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力

第三章 魔力

乍一看這金幣很像街頭地攤上騙小孩的玩意兒,陳舊的觸感和鍍金的外表都極其相似,等到蘇翼細細端詳后,還是看出了一點他的不同尋常,它光潔的表面上面刻有歪歪扭扭的字,正方面都有,很像是頑皮孩童的傑作,刻的是“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這東西好像有魔力。”在蘇翼的腦海里忽然崩出了這麼個念頭,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本來就該如此,所以很難說清這是種什麼樣的情緒,如果一定要說,就是那種:一定把它的到手的衝動,無法抑制的佔有欲!

蘇翼不假思索地把五枚金幣塞到上衣的內口袋裏,他的心怦怦地跳,生怕會被人發現,天啊,他的羞愧無法抑制內心的貪婪,只好迅速逃出古董屋,他到底不過是個小孩,這會兒氣喘吁吁好似頭牛一樣。

胸口冰涼的觸感讓蘇翼感到恐懼,從黑暗中跳出來的光影令人驚悚,宛如從墳墓中跳出的白色幽靈。

“你在這兒啊,我找你半天了。”

蘇翼一把把狗狗白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將狗鏈子套在手腕上。

不能因為狗狗白把他引到那裏,就認為它是故意的。

它來到這裏的時間雖說恰好吻合,但可能純屬巧合。

蘇翼回到老屋子,外婆還在睡覺。

他掏出金幣,發現那種神奇的魔力好像消失了,又恢復了那平凡的模樣,他苦惱地撓了撓頭。

天啊,蘇翼低吟了一聲,重重坐在椅子上,“我都做了些什麼?要是被發現我偷了東西!不,那是我外公的東西————怎麼能說是偷呢?”

這讓他更難過了,蘇翼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難過,他看到那些古董就好像看見了外公本人,那個和藹、喜歡抽煙但從不說髒話的可愛老人。

他伸手把金幣塞回口袋裏,因為轎車的轟鳴聲漸漸地近了。

他饒起身,走到門後面透過縫隙往外看,車上除了爸爸媽媽還坐着一個發須皆白的老人和一個兩腮發紅的中年人,老人腿上還坐着個黑猴子似的小孩。

“孩子和外婆呆在這兒。”爸爸熄了火說。

“哎呀,阿翼看起來又長高了。”老人大步跨進門,一把摟住蘇翼,差點把他撞到。

“來,伯伯給你個紅包。”說完老人從口袋裏摳出一張乾癟癟的紅包遞給蘇翼。

“孩子家家的要什麼紅包?又不是過年。”媽媽的話像是給蘇翼的警告,更像是對的責怪,或許兩者皆有?

“這樣可就不對了,話是這麼說,但作為伯伯的總要給出一點心意,侄子……你說是吧。”

“當然。”爸爸支支吾吾的點點頭,蘇翼就在旁靜靜的看着,伯伯把乾癟的紅包塞進他口袋裏,笑眯眯的說;“要吃什麼自己去買。”

蘇翼看了一眼媽媽不岔的眼色,說了句謝謝就跑出去了,剛進門的舅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小心點就和媽媽攀談起古董價錢的事情。

外婆還在卧室睡覺,睡得很安穩。

伯伯家的孫子叫蘇明浩,正在院子裏完小炮竹,炸裂聲嚇得狗狗白四處亂竄————樓下原本是用來當作“餐廳”的,但現在已經成了娛樂室。

蘇翼站在院子裏悄悄瞄了蘇明浩一眼,後者不屑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大口白牙,彷彿在說:瞧,我比你強多了。

“謝謝。”蘇翼回到屋子裏給舅舅和伯伯倒了杯水,而他們卻沒有動,坐在廚房餐桌邊上看着蘇翼聊天:

“必須用人力去搬,當然,沒別的法子,我們將它從古董屋搬走的時候,我們把他們從那間破舊的小屋子裏搬出來,給世人欣賞,可算是做一件善事呢。”

“是呀。”

“哎,可惜老絳死的早了啊。”

“的確沒錯。”

蘇翼沒有吭聲,這就是伯伯和舅舅的聊條方式,一講一捧,很久以前,爸爸告訴過他遇到不會回答的問題時就不要說話,置之不理就是最好的選擇。

“阿翼!”爸爸吼道,“過來幫忙!”

“哦。”

樓下,爸爸還在從車裏往外搬各種煙酒,蘇翼把一箱夢之藍搬到廚房的桌子上。

“真感謝你過來幫忙。”

蘇翼對着院子裏的蘇明浩喊道,“上來幫幫我好嗎?”

