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08. 再加一注
“這位先生的話可不對了,我邱萍萍怎的是輸不起的人?”
話音剛落,一柄扇子挑開了帘子,一位身着收腰花式襯衫並亞麻色長褲的女子蹬着一雙馬蹄靴從包廂內走了出來。
她的五官平平,連清秀也算不上,但卻有一股凌厲的精氣神自她小麥色的面龐而生,生生靈動了並不出色的五官,直叫人移不開眼去。
滿園的庸脂俗粉竟不敵她一眼顧盼神飛。
眾人再度嘩然。
原來是副市長家的女公子,難怪,難怪。
賀子池條件反射地掩了面,縮在書玉身後:“擋擋,快幫我擋擋。”
書玉莫名:“你和她有過節?”
賀子池囁嚅:“若我找不到夜貓,就得陪這一位逛夜市。”
書玉恍然大悟。原來此邱萍萍就是賀子池口中狀如夜叉的邱萍萍啊。
可真人當前,哪裏有半分像夜叉?分明就是個率性的女巾幗。
書玉在瞥一眼身後恨不得縮成一顆米粒的賀子池,終究不忍心開口:人姑娘家配你綽綽有餘,倒是你這副熊樣能不能配得上她還是未知數。
邱萍萍走到了賭桌前,一手插腰,一手撐着桌子道:“先生搶了裘老七做賭手,我和另一位賭客自然討不了好處。要不下半局我們換一種賭法可好?”
“什麼賭法?”依舊是那懶洋洋的聲音。
邱萍萍拍了拍手:“我和這位賭客併為一家,若下半局終局時,我們的籌金勝過你,那麼算我們贏,反之,你贏。”
這……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賭法?眾人紛紛等着裘老七身後那位爺的反應。
那聲音顯得興味盎然:“哦?那你和那一位賭客商量好了沒有?這樣擅自替人做主張可不太好。”
邱萍萍一愣,轉頭便對左手邊的賭手道:“問問你家主人,可以還是不可以?”
那賭手掀起眼皮看了邱萍萍一眼,並不說話。
書玉這才發現,從頭至尾,這第三位賭客便沒有發過聲。
他到底會不會接受邱萍萍的盟約?
眾目睽睽下,第三位賭客的帘子動了動,一張紙條遞了出來。
紙條上書:可。
人群騷動了起來。
若邱萍萍一方贏了,賭注怎麼分配?
看來這第三位賭客也是個好鬥的主,為了能扳回一局,連賭注也不在乎了。
“最後一件事。”邱萍萍挑眉看向台上的畫卷並美人,“我要先一睹美人姐姐的芳容。”
怎的繞來繞去又繞回了要看美人的真容?
服務生抹了把冷汗。卻聽台上的美人輕輕笑了幾聲,柔柔媚媚道:“早看晚看也都是一個看字,我若摘了面紗,無論合不合邱小姐的意,這賭局都得往下走了的。”
說罷素手一揚,撩起了蒙在面上的絹紗。
書玉抬眸。只一眼便將她震住。
賀子池更是誇張,指着台上的美人結結巴巴道:“她……她不是……”
鵝蛋臉,遠山眉,點朱唇,銀貝齒。
端的是個標緻的美人。與十七姨太太葉貓兒一般無二的美人。
書玉曾經思忖,找着個臉型、五官輪廓、身量差不多的女子便好,再畫上妝,不難造出第二個葉貓兒來。
誰知,台上這位無須任何修飾,便已活脫脫是另一個正主。
甚至比畫像上的葉貓兒更像葉貓兒。
畫像里的葉貓兒所缺少的幾味神韻,統統在台上女子的眼角眉梢間找着了。
這才是在賭場叱吒風雲的女子該有的神韻。
“邱小姐可還滿意?”台上的美人勾唇一笑,直教人酥軟了骨頭。
邱萍萍拍手大笑:“果然生得極好看,今日就算輸得只剩一條褲底,我也了無遺憾。”
旁人聽了不由愕然。好好一個女孩子,卻說出如此粗獷的話來,也就只有邱家的女公子敢這般我行我素了。
裘老七身後的賭客並沒有提出異議,想來是同意邱萍萍與那第三位賭客聯手了。這樣一來,場上的局勢又發生了變化。邱萍萍一方所執的籌金一時壓過了裘老七。
就看下半場裘老七該如何力挽狂瀾了。
服務生正要搖響鈴鐺,卻被斜刺里一道泠泠的女聲阻住。
“若邱小姐一方勝了,賭注該如何分配?”
眾人的視線頓時匯聚到了圍觀人群中那抹纖細的身影。
那女子一身豎領水色長旗袍,蹬一雙天青色細高跟,一柄摺扇半開,阻了四面八方欲觀她容貌的視線。
清泠泠的美人。
賀子池被書玉忽然出口的問題嚇了一跳,他囁嚅:“他們怎麼分配關我們什麼事?”
書玉不理,眼波定定地看了眼服務生,又掃了掃賭桌旁的邱萍萍。
邱萍萍沒想到有人當場把賭注的分配提了出來,她想也沒想便答:“我隨意,不要賭注都可以。”
好大的口氣。
一錘定音。
書玉轉了轉眸子,繼而走出了圍觀的人群,徑直走到了裘老七身邊。
她微微側身,對着裘老七身後的帘子道:“不知先生有沒有把握贏這下半局?”
帘子裏的那人語音帶笑:“賭場從不講把握二字。”
“這麼看來,先生心裏也沒有底咯。”書玉勾起嘴角,“不知先生有沒有意向也找一個盟友?”
簾內人默了默,半晌后答:“若有盟友自然歡迎。”
書玉將手中的小令牌甩在了裘老七手邊:“那我便來做先生的盟友。”
眾人待看清那小令牌代表的籌金數,無不大吃一驚。籌金上的壓倒性優勢再加上裘老七的一手賭技,邱萍萍一方必敗無疑。
“等先生贏了這賭局,我只求借台上的美人一天,一天之後自當完璧歸趙,您看如何?”書玉慢悠悠道。
簾內傳來一陣笑聲:“有人願意做這樣的虧本買賣,我何樂而不為呢?”
叮呤,鈴鐺聲又響起。
下半場賭局正式開始。卻也沒有了開始的必要,因勝負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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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內,有手下過來徵求他的意見:“先生,真的便把那美人借給她一天?”
他擺了擺手:“不打緊。”
手下垂頭,退了下去。
他倚着包廂內的軟塌,深色莫辯地透過帘子望向賭桌邊那個裊娜的水色背影。
還真是,陰魂不散吶。他輕輕地笑了。
下意識地,他又撫向了胸前古銅色的十字架吊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