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舊部

兵臨城下的冉家軍，由主將楊運帶領大部隊駐紮在泰州城南三十餘里的地方。仍然是薛謙與申一成為先鋒，到泰州城下叫陣，試探青州軍的實力。這一路行來，楊運並沒有被接連的幾次勝利沖昏了頭腦，他知道，硬仗才剛剛開始。

此時司馬傑已經率領援軍抵達泰州，隨行的還有他的夫人，也就是莫通的愛女莫賽飛。此女年歲不大，可能由於從小受其父影響，熟讀兵書，武藝了得。眼光甚高的莫賽飛，幾年前能夠看上窮途末路的流寇司馬傑，讓她的爹大惑不解。可是最終讓莫通對他女兒的相人之術佩服得五體投地，事實證明，司馬傑和他的兩千多衣衫破爛的兄弟們，有着讓人恐懼的戰鬥力和堅強的毅志，個個都是能力超群。

可是在收服司馬傑的時候，還是很經歷了些周折。莫通打聽到，原來司馬傑他們這行人，是中原冉閔的部隊，難怪這麼厲害，這更增加了莫通將他們收歸己有的願望，亂世之中，人才抵千金啊。多番思量之後，莫通從當初的反對，轉而支持女兒追求司馬傑。

即使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司馬傑也堅持要找到他的主公冉閔之後再作決定。在隨後的三年多時間裏，司馬傑和竇興、關忠四處打探冉閔的消息無果。冉閔的低調，雖然利大於弊，有點不好的地方，也就在這兒吧。他們漸漸地相信了冉閔已經被慕容恪所殺的傳言。所謂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司馬傑他們二千多人被莫通好吃好住的養了這麼久，既然沒有了主公冉閔，他們也只有另投他主，於是在商議之後，司馬傑、竇興、關忠率部正式投靠膠東王莫通。

在隨後的征戰中，司馬傑的這支冉家軍，為莫通統一膠東各部，作出了重大的貢獻。莫通一高興，覆行了當初的諾言，將愛女莫賽飛正式許配與司馬傑，對於膝下無子的莫通來說，相當於是將他權力的繼承權默許給了與司馬傑。竇興、關忠等冉家軍眾將，都得到了厚重的封賞，一時之間，無家可歸的冉家軍將士，也都心存感激，覺得除了先主公冉閔之外，也許莫通就是另一個明主了。

現在自己的兒子也快兩歲的司馬傑，畢竟是翁婿的關係，聽說莫通有事，主動前來分憂。這正合莫通之意，於是就命令司馬傑帶着他的弟兄，往泰州增援。莫賽飛也堅持同行，此番夫婦一同赴戰，司馬傑暗下決心，非要打個勝仗不可。

對於莫通和南邊的新城城主閔生的權力鬥爭，司馬傑也是耳聞親歷甚多。軍閥之間爭地盤，向來如此，誰是孰非都說不清。對於來歷不明的忽然壯大起來的新城武裝，司馬傑也多次勸告過他丈人，還是少惹他們為妙，可是莫通不聽，此番禍事真的來了，司馬傑也不能夠袖手旁觀。

司馬傑夫婦二人帶着竇興、關忠二人，正與泰州守將良閏討論對策，忽聽軍士來報，說新城軍在城外叫戰。

關忠血氣方剛，馬上說道：“各位但坐無妨，待關某去斬了哪個狂妄的傢伙再回來議事不遲。”這關忠生得健壯修長，善使一柄長刀，也有一部美髯，和他的先輩關羽，真的有幾分神似。關羽是溫酒斬華雄，不知這關忠是否要效仿他的先輩，要來英雄一回。

司馬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關忠的請戰。臨行前，司馬傑叮囑關忠，此番只是雙方的試探，不要太較真，千萬不要有了閃失。並肩作戰多年，彼此早就有了兄弟情宜。關忠將司馬傑的關心，理解成了對他的擔心，於是也不多言，拜別眾人，點齊三千人馬，氣勢洶洶地從城中殺奔出來。

不說是冉閔後來收的薛謙，就是早一點的申一成，也對關忠不熟悉，這麼多年不見，早就沒有了印象。此時見城中衝出一彪人馬來，薛、申二人擺開陣勢，準備迎敵。

為首的一人，手提大刀，長髯飄飄，風度翩翩，令薛、申二人都暗自叫了聲好。關忠在陣前來了個急停，一言不發，冷眼看着薛、申二人道：“爾等也來叫陣？”

這分明就是看不起人啊，薛謙和申一成大怒，只聽薛謙大聲說道：“都說關公厲害，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人模仿了，世風日下啊。”說完，他還誇張地搖了搖頭。