但蘇明浩還在裝聾作啞的撥弄着哪永遠點不燃的炮竹。

狗狗白正聚精會神地在牆邊刨土。

“劉伯伯,你看着東西怎麼樣?”

“小心點,這東西都是易碎品,不要弄壞了。”

“瞧着光澤,瞧着紋理,應該是清朝的物件,應該值這個數。”

“這會不會太少了?”

“哎,不少了,你是不知道,這東西最多就值這個價。”

“那……好吧。”

一沓沓紅鈔票握在媽媽手裏,她蘸着口水點鈔票。國人總有一種偉大的習慣,就和鳥喜歡把閃亮的東西用銜到自己的窩裏一樣,人們總喜歡把財富藏在無人觸及的地方,或是留給下一代,或者圖個心安。

伯伯和舅舅把東西運到車上,蘇明浩終於點燃了炮竹,爸爸搬完最後一箱東西。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好像在歡呼,好像在慶祝。

蘇翼只感覺脊背發涼,口乾舌燥。

…………

搬來城南苑已經差不多有三年了,蘇翼也靠着學區房如願以償地上了當地最好的初中。

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截然不同的煩惱,對蘇翼來說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孤獨了。

儘管搬來這麼長時間,但小區裏的人不是家纏萬貫的企業家就是上班的白領,除了沒有共同話題外,人家也不屑於和他們交談。

蘇翼真想再回器看看原來的破公寓,那樣該多好啊,他走了之後宋奶奶一定非常寂寞。

直到外婆一年前在昏睡中因煤氣中毒去世,爸爸也被調到鄉下里去做支局長,那時候他們的婚姻就貌神離合了。

也許不久后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來,媽媽總說可不能一味的留戀以前的生活,畢竟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好在蘇翼的生活也不總是非常孤獨的,他也結識了小區里幾個新夥伴,並和街對面一家賣文具的店鋪家的男孩成了好夥伴,隨着生活條件的改善,他的性格也不再那麼內向寡言,樂觀的態度加上媽媽特意給他買的名牌衣服,周圍小夥伴也是露出了一陣羨慕的眼神。

“嘿,周六有一場新電影,據說是湯姆·克魯斯演的,影評很高,要不我們一起去看吧?”

“可是我沒錢。”蘇翼先是很開心,但很快又變得落寞。

“我兩誰跟誰呀,要用的找你掏錢?我付錢就行了。”

“那怎麼行?上次你就因為偷家裏的錢挨打了!”

“不行不行,總之這次不行。”

這是七月的一個星期六,樂童邀請蘇翼一起去看電影,可是他沒錢,又不像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落下了面子。

總之這是件很令人苦惱的事情。

現在是七月,但氣溫已經讓人覺得發冷,好在室內的暖氣開的很厲害,空調是爸爸公司年終抽獎活動送的,為此媽媽難得的誇獎了一番,說爸爸不再是個沒用的窩囊廢了。

家裏的窗戶都被鎖得緊緊的,他卧室靠牆的那面上掛着一個輪胎型的時鐘,小豬儲錢罐的尾巴微微向上翹着,蘇翼走過去晃了晃小豬,叮叮噹噹的聲音格外刺耳。

“砰!”

一共十九塊六毛,這是這麼多年來蘇翼悄悄攢下的私房錢,這麼多已經實屬不易,可惜距離買一張電影票還是遠遠不夠。

“說不定到時候電影院半價呢。”蘇翼自我安慰,可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但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忽然瞟到空調上頭的小盒子。

那是什麼?蘇翼遲鈍的腦海里尚欠殘留着買不起票的怨念,一下子懵住了。

孩子的記憶總是短暫而健忘的,蘇翼花了整整五分鐘時間反覆回憶,才堪堪想起那盒子的由來。

隨後事情變得清晰起來了:那裏面裝着三年前他從鄉下帶回來的金幣!

回來后因為搬新家的各種瑣事忙的焦頭爛額,蘇翼也就漸漸忘記了這麼一回事,一直把東西丟在空調上等着發霉,而現在是時候讓它重見天日了。

蘇翼用顫抖的手打開小盒子,灰塵散去,五枚閃閃發亮金幣暴露在空氣中,蘇翼被鎮住了,時間絲毫沒有令金幣蒙塵,還和新的一模一樣。

把它賣了就有錢了,不是嗎?

