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姝色與我 3
《戰火》上映這段時間,網絡對薛眠鋪天蓋地一片罵聲,褚瓷讓他這段時間先避避風頭、好好充電補課。她把薛眠原本有的幾個小通告全部推了個乾淨。
周一的表演課,老師教他怎麼展現情緒。
老師一直說薛眠眼神不對,喜怒哀樂神色沒區別,除了瞪眼還是瞪眼。薛眠被批得心力交瘁,暗自慶幸褚瓷不在身邊,不然被她看見又免不了一番奚落。
臨近年關,一姐的通告排得滿滿當當,褚瓷不得不跟着她到處飛。薛眠這才有了喘息的機會,褚瓷不在,表演老師礙於他是薛家的小少爺,批完了就讓他自己好好領悟下了課。薛眠去這層樓的公共衛生間放水,前面兩個隔間都上了鎖,第三個隔間留了一條細縫,薛眠以為沒人,他直接將門往外一拉。
裏面的人抬頭與他四目相對,薛眠一愣,一時不知道自己該為拉開了一個有人的衛生間隔間驚訝、還是為裏面放水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大學同學驚訝。
這真是個萬分尷尬的場景,為了化解尷尬,薛眠頗為老司機地吹了個口哨:“尺寸不錯。”
陸嘉陽那兒是真的不錯、很不錯,遠超過Beta的平均值,甚至跟Alpha們相比也毫不遜色。而且顏色乾淨,一看就不是私生活混亂的人。
薛眠說完陸嘉陽略一挑眉,似乎沒想到他這麼輕挑。薛眠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更尷尬了,陸嘉陽終於忍無可忍:“麻煩把門帶上。”
薛眠:“啊?”
陸嘉陽:“我還沒尿完。”
他說完,剛被薛眠誇不錯的地方似乎是為了印證主人的話,衝著薛眠吐了口水。
薛眠:“……”
陸嘉陽:“……”
薛眠趕快帶上門走了出去,他臉上一熱。
我他媽都做了什麼啊。
他這時去看隔間的門,才發現這扇門根本就是壞的。薛眠懷着複雜的心情找了個空隔間放完水,出去洗手他正好撞上陸嘉陽。
對方微垂着眸眼,烏墨一般的髮絲,側臉線條彷彿優雅流暢的山水畫。他的鼻樑和眉骨都很高,嘴唇薄,下顎線的弧度十分清瘦。
薛眠:“好久不見。”
陸嘉陽:“嗯。”
薛眠:“你怎麼會在琳琅?”
陸嘉陽:“上表演課。”
薛眠:“表演課哦……表演課?!”
陸嘉陽點頭,薛眠這下是真的奇怪了:“你為什麼會上表演課?你不是學金融的嗎?”
一年半以前,薛眠看着畢業典禮上致辭的陸嘉陽,想過對方可能西裝革履地進入世界上最好的企業、或是自己成為一名優秀的CEO。但他獨獨沒想到陸嘉陽這樣的人會出現在琳琅傳媒,和他做着一樣的事情。
陸嘉陽:“前幾天簽的約,經紀人讓我先學基礎。”
薛眠再怎麼瓜皮也知道陸嘉陽繞過了他的問題,避重就輕給了答案。他對陸嘉陽的印象一直不錯,再加上剛才推開人家隔間的歉意,薛眠道:“我也在上表演,你是哪個老師?要不我們一起上課吧?”
陸嘉陽說:“不用了。”
對方說完就走出了衛生間,薛眠一個人站在洗手台前摸了摸鼻子,對方這麼直接拒絕他也不生氣。薛眠沒想到,當天晚上他又見到了陸嘉陽。
接到韓易蕭的電話薛眠才下課,韓易蕭是宮朗那一圈的公子哥,大學時薛眠經過宮朗認識了對方。韓易蕭先對他在《戰火》中的表演大夸特誇,硬是把薛眠菜得摳腳的演技吹得絕無僅有,見氣氛差不多才拐了個彎:“你今晚上出來玩嗎?有個哥們兒在佳期放了酒,剛從國外帶回來的勃艮第。正好電影上映還沒給你慶祝,這次補回來。”
佳期會算是秩序和客源都很好的酒吧,薛眠早就被憋得不行,難得褚瓷離開:“好啊。”
韓易蕭一喜,說了個時間后他道:“一定要來啊,來時報我的名字。”
薛眠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佳期會今晚似乎有角色扮演活動,薛眠報了韓易蕭的名字,穿着護士服的吧妹給他指了個燈火迷離的卡座。薛眠怕被認出來,他帶了口罩和帽子,在一眾角色扮演里竟也顯得不奇怪。他順着吧妹指的位置走過去,沒想到在另一個卡座里看見了陸嘉陽。
陸嘉陽他們那桌就兩個人,桌上放着幾瓶大拉菲。薛眠看了眼陸嘉陽對面的男人,完美的高定西裝三件套、天鵝般修長的脖頸,左耳上竟然還有個鑽石耳釘。反觀陸嘉陽,穿着一身休閑裝,一副剛畢業大學生的模樣。
薛眠心說不是吧,老同學這是做雞還是做鴨?
