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報到（四）
他們慢慢地喝，慢慢地談，蕭立華從田北野的嘴裏知道了許多這裏的情況。www.快兩點了，他們才離開小館子，回鎮公所去。
“慢慢走吧，明裡規定是兩點上班，實際上，三點鐘能有人讓班就不錯了。”蕭立華想快點回去，田北野卻不急，“正規按時間上班，只有上面來檢查的時候，平時啊，許多人辦公室都懶得去。”
蕭立華皺起了眉頭。
這哪裏是政府機關，分明就是草台班子。
兩個穿過原野，到了河邊。一看時間還早，干且坐在河邊抽起煙來。一邊抽煙，一邊看着水裏的小魚在遊動。
“走吧，回去看看再說。”
兩人坐了一會兒，田北野先起身。回到鎮公所一看，靜悄悄的，只有幾家住在一層的人家，有人在吆三喝四地划拳喝酒，沒有一個辦公室開門。
“走吧，先去我那裏喝杯茶水。”
“嗯……先看看那裏有空房。”
蕭立華想了想說。
“二樓的邊上那一間就是空的。”田北野對這裏很熟，“我帶你去。”
他們走到二樓，在左手邊的那一間果然是空房，門窗完好，只是上了鎖。
“嗯，那就住這間了。”
“只怕……只怕何主任今天不會來了。”田北野苦笑着，“他不躲着你才是怪事情呢。”
“不來就不來，我的包還在他的辦公室呢。”
“他不來，你這房子怎麼住？不如晚上到我那裏，我們兩個擠一擠吧。”
“擠？”蕭立華搖了搖頭，“不要，我不喜歡兩個大男人擠一起，要是你是個漂亮女人還差不多。”
蕭立華笑了起來。
“說你個鬼腦殼呢。”田北野笑了，“要與女人睡也可以啊，那邊那些野雞旅社裏多着呢，只不過大部分是從山上下來的，漂亮就說不上了。”
“你睡過？”
蕭立華哈哈大笑。
“你這小子，不是好人啊？”
“你想給我張好人卡啊，我拒收。”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www.
“好了，那我們走吧。”田北野笑夠了，“還是上我那裏吧，今天不與我擠，就只有去住旅社了。”
“不住，不是捨不得那十塊錢，而是不必要。”蕭立華看了看那扇門，冷冷地說，“我來上班，好歹還是個副鎮長，房間都得不到一間，也太沒有面子了。”
“可是……那個何方擺明了是躲着你，不會來了，你去哪裏要房子？”
“他不來，我就沒有辦法了么？”蕭立華笑笑，“不過，等會兒吧，三點鐘以後再說。呃，那個小項什麼也不來嗎？”
“他叫項南方，肯定不會來了。何方要躲你，還不叫他走得遠遠的？”
“走吧，去你那裏先坐坐再說。”蕭立華無所謂地說，“你住哪裏？”
“那邊。”
田北野也住在這層樓，就在右邊第三間。他與戶籍警小李同住一間，房裏擺設非常簡單，兩張床，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
“田哥的家也在市裡吧？”蕭立華坐着，田北野用電水壺在燒水，“嫂子在哪裏上班？”
“她啊，在市機關幼兒園當老師。”
一會兒后，水燒開了。田北野泡了茶，兩人喝起來。茶是本地茶，這裏是高原，茶葉的樣子不好看，喝起來味道倒是不錯。
蕭立華一邊喝茶，一邊看錶。
“小蕭你是哪裏人啊？”
“我啊……省城人。”蕭立華胡扯着。
“那怎麼到這裏來了？”
“找不到工作嘛，不來沒有飯吃。”
“你們糊弄我吧。”田北野瞥了蕭立華一眼，“看你的皮夾子裏一紮扎的錢，抽的煙都是十多塊錢一包的，跟我叫窮呢。這是你的秘密，我也不問了。”
“真的沒有什麼秘密，就是這麼回事。”
兩人又扯了一會兒，蕭立華看着時間到三點了，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裏？”
“當然是弄房間了。”蕭立華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個姓何的不來，我就沒有辦法了么？”
“你是說你要破門而入？”
“不是破門而入，只是破鎖而入。”
“呃……這樣不好吧？你是副鎮長，總要有些……”田北野又苦笑了，“再說，你就是打開了房門，也沒有床，這裏要場天才能買到床的。”
“有什麼不好的？”蕭立華淡淡地說，“把這個鎮公所翻個跟頭，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床的事情也好辦，鎮辦公室裏面不是有沙發么，把沙發搬出來，就可以當床了。”