申一成當然懂得起，補充道：“關公騎的是赤免馬，這傢伙的是白馬，差得太遠了。”二人相視而笑，令關忠感到非常的難堪。

“二個無恥小兒知道什麼，我關忠本來就是關公的後人，哪裏是模仿。休要呈口舌之利，還是刀下較短長吧。”關忠一說完，長刀微舉，頓時一股殺氣奔薛、申二人而來。

來者不善，薛、申二人收起了玩笑之心，也作好了廝殺的準備。

申一成提刀躍馬，大喊一聲：“申一成來會會你這個關公之後吧！”自認為刀法還可以的申一成，見有人還敢冒充關公之後，在他面前使刀，怎麼也得會會，掂掂來人的斤兩。

“鐺！”的一聲脆響，關忠已經接住了申一成的攻勢，他輕鬆地說道：“還有些力道，那個弄槍的，也不要呆在一邊了，咱們來個買一送一，一齊上吧！”這分明是也在向觀戰的薛謙挑戰了。

薛謙大怒：“我薛謙可不是充數的種，今天非得給你點厲害不可。”於是，三人混戰一團，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勝負來。在一旁觀戰的雙方軍士們吶喊聲震天，好不熱鬧。

直到太陽下山，雙方這才鳴金收兵。意猶未盡的三人，約戰明日。

在城頭觀戰的司馬傑，越看臉色越沉重。莫賽飛關切地問道：“相公感覺不舒服么？”

司馬傑連忙掩飾道：“沒什麼，可能是旅途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說完，他向旁邊的竇興暗遞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兩人往城牆下走去。莫賽飛看在眼裏，她了解司馬傑，他願意說的，一定會告訴她。現在他沒有要說的意思，莫賽飛知趣地沒有跟去，只是看着司馬傑與竇興的背景發獃。

“竇兄，你今天對新城部隊有什麼印象？”司馬傑見四處沒人，直奔主題。

“很強大，有當年冉家軍的那種氣勢。”竇興快人快語。

“不是有，而是有過之而不及啊！”司馬傑嘆道。

竇興詫異地看了一眼司馬傑，然後說道：“司馬兄，你我都是冉家軍出來的人，該不會你是怕了吧？”

“怕，笑話！想當年，我們跟隨主公刀山火海都闖過，怕過誰啊。你不覺得，能夠帶出這種部隊的人，除了主公，世上還有幾個人呢？”司馬傑看着竇興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啊，你是說，主公還活着，我們現在對付的，就是主公的部隊？”竇興大驚。

司馬傑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我一直就相信主公沒有死，可是久尋未果之後，我也放棄了，另投他人，唉！”

“也許是我們多慮了，世上能夠帶兵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我們思念主公心切，才這麼疑神疑鬼了。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是主公打回來了，我老竇還真的不好意思再去面見主公。這，我們成了什麼啊。”一向豪爽的竇興，也顯得失落起來。

“但願如此，其實我比你們還矛盾。”司馬傑說的是實話，他現在不僅是膠東王的手下大將，而且是他的女婿，還有了莫家的血脈。如果冉閔真的在，司馬傑還真的不好取捨，無論選擇誰，他都心有不安。

“司馬兄也不必太計較了，主公的性情我們都了解，即使真的成了敵對的狀態，相信主公也希望他的手下以軍人的姿態解決問題，而不是出爾反爾的小人。該怎樣就怎樣，如果你有什麼好的法子，也不必顧忌我們了，這點，兄弟還是理解的。”竇興說得很誠懇。

司馬傑拉着竇興的手說道：“謝謝竇兄的信任，我司馬傑絕不做那種出賣朋友的小人。如果主公真的還在，即使我是莫通的女婿，如果竇兄與弟兄們想投奔主公，我也絕對不會攔阻，更不會告密。”

“還是等事情搞清楚再說吧，你以為我們還有臉面去見主公么。剛才我說過，即使真的那樣，主公也希望我們用軍人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不是小人。”

第二天，事情終於搞清楚了，司馬傑他們高興的知道，冉閔果然沒有死，就是現在的新城城主。而令司馬傑他們這些人尷尬的是，該如何去對待。因為領軍前來的張楚高興地與司馬傑在陣前重逢，當張楚要求司馬傑帶領弟兄們重回冉家軍懷抱時，司馬傑與兩千冉家軍舊部，都猶豫了。不管莫通當初是出於什麼目的，畢竟，在他們最危急的時候，莫通幫助了他們。如果現在陣前反戈，真的成了小人了。他們在想，有什麼更好的解決之道。

張楚大怒，大罵司馬傑等人忘恩負義，並說司馬傑重色輕友，有了老婆忘了朋友，揚言要與他斷絕兄弟之交。二人陣前大打出手，不分勝負，最後都鬱悶地收兵。

司馬傑率軍退回城裏，再也沒有出來。這邊張楚等人也有所忌諱，不敢強攻。雙方僵持起來，互不相讓。楊運見情形不對，連忙修書一封，派人回送冉閔，請他定奪攻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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