“阿眠!”另一桌的韓易蕭叫了他一聲:“這兒這兒。”
韓易蕭喊得大聲,陸嘉陽側身一望,四目相對,陸嘉陽率先瞥開目光。
不和他打招呼,那估計就是真在做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薛眠覺得跟陸嘉陽一起喝酒的男人更像個Omega,Omega請一個Beta喝酒,陸嘉陽這小子艷福不淺啊。
薛眠收回目光,走向韓易蕭那桌。
半圓卡座里坐着幾個年輕的公子哥,周圍清一色漂亮的Omega,都是細腰長腿、白皙臉蛋,薛眠基本分不清他們是男是女。韓易蕭見薛眠過來急忙把身上跟自己嘴對嘴喂聖女果的Omega推下去,他拍拍旁邊的座位:“阿眠,這邊坐。”
薛眠就去那邊坐了。
他知道韓易蕭喜歡他,但礙於宮朗,韓易蕭表面只會把他當好朋友。薛眠不喜歡自己的人生被他人規劃,嫁給一個高高在上的Alpha、一輩子等待對方垂憐。所以他撩了宮朗、撩了韓易蕭,將來或許還會有其他人,等這幫祖宗自己掐起來,就沒人顧得上折騰他了。
幾杯酒下去后薛眠臉上泛起淡淡的薄紅,原本明亮的狐狸眼也變得迷離,韓易蕭看得心頭一熱:“阿眠最近是不是很忙?前幾次約你都不出來。”
薛眠:“我經紀人管得嚴。”
韓易蕭:“你經紀人誰啊?總不可能比老宮盯你盯得還緊吧?”
薛眠:“宮朗盯我很緊?”
他說這話時眼睛看着韓易蕭,被這麼一個大美人全神貫注看着,韓小公子全身熱血都往腦袋上涌:“他還不緊?他恨不得像小狗一樣往你腳上撒尿圈地盤了。”
薛眠:“撒我腳上?我踹死他。”
另外幾個年輕人都是認識宮朗的,聽見薛眠這麼說,大家都在笑。幾杯酒下去氣氛越來越融洽,韓易蕭使了個眼色讓那一大群Omega離開,他跟薛眠咬耳朵:“你最近工作順不順利?網上那些評論我都看了,你不在意吧?你就當他們全是狗逼,說什麼話都等於汪汪汪。你要是差資源就告訴我,我讓我哥幫你找人……”
跟將來要接手家族的宮朗不同,韓易蕭上面還有個大哥,他基本屬於全然不知人間疾苦的類型。平日裏遊戲花叢的小男孩兒見了心上人說話也開始沒頭沒腦。薛眠覺得有意思,他剛想逗他幾句,身體突然湧起一股熱潮。
薛眠一愣,他的腿間暈開了某種黏膩的東西。意識到那意味着什麼,薛眠臉色發白。
他腺體殘缺,發情期也比普通Omgea少。上個月忙着拍電影忘了吃抑製劑,月初想起抑製劑時他正好在刷微博,一看見網上鋪天蓋地的黑子問候他媽,薛眠氣得開了個小號和他們互噴,一不小心就把抑製劑這事兒忘到了大腦後。
離他最近的韓易蕭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年輕的Alpha本來就喝了許多酒,薛眠的信息素又太過於橫行霸道,那種根本不能抵抗的甜蜜氣息入侵了韓易蕭的感官,他獃獃地看着薛眠:“你好甜……”
周圍幾個Alpha的眼神都變了,薛眠想站起來,韓易蕭卻勾住了他的腰:“你別走,再讓我聞聞。”
聞聞聞,聞你個親媽爆炸香蕉船。
再聞就要出事了,薛眠急忙趁着韓小公子還殘留着些微理智時站起來:“我不舒服,先走了。”
韓易蕭的神色十分委屈,手卻死死拉着薛眠不放。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這邊。那些視線無一不飽含Alpha特有的侵略性和征服欲。一個未被標記的Omega在一間酒吧里發情,最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薛眠根本不敢想像。更何況他的信息素遠比普通的Omgea來得恐怖。
“你哪兒都甜,你別走好不好?”
