並未立刻相信施齡溪的話，又或者說，他心中情感的天平無法立刻為這些真相傾斜。

一直以來情感淡漠的兒子和三年來共患難共生死的外甥……施齡溪眸光收回，或許是已經失望過了，所以此刻他心中的感受反而冷淡許多，這樣也好……

婁原的眸光落到施齡溪頭頂，被輕輕拉了一下，他看一眼依舊遲疑的施氏夫婦，轉身拉過施齡溪往他家走去。

譚遠杉跟上前一步，卻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好。三年前的計劃進行到現在，他最不可能放棄攻略是施鏡和胡宜君。

施鏡是前世研製出異能激發藥劑的人，胡宜君更是北城第一外科醫生，這倆人都是普通人，但身上聚集的能量要超過一些異能者勢力。

前世被他們拂照的施齡溪，成為了北城最年輕的S級研究員，並且成為第一批服用藥劑的人，而他一直混跡在異能者登記單位，當一個小小的記錄員，雖然沒有危險，可卑微渺小平庸，和基地後期核心人物的施齡溪有天地雲泥之別。

涼薄的施鏡和胡宜君根本就沒想起他，甚至他去求了，只給了他一支藥劑，服用失敗，他再求，怎麼都不肯給了，施齡溪成為異能者，他依舊是個普通人。

直到末世第十年第二次超大規模獸群圍城，他被異獸殺死，才重生回到了末世爆發前的半個月。在做好必要的調查安排之後，他特意轉學到廈城高中，又在那個時間段趕到施齡溪大學附近，而後順利取代了施齡溪回歸北城的位置。

施齡溪和胡宜君痛失親子，將一切的愧疚和愛都傾注到他們唯一的後輩身上，譚遠杉享受到了施齡溪能享受到那些，霸佔他父母的愛，他的房間，他在研究所里的位置，兩年後他也會成為第一批服用藥劑的人。

一直到施齡溪出現在庭院裏，譚遠杉的計劃都可以稱得上是天衣無縫，順利之極，可偏偏施齡溪不僅活着回來了，還提前變成異能者回來了。

他的眸光微微發狠，隨後回頭，神色又親和無辜起來了。他不能慌，不能亂，三年了，已經三年，施齡溪現在回來，也不能撼動他在施氏夫婦和研究中心的地位。

即便婁原對施齡溪好也沒用，兩年後婁原就在第一次超大規模獸群攻城中，自爆犧牲了，他最多就也只能關照施齡溪兩年的時間。

而這兩年，他還有的是機會挑撥施齡溪和施氏夫婦的關係。

婁原牽着施齡溪走了一會兒，他低語道，“抱歉……”他雖然之前就有察覺譚遠杉心思深沉，但如何都沒料到他會隱瞞這樣的事實，會有如此另人噁心的居心。

“該說抱歉的是我，你別擔心，我會自己找房子住的，”施齡溪低低道，對於方才拿婁原當借口的事情，感覺到些許歉疚，不過除此外，他也找不到其他能用的理由了。

相比他並不怎麼在意的譚遠杉，真正讓他傷心的是胡宜君和施鏡的反應。

可他總不能直接和施鏡胡宜君哭鬧他的不滿吧，他已經十九歲了，成年了，應該更理智更清楚地看待現實，而且，他最開始的希望，只是希望施鏡和胡宜君都能活着。

現在他們活着，還活得挺好，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施齡溪在內心極力說服自己，他深吸口氣，頭又讓婁原揉了揉，話說他今天都完成好多個重複的日常任務了。

“到了，”婁原提醒一句，他指紋輸入按了門，又拉過施齡溪的手，給他輸入，同時瞳孔和面部識別也一同輸入，這個房子連帶書房都是施齡溪能自由通入的地方。

婁原自己一個人住，草坪一樣有些荒蕪，這裏的房屋格局和施齡溪原本的家很像，院子裏比他家多了一個葡萄架子，施齡溪小時候沒少吃這些葡萄，現在那上面也長着些稀稀拉拉的葡萄，不過還沒到時節，綠油油青澀得很。

婁原一手扛着金屬箱子，另一隻手牽着施齡溪到二樓向北的一間房，房間很大，光線很好，有獨立浴室和小陽台，陽台邊就能看到院子裏的葡萄藤架。

“你就在這裏住着，不許說什麼搬走不搬走的話，坐着，”婁原放下金屬箱子，按着施齡溪的肩膀讓他坐下，他開始快速地收拾房間，掃地機械人也轉悠個不停。

施齡溪愣了一會兒，就也起來幫忙，一個小時后，全部收拾好了，乾淨的枕套被套，一個能寫字的書桌台，一個書架，一個衣櫃，一台嶄新的電腦等等。

“這些衣服比較久了，不過我都沒穿過，你挑幾件合眼的……”

施齡溪蹲到婁原搬來的幾個大箱子前，琳琅滿目，婁原沒穿過舊衣服還真挺多，而且尺寸都不是婁原現在能穿上的，他不穿好似也浪費了。

施齡溪拿起一件身上比劃了一下，依舊有些大了，不過他還能長個的話，用不了多久就能合身了。

施齡溪點點頭，“謝謝你。”