田北野望着蕭立華，那眼光里表現出來的，蕭立華是真正的妖怪了。做為一個政府工作人，而且是副科一級的人物，好像沒有任何政府主義觀點似的。
“不必用這種眼光看着我，他們這是給了我這個胡鬧的機會。”蕭立華的眼中猛然又暴出一縷刀刃一樣的光芒，“這樣的好機會，我不好好利用，那就是傻子了。我就是要好好鬧一鬧，看看他們是什麼反應，你想看戲的話，是曲不花錢的戲哦。”
“跟着你這個妖怪在一起，我是不是會變瘋了？”田北野搖搖頭，苦笑着，“如果不是陳局長要我保護你，真的不敢跟你在一起。我可沒有來頭，也怕別人抓住把柄告我。”
蕭立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也是在勸說他。
“你不用保護我的，我保護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蕭立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回你就不要跟着我去了，你是副所長，跟着我去反而不好。”
“兄弟，還是不要走極端嘛。”
田北野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不是走極端，而是策略。”蕭立華神秘地說，“這是我蕭立華的策略。”
說完，他走出了門。田北野還真的不敢跟着他出去，這種破門而入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他儘管可以不買呂鎮寬與唐欣宏的賬，但這樣的事他還是不幹的。這個工作對他來說非常重要，要靠這個工作吃飯的。
蕭立華先上了三樓，敲敲鎮辦公室的門，沒有動靜，喊了幾聲也沒有動靜。
“媽的，這是什麼鎮機關，人都死完了嗎？”蕭立華裝出大怒地罵了起來，“工作時間鬼都沒有見一個，是如何為人民辦事的？”
看似辦公樓沒有人，其實，有些辦公室是有人的。他在大罵的時候，甚至有人將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小條縫，躲在門縫裏偷看。要看看這個囂張的傢伙怎麼辦。
“好，你們不辦事，我自己來辦吧！”
蕭立華怒氣沖沖地跑下樓去，接着就聽見一聲響，那間空房子的門被他一腳跺開了。不過門是好的，他這一腳用的力度正好，而且正正地踢在門鎖上。門鎖壞了，門卻沒有半點損壞。
門開了，室內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層厚厚的灰。
“嗯……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他又罵了幾句，然後跑上三樓，對着鎮辦公室的門鎖，又踢了一腳，門鎖轟然崩裂，門開了。
他從辦公室內拿出水桶掃把，跑下樓去，在水管邊打水，衝起房間來。他在這裏幹活，一間有人的辦公室里，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傢伙，是什麼人啊？膽子這麼大？”
房間裏一個女人，也就是早上遇到的那個王大姐，另一個是個中年男人。那個王大姐臉色有些蒼白，男人也怔怔地從窗帘的縫裏往外看。
“管他呢，不關我們的事。”
“他也敢與呂鎮長斗，膽子真大呢。”
“哼……只怕猖狂不了多久。”
蕭立華自然聽不到他們說話，就是聽到了他也會裝着聽不見。將房間沖乾淨之後，他又上樓，進了鎮辦公室，將裏面的沙發搬了出來，搬時自己的房間。
“好了，今晚就在沙發上將就一夜吧。”
想了想，這裏天氣還有些涼，將門關上，出去買門鎖與鋪蓋去了。他才出去，好幾個辦公室的門就開了。
大家走到走廊上。
“這傢伙想幹什麼？”
“他在找死呢。”
“看他怎麼收場吧？”
……
他們在這裏議論紛紛，蕭立華卻高興地哼着小調去了青樹下那邊。他知道，那個何主任等會兒一定會來找他的，而且一定會怒氣沖沖地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