“就聞一下,讓我再聞聞我就放開你。”
薛眠跟韓易蕭講道理他就嚶嚶嚶,不講道理對方直接扒着他不鬆手,酒吧里越來越多的Alpha的信息素被薛眠勾了出來,聞着那些慾念十足的氣息,薛眠的冷汗順着額頭滑下。
再不走,他今天說不定會在這裏被輪。
薛眠的肩膀忽然搭上一隻手,他嚇了一跳想揍人,陸嘉陽卻輕鬆接住了他后拐的手肘。對方在韓易蕭扒拉着薛眠的手腕上一握一按,前一秒還死死鉗着薛眠的韓小公子哭天喊地鬆開了手。
“走。”
陸嘉陽說。
薛眠急忙跨出卡座,陸嘉陽讓薛眠走前面、他跟在後面,那些如芒在背的視線全部被對方阻擋在後,薛眠這才有了一絲安全感。朦朧中薛眠似乎聞到了某個Alpha的信息素,這讓他想起新雪和凜冽的風,那種清冷的信息素卻很快消失不見。
陸嘉陽是個Beta,Beta沒有信息素、聞不到信息素自然不會受薛眠的影響。從後門出來時薛眠鬆了一口氣,他來不及道謝,陸嘉陽走到了他的前面。
“喲,看看都來了什麼,”聚攏在後巷抽煙的男人三三兩兩圍了上來,冷風沒能吹滅薛眠的信息素,反而使那種誘人的香味散得更開:“一個Omega和一個Beta?”
“還是個沒被標記的Omega,”最前面的Alpha貪婪地舔了舔嘴唇,薛眠的臉被帽子和口罩遮蔽,但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得仿若牛奶:“酒吧後巷多得是欠-乾的野貓,但像你這種騷味兒街那頭都能聞到的,實在是很少見吶……”
薛眠皺眉。人太多了,而且這些Alpha顯然都被他的信息素影響,雙目通紅、空氣中翻湧着不正常的氣息。他正想暗示陸嘉陽和自己一起跑,對方的手指在這時彎了彎。
一聲清脆的指節活動聲於街頭響起。
聲聲慘叫充斥耳膜、年輕人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快得像是電影特效,薛眠親眼見證了五殺、六殺、七殺……十二殺!
十二個成年的Alpha,被陸嘉陽一個Beta在兩分鐘內全放倒了!
“我靠!”薛眠說:“你練過啊?666!”
陸嘉陽鬆開了最後一個Alpha的胳膊,薛眠看了眼對方手臂扭曲的程度,心裏暗想不會骨折了吧?
酒吧門在這時被突然撞開,醉醺醺的Alpha循着薛眠的氣息跌跌撞撞走了兩步,薛眠看了眼地上慘叫連連的Alpha們,急忙朝想要走過去的陸嘉陽道。
“等等等等!這個不能揍!”
陸嘉陽腳步一頓,黑如漆點的眸子回望薛眠,薛眠那一刻才知道什麼叫眸中有寒星。
“他爸是韓義明,不能揍!”薛眠見陸嘉陽還是理解不了韓易蕭的身份,立即補充:“他和宮朗是朋友!宮朗那些狐朋狗友,小哥哥你明白?”
陸嘉陽明白了,他不能揍人,韓易蕭卻嚶嚶嚶地想過來和薛眠親親抱抱摸摸噠。陸嘉陽忽然瞪了韓易蕭一眼,他的眼睛又黑又沉,潭水般深不見底,神色兇狠時竟讓人以為錯見了鬼魅。
韓小公子當場愣在原地,下一個瞬間,韓易蕭居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嚇……嚇哭了?
薛眠百思不得其解,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陸嘉陽的側臉,依舊是山水般靜美的輪廓,發黑膚白、眸有寒星。這麼英俊一張帥臉,韓易蕭是不是瞎?
韓易蕭在那邊哭唧唧,陸嘉陽毫無愧疚地繞過韓易蕭關上酒吧後門防止薛眠的信息素溢進去。薛眠這才意識到自己身體裏那股曖昧的熱潮已然消退,這還是他第一次發情發到一半戛然而止,來不及細想,薛眠說:“謝謝你。”
陸嘉陽嗯了一聲。
救命恩人態度雖然冷淡,薛眠依然非常感激:“如果你今晚不在,我可能就慘了。”
陸嘉陽終於說了話。
他說:“下次記得吃藥,少一個人來這些地方。”
薛眠心想這人講話也真夠悶的:“教育的是教育的是。不過,你為什麼會在佳期和人喝酒啊?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因為陸嘉陽驚人的武力值,薛眠已經基本把“陸嘉陽拿錢睡小O”的猜測從腦子裏摘了出來,想不到陸嘉陽說:“不是,陪投資商喝酒。”
薛眠:“啊?陪酒?”
陸嘉陽也不生氣:“經紀人說陪他喝個酒,可能會給我他投資的電影角色。”
薛眠:“經紀人讓你陪你就陪?萬一陪到床上去了怎麼辦?”
陸嘉陽笑了一下:“不會的。”
這傢伙笑起來挺好看,薛眠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陸嘉陽忽然道:“有多餘的錢嗎?我去付個酒錢,以後還你。”
“不是,”薛眠驚了:“他心懷不軌請你喝酒,你還去付錢?”
“我付了錢就算我請他,他事後有心找茬也不佔理。”
“……”陸嘉陽說得對啊!
但還是很好笑。
薛眠被他的理論逗樂了,邊笑邊拿手機。薛眠手機里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解鎖后他告訴了陸嘉陽支付密碼:“好啊,看在你打架這麼猛的份上,陽哥說什麼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