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往事之不堪回顧

宋念青是那種女生，自信，漂亮，大方開朗，人際關係也不錯，在班上，同學兩年多，我一直覺得她是個很不錯的人。

說實話，長相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很重要，同樣的性格，不同長相的人，待遇是不一樣的。

發現日記本掉的時候，我着慌了，三年來所有的心事都寫進裏面，要是被熟人撿到，那可怎麼辦？我拉着孟之柔四處尋找都未果，最終智能放棄，整日惶惶不可度日，生怕本子被認識的人撿到。

一個少女的日子，寫滿了她所有的小心思，那裏是她的秘密世界，從不示人。

本子掉了一段時間，一直風平浪靜，孟之柔安慰我，可能本子已經不知道去了哪個垃圾場，沒人會撿起來存着看的。漸漸的，我也相信是這樣。

林恆和宋念青在一起過後，甜蜜多，彆扭也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反正就是有時間瞎鬧騰。每次吵完架，林恆總是來問我，喂，莫林，你也是女生，你說，我該怎麼去哄她啊？

每次我的心都在滴血，可我還要忍着，不露聲色地笑，沒心沒肺的樣子，還要提林恆出謀劃策怎麼去討好生氣的宋念青。最後，他們歡喜的在一起，我自己在一邊黯然神傷。每一次，都義無反顧，我不知道，這種感情能不能稱之為愛。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高考後，我們終於畢業了。

離校那天，林恆見我東西太多，本來想幫我搬東西的，可宋念青一個呼喚，他又忘了我。兩個人在一邊開心的打打鬧鬧，我默默的搬了東西離開教室。

他終究是別人的，我知道。既然不能擁有，我何必心心念念。

幸福和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情場失意，考場得意，上帝拿走一些，一定會給你一些。我拿了和孟之柔差不多的分數，並且準備好一起去同一所大學。放假過後，林恆有幾次約我出去玩，我都沒去，那時候的我，準備忘記他，開始迎接新的生活。

七月末的時候，是我十九歲生日。我爸爸買了只手機送我，那會兒的手機款式很老很老，只能打電話發短訊的類型。

那天一早就接到林恆的短訊，他說得很真誠，“莫林啊，一直記着今天是你生日，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兒，都要分別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你去北城上學，我和念青去北京，天各一方了，今晚出來聚聚吧，我在老公園等你，給你慶生！八點鐘，不見不散！你要是不來，我就殺去你們家找你！”

看着林恆的短訊，我忽然哭了。一個多月不見，我每天都在阻止我自己去想他，我以為我已經快要忘記他了，我以為.........在家裏掙扎了很久，我終於決定晚上赴約。他說的對，以後天各一方，何日才能再見？

我在心裏一直安慰自己，莫林啊，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去見一見他，也算是給我十九歲的青春，給我這場無疾而終的愛情一個告別。

我穿戴整齊，甚至還找了我媽的化妝品稍微化了化妝，滿心歡喜去赴約，可我沒想到，等待我的，是一場蓄謀已久嘲笑。

那天傍晚天色就變了些，好像要下雨，卻總是下不下來的樣子。約好八點見面，我七點半就去了，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期盼着林恆的到來。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可我等到的，不是林恆，是一臉嘲諷笑容的宋念青和她幾個好友。宋念青站在我跟前，她本就比我高，盛氣凌人的樣子步步緊逼着我往後退，退到人不太注意得到的地方她才停下來。

“等林恆嗎？你還真是不死心啊徐莫林，你覺得你這幅樣子林恆能看上你嗎？你以為在他身邊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有朝一日她就能喜歡你了？也不看看你自己長什麼樣！這麼圓滾滾的身材，還好意思站在林恆身邊？你不知道嗎？每次看見你坐在林恆身邊，尤其是你中午趴在桌子上睡覺口水橫流的樣子，我簡直就想吐.........林恆笑你可愛，那是他善良，你去問問其他人，哪個人看了不是厭惡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兒了！我要是你，我早就絕食減肥去了，跟頭豬一樣，還好意思出門。”

我沒想到這樣惡毒的話，是從漂亮大方的宋念青嘴裏說出來的。她一開口，她背後的好朋友們開始不停的攻擊我，各種謾罵，各種侮辱，我不爭氣的流着眼淚看，所有的辯白都卡在喉嚨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腦海中一直縈繞着宋念青的話，“你不知道嗎？林恆說你長得難看點沒什麼，就是太胖了，哈哈哈哈哈，你明白林恆的意思嗎？他覺得你就是土肥圓啊！”

那一瞬間，是什麼感覺呢？就像萬箭穿心。我無助地站在原地，被他們一步步緊逼着，往後退，往後退，最後，宋念青一推，我倒在地上，她們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每個人最快速的動着，不停的罵我，各種難以入耳的話語，從漂亮的他們嘴裏罵出來。

只有一個女生，她站在一邊，沒說話，卻向我投來可憐的目光。看年紀，比我們小几歲，走的時候我聽見宋念青叫她妹妹。那個小姑娘，就是後來我陪孟之柔去見的私家偵探，喬辰。只是，她已經認不出我，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卻深深的記得她。