一個絕妙的主意出現在蘇翼的腦海里。

蘇翼想起以前電視上不是也有過,什麼老農種地時挖到破爛小碗,經過專家鑒定后是乾隆康熙云云用過的,歷史意義重大、價值連城。

也許這東西也一樣呢,再不濟也應該能賣到一百元吧。

蘇翼小心翼翼拿起金幣,忽然腳上嘎吱一聲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他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眼居然是一張紅色的長票子。

這不是他要買的電影票嗎?

怎麼在這裏會有一張?

他剛剛明明沒看見這東西的呀?

他疑惑的撿起那張電影票,防偽標識好端端的,沒有絲毫破損的痕迹,應該是真的沒錯了。

奇怪?難道是誰在惡作劇?

蘇翼看了看四周,媽媽還在衛生間沖拖把,嘩啦啦地水聲沒有停,窗子還是緊緊的鎖着,霧氣蓋在玻璃上模糊一片。

沒有人,更何況誰會去捉弄一個半大的小孩呢?

但是他心頭仍然放不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口袋裏的手機,按照電影票上的號碼撥打諮詢服務熱線,嘟嘟嘟嘟,很快一個甜美的女聲:“先生,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

“那個,我有一張票想查詢一下訂票時間。”

“請報一下您的番號。”

“1381230712309。”

“好的先生,請稍等,這張票是三分鐘前通過網絡訂的票。”

三分鐘前,那不就是他撿到票的時間?蘇翼已經驚呆了。

也許是上天賜給我的吧,蘇翼自我解釋着,不一會兒就忘了這件事情,美滋滋地把電影票揣進口袋裏。

晚上放學蘇一回到家,吃完晚飯的時候,他回到卧室準備睡覺,忽然發現放在衣服口袋裏的金幣陡然少了一枚,難道遇到小偷了?

但如果是小偷又為什麼只拿走了一枚而不是全部呢?

直到這時蘇翼依舊沒有把消失的金幣聯繫在一起,只能懷着濃濃的疑惑上床入睡。

星期六清晨,早早就起床的蘇翼像是瘋了一樣穿好衣服,大口吃掉牛奶和麵包后,在媽媽“翅膀硬了”的嘀咕聲中騎上單車就朝着樂童的家去。

樂童已經在門口等着了,看到蘇翼炫耀似得舉在手上的電影票,他笑着說:“我的天啊,我已經準備好挨打了啊。”

“我向媽媽要了錢,這樣我就不用花你的錢了。”蘇翼撒了個小謊,因為他知道他無法解釋這票的來歷。

笑着笑樂童趁着蘇翼不注意忽然蹬車沖了出去。

“等等我,你耍賴!”說完蘇翼也緊緊跟了上去。

他們騎着單車剛出了小區不久,天上就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但卻很密集。

“這下電影院的人一定不多。”頂着雨,樂童大聲的對蘇翼喊道。

“我們比誰快吧!”

“那你輸定了!”

“放屁!”

最後兩人跟不分勝負,將車停下后兩人還打打鬧鬧了一陣子才進了影院。

果然,除了避雨的人外,電影院裏的人並不多,爆米花的香氣混合著牛皮的油漆味,蘇翼用謹慎的十九元六毛買了兩份爆米花,惹得樂童正兒八經地看着他,那雙充滿憂鬱的眼睛閃閃發亮。

“謝謝……真的很感謝。”

“不用,誰讓我們是朋友呢。”

卡着時間點兩人入了場,檢票員雖然很驚異兩個初中生來看電影這件事,

雖然已經打電話證實過了,但檢票時蘇翼還是緊張得手心裏直冒汗,生怕那張票有什麼問題。

他害怕了,非常害怕,偽造票據是件多麼懦弱、羞恥的事情。

但什麼也沒發生,檢票員淡淡的看了電影票一眼,撕了票根就把票還給了他們。

蘇翼的手指抖個不停,他在那站了很久很久————至少感覺起來很久————他直勾勾的望着顯示屏,那綠色的通過字樣浮在那裏,使他露出了一個不像微笑的微笑。

他這才邁開麻木的雙腿踏進影廳,才坐下不久,電影就開始,螢屏上驚險刺激的劇情和動人心弦的對白看兩人目不轉睛,時不時異口同聲地發出尖叫,手裏爆米花更是不停地往嘴裏塞。

但不知為何,那枚消失的金幣一直在蘇翼的腦海里徘徊。

趁着樂童不注意,蘇翼把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裏,當他觸碰到懷裏的金幣時,感覺一陣寒意竄上脊背————仔細想想,金幣消失的蠻詭異的,這讓他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同樣詭異出現的電影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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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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