婁原抬手再施齡溪頭頂揉了揉，“我知道你現在想一個人靜靜，我就在隔壁的書房，你隨時過來找我，好嗎？”

“好，謝謝你，”施齡溪點點頭，他向前一步，想先送婁原出去，可婁原沒動，就顯得他“投懷送抱”求安慰來了似的。

婁原順勢將施齡溪擁住，在他後背拍了拍，三秒后，婁原放開施齡溪，他走出房間，自己把門帶上了。

又一個日常任務完成，可施齡溪卻沒那種特別高興的興頭，但被抱了一下，他的心情好似也暖了一些，他緩緩蹲在金屬箱子旁，低頭斂目思考些什麼。

婁原的精神力掃過，就收了回來，他眉頭皺起，心中的不悅是很明顯的。這些情緒自然不是針對施齡溪的，他用研究中心特製的電話給熊昆發了個信息過去。

二十分鐘后，熊昆來到婁家門口，婁原和他低語幾句，他又再離開。

而原本打算安頓好施齡溪就回軍部去的婁原，順便讓熊昆告知其他人，他上午不會過去，下午要看情況。

婁原抓緊時間繼續恢復異能，快到午飯的時間，他睜開眼睛，精神力掃過，施齡溪已經沒繼續枯坐，而是打開了金屬箱子，將裏面的東西一一擺出，再放到房間裏。

這些都是施齡溪上學前，自己規整起來的，大多都是兒時的一些玩意兒，還有就是幾本是他爺爺的手札，施齡溪輕輕撫|摸着，他和施老爺子的感情最好是無疑的。

婁原從書房裏出來，敲了敲施齡溪的房門。

“進來，門沒鎖……”

施齡溪趴在電腦主機那邊插晶片，回頭喊一句，就繼續弄這東西，晶片從玩|偶里拆出來的，裏面放着很多重要資料，是施齡溪自己整理的，從十二歲到十五歲，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時間。

這個晶片和幾本手札才是這個金屬箱子裏最具有價值的東西，當然其他東西對於施齡溪來說也是無價之寶。

婁原走進來，施齡溪才從地上爬起來，他很自然就拉住了婁原的手，帶他到電腦面前，有把資料庫打開。

“這裏面是我用爺爺權限整理的國內外醫學試驗數據資料，基本沒有什麼遺漏的，我重新拷貝了一份，你讓人送去給我……媽媽，好嗎？”

婁原聞言卻沒立刻應下，他順勢拉着施齡溪的手到陽台邊的沙發坐下。

他們對視片刻，婁原才開了口，“我的隊伍隨時歡迎你，這句話永遠作數，但我希望你去研究中心感受一下，再下決定。”

如果施齡溪看完研究中心，依舊選擇他的隊伍，那麼婁原也歡迎，他不希望施齡溪因為其他因素而放棄最適合他的選擇。

施齡溪的眸光低了低又再抬起，對着婁原，他不想說違心的話，“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和譚遠杉道謝，其實……我很生氣很難過……譚遠杉會說的做的的那些我都不會。”

施齡溪反思了很久，在過去他和他父母之間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好，那樣的親昵從來沒有過。他們回家來，一起吃個飯，討論的也都是研究項目上的話題。很多時候，他去睡個午覺出來，他們就又離開了。

他都沒吃過他|媽媽煮的三明治，他爸爸也沒那樣拍過他的肩膀。在看到那樣的情景，除了憤怒，施齡溪還有嫉妒……

“但我……不想和他比這些，對於我來說，爸爸媽媽還好好活着就好，他們對我……應該也是這樣，我不想去研究中心，不是逃避，我也不會放棄爺爺教我的這些。”

婁原視線之內，施齡溪的眸光從黯淡一點點變成了明亮，三年獨自闖蕩，他的心靈已經足夠承受起這些了，即便沒有必要再經受這些。

“我可以白天出任務，晚上回來再研究，我以前也都是這樣的……”施齡溪已經不需要太過安靜的環境才能琢磨他的問題，隨便一個牆角，他都能當成試驗台專註思考。

再有他目前研究的方向，更多是異能者的輔助藥劑，這些需要深入了解異能者的需求，再沒有比他自己得來的數據可靠了。

“這就決定了？”婁原問一句，關施齡溪是施老爺子帶大的親孫子這點，研究中心裏就有很多教授願意帶他，並不一定要是施氏夫婦，但婁原一樣尊重施齡溪自己的選擇。

“嗯，”施齡溪沒有猶豫，應了一聲，還輕輕點了點頭，他想了想，還補充了一句，“我想做你的隊友。”

這也是施齡溪這樣選擇的重要原因之一，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就是系統了，系統幾乎將他們綁在一起，他不能長久見不到婁原。

施齡溪的眸光亮亮的，讓與他對視的婁原不自覺閃爍了一下，他也點了點頭，然後抬手揉揉施齡溪的頭髮，視線之內又見施齡溪歡快掃動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