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05. 栽贓嫁禍
賀子池當即嚇破了膽,轉頭沖書玉駭然道:“辜尨怎麼來了?是不是你露出了馬腳?”
書玉也很詫異,辜尨平時不與這些片警走動,怎的今天說來就來?難不成真是她太得意忘形,顯了端倪讓他給發現了?
“不可能啊,我行事絕對滴水不漏,肯定是你說漏嘴了。”書玉堅持。
賀子池也不管到底誰對誰錯了,撒開蹄子就往張宅門口方向跑。跑了幾步卻又突然如木樁般直愣愣釘在原地不動了。
只聽一道謙和中帶着幾分冷冽的聲音在前方炸響:“這不是賀家二公子么?穿得這麼寒酸預備做什麼呢?”
賀子池閉了閉眼,而後認命地張開眼沖辜尨綻開了最誠摯的笑容:“好久不見啊,辜先生。”眼睛卻忍不住往身後瞟,只求辜尨沒看到書玉。不過那麼大一個活人,辜尨又不瞎,怎麼可能看不到?
今日,辜尨一身淺灰色休閑西裝,內搭淺色條紋襯衫,與中年發福的張警司相比,愈發顯得年輕活力。他慢悠悠地往賀子池身後看了一眼,道:“賀公子老是鬼鬼祟祟往後看是為何?難道後邊有什麼是我看不得的么?”
賀子池索性轉身往後看去,後方亭台假山佈局錯落,哪裏還有書玉的影子?
他不由長長吁了一口氣。書玉果然還是靈光的。
辜尨淡淡地看了賀子池一眼,繼而往那亭台假山中走去,一邊走一邊與張警司寒暄:“張兄倒是會享受,這裏的佈置雅韻天成,應是託了原有地形之福吧。”
張警司生得臉圓面白,一團和氣,依稀能辨出年輕時的清秀眉目。他乾笑幾聲,道:“哪裏哪裏,辜先生謬讚,謬讚。”
辜尨卻不接話,兀自走到了一座假山前,摸着下巴似是觀察起假山的紋路來。
賀子池和張警司摸不着頭腦。
書玉卻提了一顆心在嗓子眼。辜尨與她就隔着一座假山,若他再往前走上幾步,她就無處可藏了。
當賀子池傻乎乎地往門的方向跑去時,她已知再往這條路上走,必然要撞見辜尨。她來不及拉回賀子池,只得自己獨自閃身躲到了假山之後。一系列動作皆為條件反射。
可一藏好,她就懊惱了。躲什麼躲,又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一躲倒顯得她理虧。
躲都躲了,哪裏還好意思自己站出來。
只求辜尨別再往前走。
辜尨果真如她所願,立在假山前不動了。
假山後沒有了動靜,書玉卻不敢大意,屏息凝神,半點風吹草動也不放過。
好半天,辜尨的聲音終於從假山那端傳了過來:“張兄莫要自謙了,這裏果然是風水寶地,連泥都是南京城內找不出第二處的珍貴土質啊。”
聞言,書玉下意識看向地上的泥土。只看這泥的色澤,便知是塊好料。
張警司抹了一把汗:“天下泥土……不都長這樣嗎?”
辜尨笑道:“看來張兄不是愛花之人。想來張兄府上有擅長侍弄花草的人,定是那人把這泥移植到了此處。”
張警司恍了恍神,竟接不下話了。
辜尨又道:“聽聞三日前張兄手下有兩員得力幹將橫屍於垸水巷。”
書玉微訝,這張警司近日還卷進了人命官司?
張警司點頭:“是,是,辜先生消息真是靈通。”
“非我消息靈通。”辜尨瞬間冷了語氣,“當地警局拿了證據指證兇手是我手下的人。傳票直接遞到了我的手裏,你說我能不知道么?”
頓了頓,他又開口:“若真是我手下所為,我絕無二話。但證據分明存在瑕疵,案情也有諸多疑點,警局如此草草定案,這又該如何解釋?”
張警司已面色發白,辜尨卻毫不在意。他把玩着手中的泥土,淡淡道:“巧合的是,死亡現場留下了幾枚殘缺的腳印,印子裏帶着細微泥土。我着人查了查,那泥土的土質與我手中這塊一般無二呢。張兄不解釋一下么?”
