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姝色與我 1
A大畢業儀式。
湛藍天空一望無際,身着藍色學士服的學生們坐滿了露天禮堂。薛眠來得晚,他走近時最外側的男生拍了他一下:“宮少旁邊的位置給你留着,快去吧。”
薛眠應了一聲,他穿過人群。在這排學生中間,張揚俊美的青年正側過頭來看他。對方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空位,在薛眠走過去坐下時,宮朗在薛眠臉上親了親低聲道:“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
宮朗的手從旁攬上他的腰,佔有欲十足的動作令薛眠眼神一閃,他遮掩掉些許不快。校長在講台上熱情洋溢:“歡迎本屆畢業生代表陸嘉陽上台致辭。”
站在角落等候的男生邁步上前,他很高,純黑雙眸彷彿古井。陸嘉陽穿着藍色學士服的樣子英俊得不像話,輕而易舉即可成為女孩們年少時的夢中情人。
“優等生,”宮朗的語氣似笑非笑:“可惜是個Beta。”
“我覺得Beta挺好。”
現代社會,人的性別分為三大類,天生處於領導地位的Alpha,具有生育能力、體質柔弱的Omega、以及處在AO中間平庸的Beta。
宮家是首都的大家族,作為主家裏年輕一代的獨生子,宮朗的人生順利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薛眠大一入學時聽說A大里有位樣貌俊美的宮少爺,Alpha們生來是戰士和領導者,宮朗是Alpha中的Alpha。
“不,Omega才是最好的。”宮朗貼在薛眠耳邊耍流氓:“能懷孕、能生小孩、還能用母乳哺育孩子。”
薛眠:“可惜了,我都不能。”
二十年前,薛家趕上貿易熱潮成了首都城的新貴。薛父是個頭腦精明的商人,薛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是Alpha,唯有薛眠是個Omega。
對薛家這種突然發家的暴發戶來說,有個容姿熠麗的Omega兒子本該是非常好的事情。等薛眠成年後,他可以嫁給首都真正有權勢的Alpha,薛眠自己會有個安穩的未來、薛家也能藉此擠入高門。遺憾的是,薛眠的腺體天生有殘缺,他能發情、有香甜誘人的信息素,但唯獨不能懷孕。
“不能懷就不能懷,”宮朗口氣輕鬆:“我照樣娶。”
當法律都不推行一A一O制時,不能懷孕,在A少O多的社會裏幾乎等於一個廢物。
就算宮朗口口聲聲說要娶他,將來宮朗也會再娶另一個能生育的Omega,宮家需要後代。和和可以標記無數個Omega的Alpha不同,Omega一生只能跟一個Alpha上床,一旦標記成立,Omega就成了Alpha永遠的所有物。
薛眠的眼睛看着講台上的男生,陸嘉陽將話筒略微調整。即使台下坐着幾千名畢業生他看起來依舊不慌不亂。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能站在這裏是我的榮幸。我們都相信自己會有遠大前程、能創造出豐功偉績。當我們走出校門,母校會為我們的名字自豪。”
陸嘉陽表情淡淡的,長眸深斂,他那張臉沒情緒時總會顯得拒人於千里之外。
“今天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想告訴大家,即使在不那麼晴朗的日子裏也永遠不要隨波逐流。珍惜奔跑的時間、愛身邊的人,為你認為值得的事業奮鬥,把人生當做永恆一樣去夢想。”
見薛眠不理自己,宮朗有些不滿地加重了摟他的力道,薛眠慢悠悠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出國嗎,怎麼娶我?”
薛眠的眼睛是狐狸眼,又長又翹,眼周還有着極淺的桃花暈。被他這麼一看宮朗半邊身子都酥了,說話也開始不着調:“娶,怎麼不娶?娶不到你我會死的。”
台上的陸嘉陽在此時結束了演講,掌聲雷動,不少學生紛紛脫下藍色的學士帽扔上天空。宮朗朝他壞笑了一下,沒等薛眠反應過來,對方一把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宮朗是Alpha,抱起一個Omega輕而易舉。
“親一個!親一個!”
“談戀愛!談戀愛!”
“談個屁戀愛,”宮朗朝那邊吼道:“老子和薛眠是要手牽手步入婚姻殿堂的。”
聽見他這麼說,薛眠朝他笑了笑,他主動靠近了面前高大英俊的男生,像是為他的話開心般將自己的唇貼上了宮朗的。宮朗眸光一喜,口液交纏間他感受到了薛眠醉人的信息素,他忍不住把舌頭深得更深。
薛眠配合地張開口,結束親吻時宮朗在他的唇邊舔了一下。薛眠私下裏被戲稱為A大一枝花。美人兒都是眉眼分明、面上色彩對比強烈的,薛眠的眼睛是淡色、唇和發卻是妍麗的深色,近處不少Alpha看着薛眠的模樣吞了吞口水。
分開時宮朗問:“今天這麼主動?”