她們罵了我多久，我不記得了，每一秒都那麼漫長。走的時候，宋念青踹了我一腳，我白色的褲子上留下她高跟鞋的印子。

“還化妝呢，你們看看，就她這樣，還好意思出門。”她笑得不行，身後的人跟着起鬨，宋念青說，“徐莫林，你知道為什麼林恆不喜歡你嗎？”宋念青打開包，把日記本砸在我臉上。

原來，我丟的日記本，在她這裏。

我怔怔地看着她，眼睛裏全是淚，宋念青得意的樣子永遠銘刻在我腦海里。

“因為你長得丑。”

這個場景，往後的日子裏經常出現在我的孟夢境裏。

“知道林恆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為你長得丑。”每一次，我都驚醒過來，然後抱着自己放聲哭泣。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看見我哭，我可以不顧形象。

那天後來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一路走回去，已經是十一點多。我媽為了照顧我念高中，特意在南縣租了一個小居室，一家人住在城裏，只等房子到期再回南鎮，她偶爾回去一下，老家也要照看。

一路上我都精神恍惚，宋念青所有的話在我腦海中閃現，就像重播電影片段一樣，不停的重播。

我少得可憐的自尊心被宋念青踩在腳底下踐踏，踐踏，我內心最後一堵牆壁轟然傾塌。我站在路邊，看着自己身上的肥肉，直噁心，胃抽搐着，翻江倒海，終於忍不住，在路邊抱着樹榦狂吐。

回到家，另一個悲劇還等着我。

我爸喜歡打牌，打完牌就喝酒，喝酒多了幹了什麼事兒自己也不清楚，竟然帶着牌友回家，兩個人在床上翻滾的時候，被從南鎮回來的我媽撞了個正着，問題是床上的兩人激情中竟然沒發現我媽回家，縱情聲色。

我媽有輕微的精神分裂，在某些時候，她是沒有思考能力的。她二話沒說，直接到廚房拎了菜刀去卧室，對着姦夫淫婦就是幾刀亂砍。那女人的胸部被我媽切去一塊肉，連着皮吊著，血肉淋淋。我爸呢，胳膊上被砍了幾刀，每一刀都很深。床單和被子上群都是血，幹了過後是一片片暗紅。

我媽病犯了，瘋起來誰也沒辦法，我爸情急之下拉着那女人**着跑到室外，我媽拿刀追着出去，鄰居看見便報了警。

我回家的時候，正好碰上警察來我家把我媽帶走，1接走我爸和那女人去醫院。我悲涼地站在原地，看着車子漸行漸遠，最後才反應過來要去警察局看我媽。

果然，禍不單行。

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在我心上又狠狠地刺了一刀，我根本沒時間緩衝。

我媽因為有精神分裂，免除了刑事責任，也不得不被關進精神病院，因為她傷了我爸，我爸也不願意給錢讓她住進縣裏的醫院，只好把她送到了南鎮的精神病院，一個又臟又破的地方。

送我媽去精神病院的那天，我也去了，走廊上一道道鐵門，護士說，是為了防止他們逃出來。陽台上也全是護欄，我站在下面，可以聽見上面有人在哀嚎，兩隻手扒着護欄，好像要掰開一般。他們嘴裏嗚嗚咽咽的聲音我聽不出來是什麼，卻覺得滿心悲涼。

護士的臉上漠然的表情，病人的哀嚎，獃滯的眼神，讓我心驚膽戰。我看着我媽被送進病房，一個小小的房間，裏面還住着一個老人，白髮蒼蒼的，縮在牆角，一頭亂髮，眼神警惕，身上的衣服骯髒不堪，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

看着她，我忽然預想到往後我媽的生活，可我，無能為力。

我爸說，林林啊，你別怪我，要不是因為你媽是精神病不能離婚，我早就跟她離了。你還小，不懂大人的事兒，等你以後結了婚，你就明白了。

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南鎮，甚至南縣。那段時間，我足不出戶，在家裏暴飲暴食，每天吃一個正常人十倍的食物，體重呈直線上升，一個月不到，就長了快三十斤肉。天天閉門在家，誰我也不見，包括孟之柔。

即使流言四起，我爸和那個女人還是糾纏在一起，甚至來家裏，我一想着我可憐的媽媽在精神病院受罪，我心裏就有一個魔鬼在驅使我去廚房拿菜刀。我膽子小，總是在做思想掙扎。

直到開學前有一天，我爸帶着那個女人回家來，兩個人都喝了一點酒，在卧室里發出各種**聲，我忍無可忍，從自己房間出來，沉默地到廚房找了菜刀，拿着冰冷的菜刀的一瞬間，我忽然能理解我媽當時的情緒。

她一定是絕望的，不然不會那麼決絕。

當我踹開卧室門的一瞬間，這對狗男女終於停止了噁心的交配運動，我拎着菜刀衝上去，我爸反應快，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可他很瘦，才一百二十斤，我那時候有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就算他是個男人，也阻擋不了我的瘋狂的舉動。我拿着菜刀瘋狂地砍着，終究是沒砍到他人，那女人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便落荒而逃，嘴裏還大罵著，“老徐，你這女兒也是個瘋子，瘋子！和你那不中用的老婆一樣，趕緊關進神經病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