假山後,書玉心裏一咯噔。這擺明了要栽贓嫁禍給辜尨,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
那邊廂,張警司軟了腿:“辜先生,我也不知局裏哪些個不懂事的年輕人這樣貿然下了結論……回頭我一定好好訓訓他們……但是,但是辜先生您一定要相信,誤認您手下為兇手絕不是我的授意,且兇手也絕對不是我……”
辜尨勾了勾唇:“我自然相信張兄不會做這樣的事。但還請張兄讓警局給我一個交待。”
模稜兩可的一句話卻令張警司更為心驚。不會做這樣的事——到底是指不會授意警員誣陷辜尨,還是指不會幹那殺人害命的勾當?抑或兩者皆囊括在內?
猜不透,猜不透。誰人能參透北平辜尨的心中所想?誰又敢猜?
書玉凝眉思索,無論張警司在裏頭扮演了什麼角色,哪怕只是一枚棋子,他也脫不了干係——他的身邊一定蟄伏着一股勢力。那股勢力不想要辜尨好過。
她想得太認真,連辜尨什麼時候離開了假山都不知道。待她回過神來,身後已再無人聲。
又等了半天。書玉才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辜尨等人已不知去了哪裏,她足尖前端半寸處的泥土上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大概這凹槽便是辜尨摳下泥土以試探張警司時留下的。
書玉沒有心思去找賀子池。她在集市裡亂晃了一圈,又拐到書齋處買了個硯台。磨磨蹭蹭間竟也到了傍晚,她無心再逛,便回了家。
辜尨早就到了家,一個人倚着小榻看書。
書玉蹬了鞋子就躥上小榻,一骨碌縮進了辜尨懷裏。
他正看到興起處,驀地被懷裏的溫度分了神,於是丟了書,把懷裏的寶貝圈進臂彎。
“鑒定完字畫了?”他問。
她含糊地答了一聲:“唔。”心不在焉。
“可得了什麼好處?”他把玩着她的烏髮。
“沒。”她答,“半分好處也沒有。”自出得張宅,她光在那胡思亂想憂心忡忡了,哪還有餘地思考幫賀子池找貓?到底是哪一方勢力要和辜尨過不去?
他颳了下她的鼻子:“半分好處也沒的買賣你也做?”
她環住他的腰,問:“今天你去哪裏了?”
他愣了愣,答:“出去辦了點小事。”
好半天她才開口:“能不能以後不要有事瞞着我呀?我也可以幫你分擔的。你的老婆沒有你想的那麼沒用呢。”
他笑了,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我知道。”
“知道什麼啊?”她不滿。他就喜歡玩這套模稜兩可的文字遊戲。
他耐心地答:“知道我的老婆想幫我分憂,知道我的老婆很厲害。”
“那還不坦白?”她柳眉倒豎。
他慢悠悠地說:“坦白不應該是雙方的事么?”
她一呆。
他又道:“你先向我坦白,我再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訴你。”
“我有什麼可坦白的?”她不解。
“哦?”他斜她一眼,“今天你果真去了書齋?“
她傻了眼,想要摸索着在集市裡買的硯台作物證,奈何怎麼也找不着了。
“別找了。”他面無表情,“家裏那麼多塊好硯你不用,眼巴巴地又買來這樣一塊破硯,欲蓋彌彰得也太明顯了吧。”他手裏把玩的那塊硯台可不就是她在書齋里買的那塊?
誒?她再度傻眼。
他嘆了一口氣,扯了扯她呆掉的臉:“今天和賀子池那獃子去幹什麼了?他又拿什麼東西誘你?讓我猜猜,這個時節,賀子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他那一院子花花草草了吧。”
有一個這樣聰明的心上人有時候真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啊。她只好攬着他的脖子,一五一十全招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嘛。你別為難賀子池好不好。”她還指望那滿院的奇花異草呢。
他攬着她的腰,深色莫辯:“我什麼時候為難過他?給他派任務的是閻崶,又不是我。”
她愣了愣,也對啊,賀子池每次見了辜尨都如老鼠見了貓,可從頭到尾辜尨什麼也沒對他做。
她又問:“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出我今日沒有去書齋。光憑那硯台可不算。”分明是借硯台為由虛張聲勢。難道那時他已經知道她就在假山後頭?
他吻上她的脖頸,含糊道:“隔着假山的洞眼,我聞到了你的味道。”
她不信:“胡說,我哪有什麼味道。”就算有,隔那麼遠怎麼可能聞到?
他卻低低地笑了:“你的味道,我如何不知道。”說罷一俯身便把她壓在了身下。
“還有,下次記得把鞋子上沾到的泥土抖乾淨,那嶧山紅土可不是哪裏都能見着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熄了燈。
她小小地抗議了一下,很快便沒有了聲音。
夜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