“我一直都不被動啊,”薛眠說:“太主動我怕嚇着你。”
他面上笑得坦蕩,但只有薛眠自己知道他眼裏的厭惡在宮朗把舌頭伸進來舔了又舔時都快收不住了。
見他們接吻,現場尖叫四起。
“老宮好樣的!”
有人想到了壞主意:“薛眠叫老宮!”
“叫老公!叫老公!”
宮朗:“叫老公?”
薛眠:“老公公,你是個瓜皮嗎?”
宮朗被他溜了也不生氣。他看着薛眠,眼裏滿是愛意。
有人在這時組織晚上一起去酒吧狂歡,宮朗要去,薛眠喜歡湊熱鬧也要去。
“陸嘉陽,”薛眠對講台上下來的人順口問:“你去嗎?”
“他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有人聽見后說:“薛眠你叫他沒用。”
陸嘉陽果然沒答應,薛眠攤開手:“那好吧。學霸,畢業快樂。”
“畢業快樂。”陸嘉陽看了眼不遠處跟人打打鬧鬧的宮朗,他的眸色特別深,就像化不開的墨。薛眠一直知道陸嘉陽是A大公認的學霸男神,但他今天近距離跟對方說話,才發現陸嘉陽真的特別好看。薛眠喜歡看美人,正當他看得高興,陸嘉陽忽然道:“你如果不喜歡他,其實不用和他攪在一起。”
“喜歡呀,”薛眠漫不經心:“宮少爺又帥又有錢,我不喜歡他喜歡誰?”
喜歡宮朗?不存在的。
但他如果不表現得喜歡宮朗一點,對方明天就有可能把他按進床里強行標記了。就算沒有宮朗,也還會有其他的Alpha。宮朗喜歡他,薛眠乾脆把宮朗用來做擋箭牌。
周圍的人要麼是羨慕他和宮朗在一起、要麼就是撮合他和宮朗在一起,難得有人勸他跟宮朗分開,薛眠對陸嘉陽有了幾分好感,他問了一句:“真不去?”
陸嘉陽直接和他道了別,薛眠看着穿學士服的人漸漸走遠,對方腿長肩闊,背影都像是雜誌內頁。
大帥哥。
雖然有點冷漠,不過人意外不錯。
薛眠在心裏草草給陸嘉陽下了定義,他那時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對方再有交集。
凌晨的Lotus燈華迷離,一開始大家還非常矜持,喝高以後有不少人跑到酒吧後巷吹氣球飛-葉子,宮朗也去了。薛眠不感興趣地坐在原位,直到有個年輕人端着調酒上來找他。
“薛學長,我……”對方說話吞吞吐吐,明顯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A大的Alpha們都知道他是宮朗的人,就算心裏再渴望也不敢上來惹他,敢跟自己搭話的要麼是Beta要麼是Omega。薛眠看了眼年輕人的臉,清純美麗得像某種小動物,嗯,Omgea。
薛眠對待Omgea一向比較有耐心:“怎麼了?”
“我、我喜歡你!”Omgea臉漲得通紅,估計是第一次跟人表白,語速也快得驚人:“我入學時是你接待的我你幫我提了行李帶我去宿舍——我那時候就一下喜歡上你了!”
現代社會,除了發情期無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其他時刻人人都可以隱瞞性別。即使到了今天,學校里除了宮朗外的人都以為薛眠是個不幸被Alpha看上的Beta。
“可我是個Beta,”薛眠柔聲道:“我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你需要的是Alpha。”
Omgea:“也有很多Beta和Omega在一起,Alpha太少了。”
薛眠:“這樣對你不好。”
他說的是實話,Omgea的發情期通常只有Alpha才能適應,Beta的生理構造並不能真正滿足矯情的Omega。Omega的眼淚一下流了下來,他可憐兮兮地打了個酒嗝,顯然是來前喝了太多酒壯膽:“學長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漂亮?”
驚?
薛眠還沒能完全理解這個Omega的邏輯,宮朗壓抑着暴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宮朗盯着跟薛眠表白的Omega:“滾!”
被宮朗半拖半抱拉去衛生間時,薛眠腦子裏閃過曾經宮朗撞見有人和他曖昧時的場景。薛眠從小到大愛慕者多,他撩人撩慣了,直到大學遇見獨佔欲極強的宮朗這個毛病才被對方勉強治好。宮朗拖他進的是性別為Alpha的衛生間,衛生間門上貼着姿態撩人的人像,有男有女,看得出來都是柔弱的Omgea。
“你又不安分了是吧?”宮朗聲音陰測測的:“前段時間又有人向我打聽你,他問我你有沒有Alpha,我猜猜我那時候什麼感覺?”
他和宮朗從來都沒有真正確立戀愛關係,宮朗幾次表白薛眠都敷衍了過去,對方卻一直覺得自己是薛眠的男朋友。薛眠乾脆順勢坐在馬桶上:“你想和他打一架?”
“我想殺了他,”宮朗抓着他的肩膀俯身:“至於你,老子先奸后殺。”
喲,大氣。
薛眠拍拍宮朗的肩膀:“別生氣,我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剛才那個Omega我也不認識。”
薛眠的眼睛是琥珀色,瞳色淺,即使他長着一雙媚人的狐狸眼,大多數時候看起來也比較無辜。宮朗見他這樣剛才那股怒氣莫名其妙一下就消了,他有些無奈地將頭抵在薛眠的肩膀上喃喃:“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進娛樂圈。”
“不乾不淨的,不準。”
薛眠抬頭,他那張臉彷彿枝頭沉甸甸的花,稍不注意就會因太過繁盛而凋零。薛眠說:“我不就是靠臉吃飯的?進娛樂圈很合適。”
宮朗被他逗樂了:“那你想當什麼?歌星?影星?這麼想想也不錯,幾百萬人喜歡的大明星,最終還是我一個人的。”
薛眠沒說話,宮朗又想吻他,薛眠忍無可忍踹了他一腳:“你他媽今天親過我一次了。”
他們有約定,在薛眠自己答應交往前宮朗不能碰他,一天親一次基本是薛眠的極限。宮朗把薛眠的雙手扣住壓在背後:“再來一次,我要走了、要兩年都見不着你了……”
他說著吻就落在了薛眠唇上,宮朗稍微用力一咬,美人兒嬌嫩的唇瓣就流出了血。隔間裏充斥着薛眠信息素的味道,剛才還維持着理智的Alpha聞到他的血味瘋了般吮吸薛眠的唇瓣。
血液是薛眠最大的秘密。
因為腺體的殘缺,他的信息素甜膩得不可思議,大量的信息素溶於血液之中,薛眠的血液有令人上癮的魔力。第一次接吻時宮朗無意咬破了他的嘴唇,那之後宮朗很長一段時間沒碰過薛眠的血,直到後來再次嘗到薛眠的血液,宮朗多日來莫名其妙的乾渴和焦躁才得以緩解。
“你的血真跟毒品似得,”宮朗意猶未盡看着他唇上那抹艷色:“一沾上就永遠戒不了。”
“那你出國就相當於強制戒毒,”薛眠心裏暗爽,嘴上卻非常善解人意:“幸苦我們大少爺了。”
宮朗的父親想他出國深造,宮朗是個上進的人,即使情感上恨不得和薛眠捆一塊兒,他也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宮朗毫不在意:“你給我寄你的血,一個月一次啊。不寄我就飛回來上了你。”
薛眠:“……”
他頓了一下,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你變態吧?寄血?”
“我就是變態,”宮朗說:“我只對你一個人變態。”
大一那年的期末英語考試,薛眠給前排的考生掰了半塊橡皮擦,他那時還不知道自己前面忘帶橡皮和鉛筆的考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宮朗。開學時他收到了一大箱五顏六色的橡皮擦,正當室友和薛眠一起苦苦思索哪個神經病居然網購這麼多橡皮時,宮朗走到了他面前。
“我一個暑假都在想你,”宮朗對他說:“橡皮擦還你,把我的心還給我?”
宮朗是撩人高手,做事雖然幼稚卻也異常高率,被他撩過又甩過的Omega可以將A大氣勢宏偉的校門堵死。但宮朗就像真的栽跟頭一樣,一喜歡薛眠就喜歡了整整四年。
分開時宮朗咬住了薛眠白皙的耳垂:“不許沾花惹草,安安分分等我回國。”
薛眠嗤笑一聲,不屑和不安分體現得淋漓盡致。
宮朗見他這麼囂張也不生氣,他知道薛眠心氣高,遇上自己前的人生都順風順水,大概從來沒想過將來會被另一個比他背景更好的人喜歡上、還被壓得死死的。
沒關係,反正他有的是辦法好好管教他。況且薛眠性子裏的這股烈勁欺負起來出人意料地有意思。
“你是我的,”宮朗放開那塊軟綿綿的耳垂,着迷地看着面前人燈光下雪白的肌膚,他恨不得把薛眠弄得滿身掐痕、讓對方全身上下都沾染他的信息素,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Omega屬於誰:“我的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